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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章82
“石头是谈头亲自从连队要来的,他力气很大,整个苍龙大队扳手腕没人是他的对手。很多人以为他的特长是力气大,其实他是个器械全能,他在苍龙大队的时间只比我少一年,他说当兵当到苍龙基地来了,他的理想也到顶了,很骄傲,那种把脑袋挂上腰上的骄傲。”
“小狼是被谈头忽悠来的。那是个好打好斗的孩子,谈头告诉他,到了苍龙大队天天有架打,而且水平个个比他赛台上的冠军亚军高,小狼很兴奋,谈头答应他来基地考验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呆在基地怎么也不走了,他爷爷都求到谈头面前了,小狼不回,直接占据了格斗那块地。那时,他才十七岁。”
“豹子,他家是深圳的,家里田地被征收,家底一下子上千万。后来他爸爸开了一个厂,很赚钱,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还指望他回去继承家业,豹子不干,让他爸把家业散了,他说他不想守也守不住,他爸高血压进医院,还是抢救过来的。”
“狐狸,光电学和计算机双科硕士,来这里本是作技术支持的,他却一定要进行动队,我认为他不够格,他连考三界,终于把自己弄进了苍龙行动大队,从此与危险为伍。”
“这是个矛盾的地方,清苦,高危,却每个人都喜欢它,舍不得离开它。在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打算,就这里了,把命就交到这里了。老婆,我”
我用手捂住他,不让他说下去,“我懂,我都懂。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步轻风深深地看着我,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脸贴着我的头,“安之,我们要个孩子吧,等哪一天我们也走上石头的路了,好歹还有个孩子继承我们的愿望,把我们的枪杆子接过去。”
我将头贴到他的胸口,轻轻说:“好。”我不知道我们哪一天也会走上石头的路。但我们都不会退缩,我们必须走下去。那晚,他们像两匹饥渴的寒冷的狼,彼此喂哺,彼此温暖,彼此交缠,彼此迎奉,在黑暗中成为一体。
只是遗憾,这一年来,我没有怀孕。
倒是方跃真的结婚了,一年后生下个小子,交给了奶奶,方跃放出豪言壮语,打不过木安之步轻风,一定要打得过他们的孩子,他要提前教育,一岁就开始让儿子站桩。
真二,步轻风笑,我也笑,确实二。
一岁你儿子能不能走路还是个问题,站桩?到学步车里站去吧。
舒生毕业了,经常出外演奏,因为人缘好,气质好,长相好,琴艺好,身边总不乏一些女孩子围着转,步明月叉着腰,在舒生身上贴上她步明月独有的标签,我滴,都是我滴。
舒生温柔地点头,是,是,都是你滴。
这时候,步家一大家子人全都看戏。
步轻风说,这场景,怎么看着像是女土匪抢秀才呢?
我说,不对,像女儿国的国王抢唐僧。
木北正式接管了木家,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不要无视他人的幸福和利益,木家人不是木偶,是人。
木北郑重地对我说:“姐,我明白的。我决不会重复木家以前的悲剧。”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舒生发来的信,信里装着信,舒生解释,里面信原本发在学校,白小楼看见了,交到他手上,他给我转寄过来。
我看着那封信,很奇怪,上面就写了个木安之收,除了收信地址,没有发信地址。我打开信,里面有两张纸,一张纸是手写的信,另一张纸竟然是一张图。
我拿起那张信纸,眼睛直接落到后面的落款,顿时大吃一惊,上面写着的木川的名字,时间正是两年前他去世的前几天。
我细细地从头看起来,信上字迹工整,不带一丝潦草,显然写的时候很认真,很专心。信上写着:
“安姐姐,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异国他乡了。我很庆幸终于能像你一样坚强勇敢,我终于离开了木家。
我很羡慕你和舒生和木北的日子,自在,放松,快乐,我知道我永远也融不进去的。从我懂事起,我就明白,那几个字与我无缘。
但我还是想争取,我要争取我的自由,要留住我的快乐。我不能驮着妈妈的愿望过一辈子,不能守着那份虚无的责任而放弃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安姐姐,你会支持我吗?
我总是想,你要是我亲姐姐多好,你必定会像带着舒生和木北一样带着我。可惜啊,我妈对你像对敌人,我就算想亲近你,你也不会接受我的。
不过,这不妨碍我把你当亲姐姐,姐姐。
你还来那本《津县志》后,我妈天天逼着我去书房看那本书,说那本书里一定有玄机。我拒绝不了她,所以每次去书房,我都在查这本书,我终于发现里面的秘密了,里面有一张图纸很特别,多处磨挲,比其它的页面要陈旧,要柔软,显然这张纸常常被人研究,我也研究了,发现它是半张地图。
我妈告诉过我,爷爷的书房有宝藏,我觉得宝藏的可能性不大,藏宝图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我认为这就是那张藏宝图。我原本想放进去或者告诉爷爷,但我想想又放弃了,爷爷这个书房这么神秘,无非就是它,我妈这么逼我,也无非是它,它就是个害人的东西,甚至有一天会害了整个家族。所以,我拿走了它。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妈,她太贪心,给她只会坏事,可是木家哪个人又不贪心呢?姐姐,我想到了你,唯有你,是守得自己心性的人。我把这张图纸留给你,我相信你就是挖到宝,也不会在宝里迷失。我不要它,它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我只想离开,只想呼吸自由的空气。
你今年才大二,两年后才能毕业,才能自由,我怕图纸过早给你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委托了信投公司,将这封信推迟两年寄出去。收信地址还是学校吧,我相信它一定会转到你手里。你拿到它时候,你也许参加了工作,也许背着包游走四方,真好,你彻底离开了,我们都彻底离开了。
安姐姐,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相遇?我在澳大利亚,不会回B城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国散散心,愿意来澳大利亚转一转吗?或许我们能在圣派屈克大教堂遇见也不一定。
期待!
你的弟弟,木川
十月六日
我拿起了那张图纸,长叹一口气。
步轻风也看了这封信,也长叹,“果然是因果循环,他们怀疑你拿了,可没想到事隔两年,这张纸真的回到了你手上。”
我把这事告诉木北了,并把书和图纸一起交给他。
木北不要,他说,这事已经了了,不要让图纸回到木家,否则可能引起木家内乱,甚至外贼。
我患愁了,这要如何处置呢?
木北想了一下,说,常听舒生讲青山村怎么苦,如何落后,姐,不如你去拿出来改善那儿的生活环境吧,也算是一种回报。
我想来想去,觉得个人办这事不妥,交给政府去办吧,省事。我将书和图纸交到了步长空步爷爷的手里。
步爷爷愣住了,“这是什么?”
“藏宝图。”
步爷爷一脸震撼,深深地看着我。
“我打算上交,可最放心的还是交给爷爷去办。”
“宝藏挖出后有什么要求没有?”步爷爷沉思良久,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改善一下青山村的生活环境,那儿进出好路都没一条。”
步爷爷一怔,随即大声笑起来,“好孩子,果然是个好孩子!行,你信得过爷爷,爷爷定不负你一片赤子之心!这事我接下!”
