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2005-11-1714:15
    [七个月后润儿]
    已经是初春时节了，可是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细雨不停地鼓动着凉风窜入我的脖颈。我拉了拉外套的风襟，取出黑色皮包中的信件，按照上面的地址，我确信就是眼前这个小型的庄园。穿过它开阔的入口，有一些圆木样的花砖砌成了漂亮的马蹄形外延平台，再往前经过一个布局随意的英式景观喷泉，剪裁自然的抽芽冬青夹杂着一个窄小的林阴道，尽头是一排高枝的葡萄架掩映着雕花的白色窗台。我转到房子的正门，走上三层青石板的梯几，轻轻叩了几下门楣，推门进去，入口处慵懒地躺着一双小绿拖鞋在静静地发呆。我的心头猛然一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papa，你看我的脚，性感噢!”
    “呵呵，我看看。”
    我坐在他的腿上，脚闲适地荡来荡去，一抹葱郁的翠绿在空气中摇曳。
    “鞋子很漂亮。”
    “设计师的灵感是缘自于泰戈尔写给初恋情人的一首诗。”
    “噢？”
    “诗人年老之后再一次回到家乡，去拜访他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所有的一切都已改变，房屋，树木，小路，当他推开虚掩的门，怀着忐忑的心情，揣测着最熟悉的陌生带来的尴尬时，映入他眼帘的竟是那双爱人最喜欢的小绿拖鞋，静静地停泊着过去的时光。当满头白发的爱人在房间里走出来时，他知道，时间唯一不可以改变的就是关乎于爱情的记忆。”
    一股薄荷叶混和了百草香的气息飘来，母亲手捧一杯，茶怡然自若地在楼梯上走下来。
    “妈妈。”
    “你终于来了，润儿。”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在花园散步，属于城郊的清新空气对他的身体很有效。”
    “可是妈妈，现在是花粉肆虐的时期，我去找他回来。”
    “不，你不能去。”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母亲，她的眼神是一种抛却了任何掩饰的惊慌。“为什么？”
    “噢，不必担心，他的身体无碍。”
    “可是我需要见到他，请原谅我，我很想，很想。”我咬了一下嘴唇，将来不及涌出的眼泪一道咽下。
    “不，你不能见他！”
    我疑惑地看着母亲，紧逼着她刻意躲闪的目光，“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润儿，我，编织了一个弥天的谎言。”
    母亲缓缓地低下头，没有再讲话。我随她来到一间小厅，看着她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平缓地讲述了一个与爱情失之交臂的故事，以及由那个故事带给我的亦梦亦幻的身世，还有那次遗留的爱情成全的时间转换，辗转于过往与现实的这次感情。
    在喝过了几杯柠檬茶后，我的思维渐渐地在呆滞中醒来，似乎稍许恢复了一些知觉，可以准确地表达出我的心情：“仅仅是因为一次基于爱情的遗憾，你就可以亲手制造这样的厄运，来光顾您的女儿吗？”
    “不，我爱你，请相信我，我一直想给你更平静安逸的生活。”
    “可是你的爱太伟大了，妈妈，伟大到可以颠覆我关乎于生活的勇气。”
    “对不起，我想只有我可以帮助他更快地恢复，而身处孕期的你，不能经历太多的波折，还有……还有我承认，我喜欢他。”
    我低下头，这瞬间混乱的家庭历史让我已失去了辨别世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