我再也没有询问过那笔财富,第二年,舒生在B城买了一套房子,打算将青山村的父母接出来,哪知易成德和杨莲花不答应,他们说,现在村里电通,路通,车通。日子大好,不出去了,再说外面哪有家里好,金窝银窝低不得自己的狗窝。
舒生一边给我复述,一边笑爸爸妈妈,说话中气十足,暴发户一样。
第三年,老队长又下了部队,陪笑陪聊陪吃陪喝陪抽烟,最后自个掏腰包乖乖买单,死乞白赖地招回了一批尖兵,当着其他队员的面,连资料和人郑重交到他手上,痛心疾首对他说:“轻风啊,不要全赶走了,给我多留几个吧,我一把年纪受尽白眼红眼,不容易啊!高抬贵手贵脚,这回给我多留下几个吧。”
得,硬的不来来软的了。步轻风点点头,手中资料一扬:“头儿,这全是你的宝贝啊,我争取多留几个给你擦鞋子。”
“滚,老子什么时候踢过他们了,最多就是拿你屁股擦鞋子,谁让你下手那么狠!告诉你,这回你再像以前一样给我留不下五分之一,你就给老子好好写三天三夜的检查!”
步轻风也是老规矩,人,照赶不误,至于检查,没写过,常常以烟和酒代替,顺便屁股上被老队长踹上一个大鞋子印。
步轻风偷偷笑了,这老头,才说一句软话,又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高的高手是木川啊,到底是木有人猜到还是不屑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啊?好吧,偶幼稚了。再幼稚一下,此文快结束了,推荐新坑《狱女妖娆》,求收藏,求包养。
☆、第八三章
83
步轻风对谈头,除了尊敬,还有佩服。
他给我说起一件事,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别人指责苍龙特别行动队的军费开支比普通部队的军费开支大多了,谈头不顾会议上有几位上将中将,当场拍桌子骂娘,“比军费开支是吧!行,那还要不要比比身上的疤痕?要不要比比训练的程度?要不要比比战斗力?老子的队员,全部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连授个功勋都要偷偷摸摸,多给了几块钱的工资又怎么样,多给了一笔抚恤金又如何?他们值!值!”我们的老队长谈锐,一条顶天立地的硬汉。
小狼负责格斗,黑哥负责射击,匕首负责空降入水,负责跑步的石头牺牲了,换上飞鱼,开着车,车上半躺着步轻风,喇叭里传来飞鱼耀武扬威的吆喝和责骂:“你们这帮烂菜叶,烂柿子,还什么尖兵,丢人哪!这速度,乌龟也跑不出来!”
我笑了,这些台词,怎么年年都不换呢?年年的烂菜叶,烂柿子,就不能是烂土豆烂南瓜烂西红柿?年年比乌龟,就不能比别的?换成蜗牛也好啊。苍龙队,才丢人哪,一众大老爷们,太没创意了。而且,我想起来了,当年石头开着车,车上躺着步轻风,喇叭不停地响,跟在跑步的队伍后,飞鱼,也就是那时的考核者38号,将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直系旁系统统用自己的方言问候过了。现在,他会不会想到,那些拼命奔跑的考核者,是不是也正在用自己的方言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直系和旁系?
每次考核,我都被隔离出来,闲散游民一个,步轻风说我对那帮烂菜叶子下不了手,狠不了心,会影响他的战术与训练。所以,我一般就躺在车子里闭目养神。
练射击的时候,突然传来争吵,我眼睛没打开,听了一会儿,知道是老队员的挑衅引起了考核者的不满,笑了,想起了我曾经考核的场景,那时步轻风就在我背后看着,看见我受伤,流血,从高墙上掉落,从来一声不哼,他真能忍啊。
突然感觉争吵没有了,可为什么没有枪声呢,我又等了一回儿,听到一声大叫:“下来,我知道你听得见!下来,让我见识你的本事!”
嗯?下来?谁?不会,是我吧?
为了确定,我坐起身子,从车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我居然看见那群灰头土脸的考核者都朝我这边看,目光愤怒,像是要把我撕碎一样。
我疑惑了,这怎么回事?我招谁惹谁了吗?
小狼天生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兴高采烈地朝我喊:“杀手,你天天睡车上不做事,这些烂菜叶子不服气,向你挑战了。”
我跳下车,迎着那片愤怒的目光走上去,问黑哥,“怎么回事?”我发誓我没骂过他们半句。
黑哥说,“他们说不可能达到我说的条件,认为我故意刁难他们,说车里睡着的那个人能达到,他们就相信,也接受惩罚。”旁边传来小狼狐狸匕首飞鱼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睁大眼睛,车里睡的那个人?车里睡着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吧?我眼睛斜斜看着步轻风。
步轻风眼睛望天,天天一没太阳也没飞鸟更没风筝,一块白板似的天,能欣赏出诗来吗?我恕视他,他头也不回继续望天,我分明看见他嘴角的笑容加深,加深,笑得一脸□,一脸春花秋月。
我明白了,队长的权威没人敢挑衅,就算是公开睡觉,愤怒都要隐藏或者转移。
我躲着睡觉,远远的大气都没喘一口,他们不满了,认为我太悠闲太欠扁,非要将我拉下来欺负一下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迁怒,□裸的迁怒。
好吧,他们累死累活猪狗不如,我却大爷似的成天睡觉,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我点点头,问黑哥,“怎么打?“
黑哥说了打法,我摇头,太简单了,摸摸枪杆,随意地问,“是谁要挑战我呢,敢站出来么?”
队伍前面一块大疙瘩站出来,雄纠纠气昂昂地看着我。
我沉吟了一下,对黑哥说,“把他绑到靶子那头的木板上,绑紧,别让他乱动。”
大疙瘩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了,大声喊起来:“我要向有关部门投诉你!你违规!违规!”
我说,“等你找到有关部门再说吧。”捡起一把枪,仔细检查一遍,这是我不变的习惯。
小狼和黑哥同时动作,再厉害的人都没有办法反抗,绑到木板上,大疙瘩不叫了,闭上了眼睛,一脸悲伤恐惧的听天由命的表情。
我托起枪,眼睛一眯,一连串的子弹飞了出去,激烈,迅速,利落。围着大疙瘩九到十厘米的外圈打了一圈,小狼上前解下大疙瘩,木板上出现一排小孔,正是一个人的形状。大疙瘩大汗淋漓,全身湿透,软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我收起枪,问:“还有谁要挑战吗?”
队伍鸦雀无声。我的眼睛在队伍里扫射了一遍,枪一放,拍拍手,就想回到车上继续养神去,突然,我觉得里面有个人的面孔很熟,于是,疑惑地退回来,眼睛回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那张面孔上有着浅浅的笑意,面孔比以前黑多了,但刚毅多了,眼神犀利,体魄矫健。这人正是失踪了两年多的木森,没想到他自那日离开木家,竟然入了伍,我在新队员的名单见没见过木森两字,木家也一直没找到他,没想到他改名了。
我微笑,回到车上。全体休息时我走到木森身边,他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单杠上,两只脚随意地晃啊晃,我身子一抬,也坐了上去,跟他一样,两只脚也随意地晃啊晃,眼睛看着远方,只见远山连绵,大块大块浓郁的绿,像内心的希望和力量。
“王森?”我在记忆里对照了一下新队员花名册和面孔,王森应该就是木森。
木森没有说话,微微点头。眼睛也望着远方,那青青葱葱的远处,是不是也像我想的一样,充满希望和力量?
“他们都在找你。”他应该知道我说的他们是谁。
“随便他们吧。我在军营开始了新的人生,从此以后,那个叫木森的人不在了。”木森的语气很轻很淡,却意外的坚决,他转过头看看着我,“安之,我只是需要一个简单的生活。这里很适合我。”
此时,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脸上有一种凛然的灿烂,和远山的青葱形成另一种力量。他神情执着,眼睛里闪烁着毅然的光芒。我近在他身边,感到了一种灼热和激情。
“我会支持你。”我真挚地说,支持他的意思就是,不泄露他的行踪,不反驳他的意志。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你,更没想到你当的是这种兵,你是整个木家最有出息的人。”木森眼睛里露出由衷的佩服,“苍龙大队是我的终极目标,这里的兵是至高无上的兵。”
“你知道这里的性质吗?”
他点头,眼神灼热,充满向往:“放心吧,我有准备,心中有了目标,就有了力量,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有了尽头。”
为了能让木森达成愿望,像当初步轻风给我开小灶一样,我私底下也给木森开小灶,教他射击和格斗。
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步轻风从浴室里出来,被子一掀,动作迅速地上了床,一把抱住我,头在胸前拱啊拱啊,就亲了上来,我见他头发还没干,双手推他,哪知这一举动更加激发了步轻风的狼性,伸出舌头又舔又咬,一双手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抚摸,粗糙厚重的皮肤和力度立即引起我的颤栗,他抱着我如狼似虎地驰骋,我的身子在他身下如一条颠簸的小船,随时会在他制造出的惊涛骇浪中颠覆,我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事后,他神采奕奕地给我清洗,抱着我睡觉。睡觉之前,队长咬着我的耳朵下达了一个命令,以后不许去看那帮烂柿子训练,违令者,跑圈一百。
我被折腾得没了一丝力气,听了他的话,心里乐翻了,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丢给他一句话:“就知道为这个,醋坛子!”
步轻风笑嘻嘻地说:“老婆,宝贝儿,听老公的,听队长的,就这一回,好不好?”脸又落到我的脖子处,撒娇似的拱。
我用手轻轻摸摩着他的头,他随着我的手在我身上一吸一吸的,眼看他又要蠢蠢欲动,我赶紧声明:“他是木森,木林的亲弟弟。失踪两年,却没想到他改名换姓进了部队。”
步轻风愣住了,木林的弟弟?哪知醋意一消除,欲望就像打开了栅栏的小野兽,更加肆无忌惮地上来了,我只来得及说声“轻点”,声音就被他吃掉了。
初步考核结束,木森留下了,他和我当初考核时有一拼,前进,前进到没法前进,坚持,坚持到无可坚持。
步轻风咬着我的耳朵,悄悄说:“木家人的基因都这么好么?一个个都能挺,那他就给我挺好啰!”一付绵藏针的yīn笑,我很是头痛,又怎么他了?
一次训练后,我看见木森躺在草地里,嘴里叨着一根草,眼睛望着天空。我正想走过去,却发现步轻风在木森身边坐下来,也望着天空,这一坐着一躺着的人想干什么呢?
我朝天空望去,除了几朵云,实在没什么看头,正待回身,却听到了步轻风叹了口气:“这天空很广阔吧?其实我觉得世界再大,没有人心大,天空再阔,没有人心阔,放开了,一切豁然开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
木森没有说话。
步轻风也叨了一根草,“在这里的人,没有个人私敌,就算有一天看见那个人曾经杀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能冲上去报仇。这里人所有行动,都听指挥,这支队伍的意义只有一个,武器。”
木森坐起来,看着步轻风,缓缓开口:“看来安之已告诉你了。队长,请你放心,我的过去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以往全是零,哪来私敌?”
“你的亲哥哥木林死了,你知道吗?”步轻风问。
“我不关心。就算你跟我说木家人全死了,我也不觉得意外。木林,他死有余辜。退一万,就算他死得冤枉,我也不会给他报仇,我从走进部队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要回木家,苍龙大队是我的终极目标,一次考不上,我会两次,三次,一直考下去。”
“安之来这里之前,为了自保,双手沾满了血。你杀过人吗?”
“没有。但我有准备。”木森一脸平静。
在这一刻,我彻底知道,相对于木森,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木森,破茧成蝶,以后的木森,将取代步轻风的队长位置。一个人,先生后死而后生,叫重生。
☆、第八四章
84
有一天,全队新老队员全部在操场待命。步轻风身穿丛林迷彩走上来,沉声地说:“今天接收命令,一帮贩.毒份子携带大量毒.品入境,目前已在南部林森。今天是新队员第一次参加行动,有谁不愿意参加,请举手。”
新队员里没一个人动,没一个人举手。
“去写遗书吧。五分钟时间出发。”
新队员立即行动,唯一木森站在那儿没有动,我和步轻风包括其他老队员都不解地看着他。
木森站得笔直:“报告,我没有遗书写。”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遗书写,是因为没有收遗书的人,他真的把自己彻底和木家划清分界线了。
步轻风看了我一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南部森林,林木密,湿气重,毒物多,我、狐狸经及匕首带着木森一队共六人,一路摸索,走了一天一夜,我们终于发现了的毒.贩留下的踪迹,并且越来越多,狐狸说,“我们停下等待队长他们吧,这样保险些,我怕我们六人扑灭不掉这群人。”匕首不同意:“不如让木森他们几个留下等队长他们,我和安之加上你向前继续追踪对方动态以免他们跑远了,大伙不到,我们不冒然行动。”我看了一眼木森,见他没有反对,于是支持匕首的意见。
就这样,我、狐狸、匕首三人端起武器继续前进,木森和另外两个新队员呆在原地等大部队人马。我们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到彻底距离木森他们几百米的距离,狐狸突然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吁了一声:“累死我了!”我和匕首轻轻笑起来。
我被绑手绑脚抓到小屋里的时候,木森也是绑手绑脚地,人还在晕迷中,一根冷水浇下来,木森慢慢清醒过来,两个贩.毒人员揪住木森就是一顿暴打,追问其他队员的下落,木森嘴角鲜血直流,却眼睛死死闭着,一声不哼。贩毒人员狂笑着走向我,一手托住我的下巴,一把扯开我的衣服,随手去解自己的裤子,我惊恐地发出连连尖叫,尖叫到最后,成了呜咽,成了哀求。木森眼睛骤然打开,一片赤红,声嘶力竭怒骂,“狗狼养的!你们冲我来,尽管冲我来!欺负一女人算什么本事!”两毒.贩充耳不闻,狂笑着向我扑过来,眼看无法制止一场暴行,突然,木森将自己的头狠狠撞向身后的柱子,顿时血流如注。贩.毒队员立即停止了动作,急得大吓:“快,快,抢救!”随即有人医疗人员进来,松绑的松绑,抢救的抢救,将木森抬出去。
步轻风进来,抱住了我,我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缓缓沿下来,木森,我的好哥哥,木森。步轻风轻轻擦去我的眼泪,低沉地说:“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凌.辱,尽管这么做我不支持,没有保存实力,但他不失为一条真正的汉子,他取录了!”
考核完毕,新队员除了木森,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找人拼命,只有木森一声不哼,头上包着纱布,独自一个人坐到一棵大树下,眼睛望天。又像以前一样,老队员捉蛇捕兔,来了一场烧烤大餐,愤怒的新队员渐渐平息,一个个开始大口大口吃,木森没有动,脸上有淡淡的忧伤。
步轻风拿着一腿烤好的兔子肉朝他走去,在他身边坐下,将肉递给他,木森没有接。
“安之主动要求加演这段,她说,她要提前适应和免疫。她不是万能,以后,谁知道会不会遇到这事呢?她是女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折磨和凌.辱!当初她经过最后这个考核时,也是面临一场□,当时她抓到了机会反击,可是,那毕竟是演习,再逼真也不可能实行,也容易有机可趁,可是,那个场景也许真的会发生,比这更残忍!”
木森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不是生气你们安排了这场戏,我能理解,苍龙需要绝对的信任。是刚才那场事惊动了我,我原以为我心中再无亲情,在最后关头,心却生生的痛,她是我的妹妹,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被玷污,那一刻,求死的愿望很强烈。”
步轻风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伸出一只手:“做我兄弟。”
木森伸出手,两只手搭到一声,我眼泪满满的,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朝他们伸去一只手,三只手紧紧地搭到一起,我看见木森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在yīn暗的森林中如光明一闪。
木森正式加入到苍龙队,代号破茧。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我知道他是破茧成蝶的意思。他用自己的所有力量,从重重硬茧里冲出,成为一只蝴蝶,飞过沧海。他更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开始了重生。
一次,训练后,我和步轻风在家,突然听到飞鱼大喊:“队长,队长,出事了!”
我们立即奔出去,飞鱼告诉我们,训练后,小狼提出和破茧切磋近身搏斗,结果小狼不知怎么的,发了疯了,眼睛赤红,将破茧往死里打,他们几个人冲上去才制住小狼。
我心里一紧,“破茧呢?”
“已送医院了,胃肠出血。小狼还被我们绑着呢,可怎么问,那死小子怎么也不开口。”
我们直到搏斗室时,黑哥匕首几个都在。团团围着,一个个脸色冷凛,眼光严肃地对小狼进行狙击,小狼真的被粗大的绳子的绑着,丢在角落,头埋在膝盖里。
步轻风皱眉,走过去,用脚踢踢小狼,冷声问,“怎么回事?”
小狼抬起头,我一震,他竟然眼泪汪汪。那双可怜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步轻风,然后又看看我,想说什么,扫了其余几人一眼,又闭了。
步轻风扫扫其他人,“你们先出去。”
几个人将小狼合伙用目光狙击了半天,也累了,一个个走出去。
步轻风又踢了小狼一脚,“说吧。”
小狼终于呜咆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把抓,“队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人不是兄弟,不是兄弟!”
我皱眉,木森怎么了?
“说事实!”步轻风也皱眉。
“嫂子是队长的,他怎么能对嫂子起觊觎之心,天天找借口就跟嫂子一起!我看不下去了!”
我愣了,就为,这个?
步轻风也一愣,抚额,叹气,“小狼,你自己管好你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你还管你嫂子跟谁亲近?”
“嫂子跟你这么好,他若是兄弟,就不能到中间横插一脚!”小狼梗着脖子吼,可一看见步轻风黑如锅底的脸,立即又缩回去了,眼睛还怯怯地看我一眼。
我很头痛,这个二愣子!
步轻风气得拉小狼,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猛踢几下,狠声低吼,“搞不清状况,偏偏还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自己去道歉,等破茧好了,让他好好打一顿出气!”
小狼更加痛哭了,抽泣着吼,“凭什么我道歉,要道歉也是他道歉,向嫂子,向队长你!”
我看不下去了,这狗咬耗子也就罢了,偏偏咬错了,咬到了猫。
“小狼,破茧是我堂哥。”
小狼不抽了,却是睁大了一双泪眼,不信,疑问,惊奇,都有。不停地看向我,又看向步轻风。
我沉重地点点头,步轻风沉痛地点点头。
小狼左手一擦眼泪,右手一擦鼻涕,半信半疑,“这么说我打错了?”
我再次点头。步轻风不点头了,又是一脚,怒吼,“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做牛做马去还清!”
小狼跳起来,闪过了步轻风那脚,人飞也似的跑了,哭丧着声音,“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小狼请假两天,第三天,和木森一起回了基地,小狼点头啥腰的,又说又笑,木森还是老样子,一脸风轻云淡,不过仔细看,脸上有隐藏的笑意。
年底,我怀孕了,从部队退回到家里,步妈妈喜得合不拢嘴,我知道,这个消息她等了好多年了,心里明明想得厉害,可从来没有催促过我们,边鼓都没有敲打过。我想,换作是我,难以做到如此境界,毕竟,步轻风是她唯一的儿子,我是她唯一的儿媳,从事的工作又危险,若是丧命,她和步爸爸临老都没个念想。我幸福地想,我能有这么开明这么耿直的公公婆婆真是福份。
最喜欢的莫过于步轻风,一得到消息,他喜得张开双臂,绕着操场跑了一圈,以至很多队员以为他抽风了,跑圈,一向是他鄙视的、作为惩罚手段存在的方式。
步轻风停下来,仰天大喊,“我要当爸爸了!哈哈哈!”
众人恍然大悟,冲上来将他抛得老高,然后纷纷跑开,让他一个人趴在地上傻乐。请客,满请,在食堂连请三天。酒管足,烟管够,小狼感激涕零,绕着我打围,哼哼哈哈地说,“嫂子,得多生几个啊,这种不被队长处罚又有好处拿的幸福日子太难得了!”
“轮到我做庄了,来来来,赌生男生女。”狐狸激动。
“嫂子比队长好,生个女儿,五百。”
“同感,女儿,五百。”
“生个女儿我做干爹,五百。”
“女儿好,小棉袄,五百。”
“女儿,五百。”
十之□赌女儿。
九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儿,狐狸大赔,要哭了,步轻风太高兴了,高兴得不愿意看见那张哭丧的脸,拿出初为人父的豪情,一张卡一拍,包赔。狐狸顿时不哭了,露出狐狸般的笑。
步家举家高兴,粉妆玉砌的小宝贝,步奶奶抱过去仔仔细细地欣赏一番,步妈妈又抱过去上上下下赞美一番,步爷爷抱过去抛一番,步爸爸抱过去乐一番,然后舒生抱,然后明月抱,这个抱那个抱,就是轮不到步轻风那个亲爸爸抱,步轻风急了,从明月手里抢过他的女儿,笑得妩媚,“小宝贝,我滴,我滴。”
他给女儿取名,步小安,用孩子爸爸的话说,就是要步她妈妈的后尘,功夫好,学习好,人好。至于人好在什么地方,他说,太多了,数不清。步小安的出生,利索迅速地剥夺了步明月在步家的女王地位,于是,她只有在舒生面前撒娇才有糖吃、有抚摸。
家里给孩子大摆满月酒,前来庆贺的人客人不解地问,只听说步家孩子订婚,没听说结婚,怎么就有孩子了呢?旁边另一些客人也露出疑惑,脸上□裸写着,你家步小安是私生女!
步轻风郁闷到了,风一样奔进房间又风一样出来,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往客人们眼前一拍,得意地大喊,瞧瞧,瞧瞧上面的日期,我和安之都老夫老妻了!
哺乳期间,步轻风给我抱来了一只牧羊犬,小小的狗,又温顺又可爱,雪白的毛,长长的,软软的,放着光泽。我眼睛放光,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步轻风貌似随意地说,就叫虎子吧。我一愣。
他将我抱到他腿上坐着,我身上抱着孩子,我们母女两个全在他的怀里。他亲亲我的脸,温柔地说,“我看到当初你写给舒生的遗书了,你给舒生的愿意我们现在自己实现,就缺一条叫虎子的狗。现在,虎子来了,宝贝儿,你的愿望全部实现了。当然,如果我家小安想要当姐姐,可以考虑给她生个弟弟玩玩,嗯,弟弟就叫步小风。”
我看着步轻风,第一次见面,茶吧,第二次见面,“野战俱乐部”,第三次见面,黄花山。此后,我们的命运连到了一起,我的幸福里是他,他的甜蜜里是我,我们成了两只相扶相持的狼,穿行在山间密林,沼泽雪地,一直成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章节就完了,后面写番外。前三章番外将发在新坑《狱女妖娆》文中,这样就可以免费。
向童鞋们作个调查,下一个新坑将写安之女儿的故事,不知道童鞋们喜欢她个什么职业,步小安,不输安之哦。
☆、第八五章
85
步轻风三十九岁那年,我二十八岁,双双在重伤,擦过死神的镰刀。
那一次,苍龙大队接到任务,在中国与Y国的边境原始大森林,发现了大型制毒点,一小支武警摸进去,三天不见任何消息传出来。由此推断,对方装备精良,人数不少,作为原始森林,于我方来说,地型陌生复杂,对方却早已熟悉,这将是一场不亚于排级火力的对抗战争。
苍龙大队由四个分队组成,三个行动分队,一个信息分队。这项任务由以步轻风为队长的一支队接手,他挑选了三十人连夜出发,空降在原始森林外围。
由于搜索面积太大,步轻风制订计划,三十人五人一组分为六个小组分开行动,搜索观察为主,一旦发现目标不宜打草惊蛇,立即电信联系。我和步轻风一组,几个人轻捷地向森林内部走去。森林里杂草丛生,灌木横斜,绿藤环缠,可见度不高,给搜索带来困难,但我们有一丝放松,每半小时与其他各组联系,在森林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探查。
我们五个人在步轻风画定的范围里分开搜索,半小时后又合拢,然后又分开,二天以来,我们却一无所获。
跟着我们的另一队员有些泄气,“队长,他们是不是转移了?”
“有这个可能,但没有绝对把握我们不能撤。大家都累了,我们轮流休息,你们三人原地休息,雪狼,我们前面探路,记住,保持联系。”
三人留下,我和步轻风继续前进。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步轻风突然面色一紧,我闻到了前面有隐约的血腥味,人血味!我们端着枪轻轻摸上去,我看到在前面的灌木丛上挂着一块布料,一块属于武警衣服的布料。我与步轻风对看一眼,我立即解下背的电子仪器准备全队通知,发现可疑痕迹。
突然步轻风大喝一声,趴下!
我没作任何迟疑,趴下!
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背,我在地上连滚几圈,手中的枪不停地扫射。步轻风在挪腾跳跃间进行点射,只是几个照面的时间,周围静下来,步轻风一个翻身到我背后,我们背顶着背,我迅速开启通迅设备,发现它报废了!
我们与小队失去了联络,我们失去了求援,我们面临着被包围的境地。
"不能等,不能让敌人缩小包围圈,这样几支狙击枪就会要了我们的命!我前进,你跟上,如果能突围,你赶紧离开去求支援,我拖住他们。”步轻风用后脑磨挲着我的后脑,我听懂了那动作里所有的温柔和爱。
“好。”我明白他是把生的机会让给我,但我也明白,他是队长,我心里不愿意,但我只有服从。
“在我找支持回来之前,你绝对不能死去,否则,我就带着小安改嫁。”我轻轻地说。
步轻风笑了,“宝贝儿,你是我的。”扭过脑袋迅速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步轻风在非战时,身上有股雅痞,优雅如一个王者,带着浅浅的笑,睥睨人间,现在,揣着枪在前面,动作迅速利索,像伏过树梢的蛇,像跃过草丛的豹子,像吹过林间的风,像踏过敌人尸体的鬼魂,整个身体弥漫一种狂野和凛冽。
我有绝对的信心,我们能突围!
我揣着枪在后面,此刻我唯一庆幸敌人武器强大,经验并不丰富,手法并不专业。
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响,我听到我皮肤裂开的声音,血喷出的声音,我大腿中弹了,右臂更是火辣辣的痛,也中弹了。
“对方火力太猛,我们必须靠近,选择近身肉搏。”步轻风一边射击一边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近身不好开枪,我们胜算机率要大,而且听枪声的激烈程度,对方的人不低于十人。刚才那一轮较量,他们已死十一人。我祈祷,他们的人手是倾巢而出,而不再留有后手。
我松下手中的枪,左手在腰间一抹,鞭刺出手,身子腾起,朝刚才那一枪射击的地扑出,而步轻风扑向另一个方向。拇指暗钮一弹,鞭刺伸出,左手随身子旋转,抽出一团团血肉,而背后风声疾来,我身子一低,着地,双腿对着来人脖子一夹,只听咔嚓一声响,脚下的人软下来,斜里刺过来一把刀,在我扭脚的时候扑向我的脑袋,我别无选择,头猛地一侧,刀尖穿过了我的右肩胛骨,将我钉在地上,而我手上的鞭刺直直的洞穿了他的胸膛,他倒在我的身上。
我右侧被这具尸体压得不能动弹,松了手中的鞭子抓住了我肩胛骨的刀,奋力一拨,而此时,我一眼看到一管黑筒筒的枪口正对着我的,我眼一眯的功夫,右手抓住尸体对上了那管枪,只听一声响,子弹在尸体上开了花,左手的刀飞出,正中枪击者的喉咙。可在电光石火间,面对另一具扑过来的影子已无能为力,只听到一声枪响,那人生生在我面前倒下了,子弹从后脑穿过前脑。
步轻风腿上的手枪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我笑了。
从前后左右的尸体中爬出来,抽出尸体上的鞭刺,我忍住身上翻江倒海的痛,翻江倒海的血,加入了另一轮战斗。此时,在血和肉,刀和枪面前,思维都是多余的,只剩下本能,救生的本能,杀,杀,杀,只有身体如血肉揉和的痛感让我知道,我还活着,余光中,步轻风的身体还在战斗,他还活着,就这够了。
又是枪响,步轻风的身子被一个大汉锢着,一只脚下还有一个重伤员死死地拖着他的脚,将他定成了活靶子,他手上正勒着一个人的脖子一扭,那人软下去,同时一粒子弹穿过步轻风的胸膛。
“啊!……”我全身血液顿时凝固,一声悲吼,身子腾起,手起鞭落穿,从左至右穿过大汉的太空穴,双膝重力落下,步轻风脚下的那具重伤员直接成了死尸。
同一时间,步轻风的手一翻,一柄刀飞向对面。下一秒时间,我的鞭刺脱手,飞向了最后一名敌人。
寂静下来,整个森林全部寂静下来。一百米以内的地方,全是血,全是血状各异的尸体,十六人。
步轻风直接坐在脚下的尸体上喘气,手捂着胸口,血从他手指缝流出来。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枪,在每具尸体的脑袋上补上一枪,再摇摇晃晃地走到步轻风身边,他比我伤得要严重,腿上,手上,脸上,胸膛上全是血,我定定神,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从尸体上撕下布条,将他的胸膛紧紧的包住,可血迹随即渗出来,我又去拿布缠,一圈又一圈,步轻风笑了,眼睛依旧明亮,炯炯有神。他抬起手摸着我的脸,轻轻地说:“老婆,真好。”血从他嘴角流出来,使得每一个字都沾着血腥的味道。
我的眼泪流出来,他的意思是,老婆,我死时你在身边,真好。
我凑近他,吻着他的嘴唇,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舔着他口腔的血液,“不许死,你死了我就是别人的,我发誓,也不许让我现在离开,你让我离开,我就先死。”
步轻风眉眼里全是笑,我放开他,将树枝和衣服堆在一起,在森林里生了一堆火。
我得赌一把。
对方开始时死了十一人,刚才死了十六人,全是重型武器,我赌这所有的尸体这个团火的全部兵力,如果是,这堆火会帮我喊来我们的人,会迅速带离我们离开这片血肉交加的大森林,我一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带他离开这里,我身上至少五处受伤。如果不是,这堆火会引来敌人,那么,我们今天就把这两条命交到这里,我此时已没有多少战斗力,步轻风更是命在旦夕。
红色的火升起来,白色的烟升起来,我爬回步轻风的身边,抱起他,让他依在我怀里,我的背后靠着一棵大树。他的手横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小时候不孤单,虽然养父养母不是很疼我,可舒生一直陪着我,还有夏婆婆,她对我很严厉,可我知道,她疼我。后来到了B城,一个人,很孤单,想念青山村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我总是想,这样的孤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突然有一天,我的孤单结束了,有一个拿着一把枪走进我的心里,他那么镇定,那么强大,那么,令我神往,从此那个人成了我孤单时的支撑,成了我的动力,他身上的一种让我温暖和前进的力量。轻风,那个人,就是你。”
我轻轻吻着步轻风的脸,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可遇到你后,我就开始信仰你。可如果,你就此死了,我的信仰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又要开始孤单的生活了。所以,轻风,你不能死,在我死之前,你不能死,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孤孤单单留在这个世界上。”
我撑起身子看着他,眼泪落到他的嘴唇上,“轻风,我是个自私的人,在我没死之前,你不能死,答应我。”
步轻风歪着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笑意,他伸出舌头舔舔我的眼泪,“老婆,我答应你。”声音微弱得只剩下口型。
☆、第八六章
86
我笑了,眼泪却总是止不住地落,“你要是不遵守承诺,我就带着小安嫁给阮重阳去,你不知道吧,我差点点嫁给阮重阳。”
步轻风眯起的眼睛打开了,我说的话生效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能晕过去,一旦晕迷,只怕难以唤醒。
“阮重阳其实挺好,照顾我和舒生多年,他曾经跟我说让我嫁给他。”我拼着身体里最后一点点力气刺激着他。
果然,步轻风眼睛瞪着我,嘴巴动了一下,我看出来了,他说,你敢。
我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咬了多少次他的嘴唇,探了多少次他身上的体温,他最后没力气瞪我,连口型也没力气做了,但我知道,他没有晕迷,他在用他那点越来越少的生命支持。
我感觉我身体里的生命在一点点走失,那些血从各处流出来,在一点点抽空我,那些疼痛都变得麻木,我用手指扣进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痛漫遍全身,生命又回来了一点。所以每当我要陷入昏迷时,我的手指死死扣住伤口,我要支撑着步轻风的命,我不死,他就不会死!
当森林里传来声音时,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我笑了,我赌赢了!
我喊,轻风,他们来了。
可是我的嘴里发不出声音,我的嗓子干裂得如三年未见雨水的土地,我眼睛最后看到的是木森那张蝴蝶般美丽的脸,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已是五天后,张开眼睛,一片苍白,白色的墙,白色的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人,有人就好,我一手抓住人的手,“队长在哪?”我以为我声音很大,说出来才知道那么微弱。
那人一惊,立即叫起来,“醒了,醒了!”随即木森跑进来,面露喜色。
“队长……”我看着木森。
“队长没事,真的没事,胸膛上中一枪,但是没中心脏,仅仅偏了几毫米,太神了!”
“送我去看他。”
“安之,你才醒来,养几天才说,身体太脆弱了。”木森紧张起来。
我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木森受不了我的注视,他抓住我的手,“安之,先不要去,队长失血过多,暂时还没有醒来。”
我闭上眼睛,果然,木森不想告诉我实情,没有醒来,是不是意味着一直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步轻风,你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
五天后,我的病床移到了步轻风的病房。我要他在昏迷中也能感知我的存在。看着他苍白的脸,紧闭的嘴唇,身上插满的针管,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期间步长空来过,看着静静躺在床上好像没有生命力的步轻风,没有任何语言,只是眼睛红得厉害,我笑着说:“爷爷,您放心,他会醒来的。”
步长空拉着我的手,终于老泪纵横,“安之,你和轻风都是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步远山也来了,一手牵着步小安。我和步轻风出事,家里女眷上上下下都被瞒着,小安是我让他爷爷带来的,她是步轻风心尖尖上的宝贝,我希望孩子稚气的语言能让她爸爸醒过来。
小安一见我,一反平日的冷清,向我扑过来,被步远山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小安,你妈妈全身都是绑带,一碰就会倒。”
我向小安颌颌下巴,“来,小安,爸爸睡着了,你跟爸爸说话,把他喊醒。”
小安靠到我怀里,紧张地看着他爸爸,“妈妈,我感觉爸爸在做梦。”
做梦?我多希望他只是在做梦!
“爸爸梦做完,就会醒。”小安的语气突然很笃定。连我也产生了错觉,真的吗?真的是梦一做完就会醒来吗?
十天后,步轻风的梦还没做完,我凑到他耳朵,静静地说,“步轻风,我不管你能不能听到,十天,再过十天,你如果不醒来,我带着小安改嫁去。”
这么多天,我趴在他身边说话,握着他的手说话,一个人说话,他一直没给我打开过眼睛,没给我一个口型,我突然害怕我会习惯他这一辈子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我的丈夫,苍龙一队的灵魂,步小安的爸爸,步长空的孙子,他怎么能一直默默无声地躺在床上!怎么能?我痛苦地将头埋到他的胸膛。
一会儿之后,我呆住了,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正在抚摸我的头,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你想带着我女儿嫁谁?”
我猛地抬起头,一双清亮柔和的带着笑意的眸子落入我的眼帘,渐渐地,那份清亮和柔和,那份淡定和喜悦,在我的眼睛里模糊成一片。
步轻风身体好之后重回苍龙大队,但他却出现了一个不好的情况,当时一颗子弹正通过他的左手关节,虽然治好,但是他端枪时间超过三分钟,手就会发抖,这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是致命的,对于一个长期出任危机和经常潜伏的苍龙大队成员,也是致命的,这对于苍龙大队的灵魂来说,更是致命的。
苍龙大队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基地陷入冷气中,没人赌博,没人喧哗,全队人卯足劲在训练场上玩命。整整多天,最后小狼最不了了,哇哇大哭:“队长,队长,不要走,不要走。”小狼这一哭带动所有人的情绪,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多泪流满面。
步轻风并没有说要走,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担心他会走,更伤心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会走。这是一群比血肉相连更亲密更知心的战友,是在一起度过无数个血雨腥风日子的兄弟,彼此懂得,彼此珍重。
步轻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露面,当晚上入睡时,他从浴室出来,一手擦着头发,矫健的肌肉上水珠一颗一颗,在灯光上璀璨得像钻石,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他面容平静,前些日子的焦虑,急躁,yīn郁和苦闷全部不见,我知道,他下了决心了,我的心像被尖刀生生挑开了一个口子,无可抑止的疼痛。
步轻风坐到床上,将我搂到怀里,手抚摸在我脸上,“老婆,我决定了。”
“真没有留下的可能?”他就给自己两条路,留下,离开,没有多余的选择。
“留下来,我能做什么?作为一个队长,我不能让我的战友在面对高危的时刻还要照顾我的安全,苍龙大队不要废物,我不能拖累了他们。”步轻风的语气很轻松,可他越是轻松,我越是沉重,他竟然说他是拖累,是废物!他怎么能这么想!
“你可以作战术指导。”这是谈头说的话,谈头百般劝慰,让他留在基地作战术指导,步轻风在苍龙大队的存在是一种精神力量,这点谈头看得很明白。我甚至猜想谈头要的不是战术指导,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气场压阵,就比如审案桌上的惊堂木。只是谈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他的部下,步轻风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一块不干实事的惊堂木,他生来就是要做实事的!所以当我无力地重复谈头这个牵强的理由时,步轻风笑了。
“基地不缺少战术人才,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没有机会更好的发挥。我们要避免一种弊端,就是哪个人都可以少,少了有人补上,这才是一支健全的队伍。”
我暗叹,不是没机会发挥,而是没人发挥得比你更好,更游刃有余。但我知道这些理由说服不了步轻风,这一个人执着、理性、骄傲,坚韧,永远是一只豹子,或者一头狮子,而不是一只被别人的翼翅庇护的**和兔子。
步轻风给谈头递交了一份报告,退出苍龙大队,转业B城刑警队。
我继续留在苍龙大队,完成步轻风未成的使命。对于下一任队长,谈头让他推荐一个人,苍龙大队百来号人在他的手心里如自己的筋筋骨骨,哪一根在哪个地方,哪一块起什么作用,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步轻风推荐了木森。
这一举动我一点也不意外,步轻风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赞扬过木森,脑子灵活,战术诡异,且抗打抗压,在基地六年,没请过假,平日里最热衷两件事,跟小狼比格斗,跟黑哥比射击,输了拍拍身上的灰走了,过几天又找上了,赢了拍拍身上的灰走了,过几天还是来了。小狼为了此事哭了,这么个天天想打架的孩子哭了,破茧,破茧同志,破茧大哥,你强,你很强,相当强,不要再找我打了!我对你的格斗产生审美疲劳了!
黑哥是个能不说话绝不说话能少说话绝不多说话的闷葫芦,木森找他打,他枪一扛就走,不论输和赢,一打完也走,绝对不拖泥带水,但有一天,黑哥看着训练场上满头大汗的木森,突然说了一句话,他很强。据说,这是黑哥入基地以来第三个表扬的人,第一个,当之无愧步轻风,第二个,据说是我。
步轻风走那天,一年四季不着正装的基地成员不约而同地着了正装,肩膀上不同的星星杠杠在阳光下闪着眩目光彩。
步轻风当众亲亲我的额,“老婆,交给你了!”
我笑。
“敢不活着回来,我就带着小安去找后妈!”
“你敢!”我眼睛瞪得溜圆。
“你活着,我就不敢。”步轻风嘻皮笑脸,然后,手朝人群挥了一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他的背后,一只只手齐齐举起来,一颗颗眼泪落下来,我强忍住眼泪,抬头望天,却看见对面的大楼的窗口,老队长谈头举起了一只手,久久不曾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基本结束了,后面是番外。此以第一人称写法,一条主线,所有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明了,所以番外不以第一人称,以步风轻,阮重阳和易舒生为主,前三节番外在情节上跟前面差不多的,只是立场和场景不同,所以不想看的童鞋们可以从番外四看起。想看的朋友友也不要买了,我发到我的新坑《狱女妖娆》处,这样就可以看免费章节。
☆、第八七章
步轻风番外(一)
步轻风将烈阳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还是只找到了一把枪。
在黑道闻名的双枪手身上只找到一把枪,另外一把呢?
他不禁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的动作,简单利落的一拧一缩一蹲。于是,他眼睛睁大了,由怀疑,到惊讶,到震撼,到好笑,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他步轻风,苍龙特别行动队的副队长,烈阳,黑道闻名的双枪枭雄,竟然全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手里!众目睽睽之下顺手牵羊偷走一把枪,神不知鬼不觉,这是什么速度和胆识!
步轻风不禁回忆起那张脸,那张作为人质的脸,面容清秀,皮肤略黑,眼睛里透出智慧和倔强的光芒,是的,被烈阳用枪顶住太阳穴,眼神里透出的却是智慧和倔强,她相当镇定地向他眨眼睛,举起三个手指,然后一个一个弯下。
步轻风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质,有的吓得面色如灰,有的吓得屁滚尿流,有的吓得软成一团站不起来,有的直接吓得晕死过去,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的人质,她没有大喊大叫,却立即想出了对策,一方面自救,一方面和他配合。步轻风实在想不通,她凭什么这么相信他,敢把命交到他手上?要是他身上没有多出一把枪,要是那一枪不能命中,后果除了死还是死,她想过吗?
步轻风找到茶吧的老板,询问那个女孩的情况。
胖胖的茶吧老板说:“那个女孩啊,最近天天来,一元钱点一杯白开水,然后一个人坐到墙角看书,差不多六点半,收拾书本就走了,很有规律。这孩子总是一身旧校服,鞋子也旧,应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大概没地方学习,花一元钱买个可以静心看书的地方。我让服务员不要打扰她,也别收她钱了,可那孩子倒是很要强,直接放一元钱在桌上,水没动。哎,这年头,这种人可难寻了!”
穷人家的孩子?校服?
步轻风打听了一下,这附近有两所学校,一所怀英贵族学校,一所七中,都是蓝色制服。她应该是七中的学生吧?于是,他一个人在七中附近转悠了两天,在进进出出的学生中,却没有发现那女孩的身影,问茶吧老板,老板摇头,那女孩没来了,店里发生枪袭事件,还有谁敢来,他的茶吧准备关门了。
步轻风又笑了,她不敢来?她一定躲起来了,做贼了没有不心虚的。其实他找她不是因为她偷走了枪,而是怕枪走火误伤人命。更主要的是,他对她发生了兴趣,她到底凭什么敢把命交到他手中!
失枪事件他没有声张,他直觉相信,她不会乱来。没有多余的时间守在这里,他回到了基地,回到他日常的训练和任务中。但永远不能忘记一个眼睛里闪着清明冷静光芒的女孩。此后,他一有机会回B城,总要去七中门口去呆一会,万一碰到了呢?他哪里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怀英贵族学校的校服和七中的校服相当相似,而且,她着一身旧衣服,花一元钱买地方读书,任谁也想不到她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孩子。
三年过去了,他从副队长成为了正队长,更忙了。一天,他看到狐狸几个人一脸沮丧,一问才知道他们竟然在一家野战俱乐部吃憋了。他相当吃惊,还有让苍龙吃憋的野战俱乐部?在小狼、狐狸的极力鼓动下,他们寻了个机会去挑战。
小狼咬着狼牙,挥着拳头,大吼:“一定要零伤亡灭了他们!\"
结局再一次让小狼郁闷了,他不但让对方灭了,而且灭在一个回合之下,还被当成死尸脱掉了鞋子当试验品。
那是一次巷战模拟,步轻风听小狼说过上次的战术,然后,他说,还是按原来的战术吧。他好奇他的苍龙大队人马是怎么被消灭的。
步轻风守在F点,不进不退,送上门来的三人全倒在他的枪下。突然,他看到一条身影在空中翻腾,动作优美,像一只雨燕般,快疾利落,手中的枪朝豹子方向狂扫,几个连翻后落地,闪入废墟,步轻风暗暗点头,好身手!苍龙几个队员的灭亡绝对有她的份。他笑了,身子翻出,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用枪顶住了他,当与那个对员的眼睛对上,哪怕仅仅只有几秒的对视时间,哪怕她的脸涂得黑成锅底,他还是认出了她,三年前茶吧里的人质女孩!他苦苦寻找的人!这双眼睛他太深刻了!深刻到好几次做梦都梦到。
他微笑着说:“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你这样的好手!”
她被他用枪顶住,却没有放弃,假装投降,双手举起,一支手枪向他射出,他身子后倾,板下了板机。他躲过了她的枪,她没有躲过他的枪。战斗结束,小狼鞋子没穿就向她奔来,步轻风笑了,看样子小狼又在她手上吃亏了。她的身手真的很不错,连续躲开小狼三招进攻,小狼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苍龙大队第一格斗好手。
她的队员也冲上来了,眼看一场混战就要开始,步轻风不得不制止,输了就是输了,摘下死尸的鞋子作试探也是战术的一种,没有违规嘛。步轻风再一次见证了她的机智和勇敢,同时也见识了她的好功夫。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他看得出她有些慌,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跟他们去喝酒,一转身,走了。步轻风知道,她也认出他了。她在害怕,在躲他,那把枪,不止是他的心病,也是她的心病吧?
他想,该单独找她谈谈了。
这次人多,就放过她。“女孩,我会来找你的。”他抵制内心的激动和快乐,轻轻地说。
可让他意外的是,再去野战俱乐部,她没来,再去,又没来,再去,她辞职了。找老枪他们要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他们却推三推四,口风紧得很。保密条例都背得不错嘛,不愧都是部队出身的汉子,可是很无奈,步轻风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他让影子攻入了野战俱乐部的名单系统,找到了与那双眼睛相对应的资料,易安,21岁,B城人,家庭住址,石子湾百溪街78号。
他按这个地址找过去,然后,就像几年前他从烈阳身上只找到一把枪时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讶到好笑,他步轻风,又一次栽了!
地址真真假假,石子湾有,百溪街也有,可到76号就没有了,哪来的78号!
要见她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步轻风自己也奇怪,她功夫这么好,枪法这么好,而且身边还有一把枪,报的假地址,可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她是个坏孩子呢?
直觉这东西,真可怕!他就是直觉,她是个好女孩,那双眼睛在告诉他,她绝对是个好女孩!
“女孩,你在躲着我么?”步轻风站在一座大山里的楼顶,眼睛望着天空,轻轻地问。
两年的时间过去,家里总是来信催他请假回家看看,步轻风才不回去,他知道一回去,他那个生怕他讨不到媳妇的妈妈又给他物色相亲对象。他眼前浮现一双眼睛,好像正清明冷静地看着他。他内心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正长出鼓鼓的花苞。
有一天,爷爷给他打电话,声音里全是兴奋:“轻风啊,爷爷给你找了个好女孩,快回来订下,别让他人捷足先登了!”
步轻风头痛,“你们哪次不是说好女孩啊?”
“以前的都是你妈你奶奶相的,不算,这次是我亲自相中的,你不相信我的眼光?这女孩很特别,还是B大状元。”
步轻风更头痛了,他要个状元做什么?好天天在他面前大道理小道理一把一把砸?
“爷爷,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们别插手!”他其实想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人在哪里呢?他突然有些忧伤。
爷爷无视他的要求,私自给他作主了,让他立即回来订婚。他才不听,有本事从大山里把他绑到礼堂去!不过,他到底是估底了爷爷的本事,老队长来了,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是你自己回去订婚呢还是老子亲自送你去?
他用了他自己的方式,回去了,又跑了。
爷爷气得拍桌子大吼,“你不娶她,就谁也别想娶,打光棍去吧!”
步轻风耸耸肩,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宁愿打光棍。
不久后,他接到线报,有一小股恐怖分子藏身在黄花山,打算中秋节时在B城制造混乱。他决定独身去踩踩点,却被对方发现了踪迹,顿时枪声大振,他在奔跑和躲藏中杀死了四人,可自己小腿也中了一枪,而且后面追击的枪声一点也没有停止,让他奇怪的是,另一边也传来零散的枪声,不是微冲,应该是五四手枪发出的声音。难道,这黄花山还有另一路追杀人马?
小腿上血流不止,流到满是落叶的地上,最容易暴露逃跑路线,他找了棵大树靠下来,打算将伤口包住,不让血流下来就行了。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呼吸声,很轻微很轻微,如果不是他长期练出警觉的听力,绝对发现不了。
野兽?不可能,野兽没有这种智慧,会屏住呼吸。不是野兽那就是人了,那些追击他的不止一人,也不会分散追击,可他听出的呼吸声明明只有一人!是谁?他没有动,可保持身子随时可以弹起的状态!
当那个呼吸声越来越近,步轻风身子闪出,手上的枪对准了目标!然后,他的心里掠过一阵狂喜,是她,竟然是她,她手持长鞭,正待挥出。她怔怔地望着他,显然,也被他惊到了。
步轻风坐下来,继续包扎伤口,后有追兵,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却见女孩收起鞭子,在草丛里翻了几翻,扯了一把草递过来,轻轻说:“嚼细,外敷伤口,止痛止血。”
步轻风突然天真地想,不知道她嚼出来的草药敷到伤口上,会不会好得快些?
他轻轻回答:“你嚼。”
女孩真乖,立即嚼了草药敷到他的伤口,他只觉得一种清凉舒适之感传遍他的全身。她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手法熟练地给他包扎好,步轻风站起来,从另一条腿上摸出一把枪递给她,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快走。东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水,只有靠向悬崖,安全系数才高,不会四面受敌。
他附在她耳边问她会不会游泳,她点头,两人朝悬崖跑去。突然,他听到了声音,有人正向他们这边跑来!女孩此时却向他启动了嘴唇,他从口形上读出她的意思,如果我杀了他们,你会不会抓我?
步轻风笑了,这个傻女孩,真的怕他抓她!如果第二次相遇时,他也这么给她做个口形,我不是来抓你的,那么,她应该不会躲着他了吧?他突然有些懊悔,明明知道她怕他,为什么就没给她一点提示呢?幸好老天有眼,再一次让他们相逢了,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她再跑了!
女孩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笑了,那笑容,如此明媚,竟然让整个沉暗的森林变得无比光亮起来。那一刻,他很想把那朵笑容摘下珍藏。
步轻风听出来人四个。这一次,他们又如当年的茶吧一样,配合得异常默契,步轻风趴在草丛,眼睛不看她,伸出了三个手指,一根根弯下,三,二,一,发动,他开枪了,一下,两下。他看到第四个人,那个蹩脚的狙击手就在近处,朝她开枪了,步轻风心悬起来,从没有过的紧张漫延全身,他身子一翻,枪又响了,他看见她手中的鞭子硬了,直直刺向狙击手的胸口,竟然不输他子弹的速度!他奔向她,只见她的脸有一条血痕,那颗子弹竟然生生擦着她的脸飞了出去!
步轻风很想抱住她,很想抚摸她的脸,可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再作多想,得赶紧走!天色全部黑下来,他带着她摸向悬崖,沿着悬崖上的石头树枝,小心地向下移动。突然,他的脚下一空,他凭着多年的野战经验,知道是个小洞,太好了。他心里一喜,带着她进了那个刚才够两人才能蹲的小洞。
终于安全了,步轻风放下心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多的是办法跟对方周旋,然后一个一个灭掉,可眼下,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他低低地问:“怕不怕?”
她轻轻的声音传来:“不怕。”
步轻风笑了,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应该很痛吧?“希望不要留下疤痕。不然嫁不出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嫁不出去就嫁我。
后来,当他躺在摇椅里,一遍一遍回忆和她相处的时光,想起这句话,懊恼得要命,当时,她肯定在偷笑了,怎么会嫁不出去,你爷爷早就定下我了!
其实,步轻风有很多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当初烈阳眼睛不闭倒在她面前,鲜血溅到她的鞋子,她面不改色,无一丝惶恐,现在,一鞭洞穿敌手胸膛,动作又快又准又狠,不见一丝犹豫和胆怯。为什么有人要追杀她?她一身功夫哪从来的?为什么对死人毫不害怕?
但他没有问,他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让她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敞开他的外套,将她包在里面,她的身上贴住了他的身子,多么柔软,多么美好。
步轻风感觉他的心要柔出水来。他日夜想念的女孩,现在紧紧地靠着他,无比依赖和信任。她的呼吸很轻,很安稳,她竟然如此相信他,又一次把命交到他手上。他轻轻地搂着她,下巴抵到她的头,这种姿势真像情人之间的亲昵。回味她分一半巧克力给他时,手指触到他的嘴唇,竟然有如电流闪过全身,这种感觉,多么美妙和不可思议!
他清楚地知道,他爱上这个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