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换货

    昂长的车队缓缓驶入霍格城堡的时候。身为押运监校，已经彻底变成了雷震命令的服从者。
    他根本无法抗拒来自对方的任何指令。
    倒不是雷震利用体内特有的黏化细胞，将他也变成了惟命是从的“子体”。而是索森已经放弃自己抗拒的权利。
    “要么，按照我所的说的去做。要么，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索森明白：这绝对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恐吓。这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一旦自己拒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当场动手拧断自己的脖子。
    死，并不可怕。
    可是，我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索森可不希望红月城的人肉市场上，增添一具幼小鲜嫩的尸体……
    雷震的要求，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所有军火交换食品总量的一半罢了。
    “这可不是巧取豪夺。而是你自己答应过的谢礼哦！”
    面对这种说法，索森只能抱以苦笑……
    霍格城堡是一座拥有人口超过十万以上的大型城市。其中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是从蓝区被驱赶至此的平民。他们承担着城内所有的日常劳作，也是维持城市运转的最基本构成部分。
    军队，是所有黄区城市中，必不可少的构成体。
    与其它平民聚居点相比，霍格城堡的军队驻扎点，除了城内的各个要隘关口，还分散驻防在临近城市地外部堡垒当中。
    这实在是一种极其古怪的兵力分布方式。然而。对此，城堡的管理者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霍格城堡是一座能够自产粮食地生产城市。也此方圆百里之内，唯一能够做到食品自给自足的平民居城。
    按照人类正常的居住习惯。耕地所在位置，永远都在城市的外围。
    霍格城堡也不例外。
    大片的可耕地，环绕城市的墙壁均匀地分布在周边区域。就在这些田地的边缘，每隔百米，就可以看到一个高约五、六米左右的小型塔状砖石建筑。从空中俯瞰下去，它们就好像一条庞大无比地异形项链。将整个城市与外围的农田，严严实实地全部裹合于其中。
    每一个座石塔当中，都驻有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所配备的武器。除了每人必须的军制枪械外，塔中位置最高地了望台上，还各自架着一挺威力强大的重型机枪。
    距离最外围防线约莫百米地农庄内部，另有一道同样规格的石塔。比之外围密集的分布，这一圈防卫塔相互的间隔。显得较为稀疏。
    但是，塔中地武器配置。却比外围要强得多。
    除了必须的大口径机枪外，每一座内塔地顶端，还各自架放着一门七十五毫米口径速射炮。而且，守备人员也增加到了五名之多。
    这样外轻内重地防御线。环绕城市的墙壁，足有三道之多。
    驻守其中地军人。也达到了万余的恐怖数量。
    以正常的人口比例来看。这样的军民对比，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但是。霍格城堡的所有居民却认为：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绝对是一件极其划算的事情。
    农田安全，就意味着其中的耕作物有所保证。食物的来源，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危及。
    比之被活活饿死，辛苦的劳作，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正是因为拥有足够的食物，霍格城堡对于民众的影响力，远比其它城市重要得多。
    这一点，雷震实在深有体会……
    满载货物的车队，在距离城堡最外围石塔约莫五百米的地方，便已经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进入了防卫塔的警戒外沿。也是所有想要进入城市的外来者，接受例行检查的地方。
    “车上装的，都是什么？”
    一名斜挎着步枪，啐着牙花子的中士，懒洋洋地走上前来。大喇喇地拦下了为首的卡车。
    “我们是红月城的人。来交换物资的。”
    索森陪着笑，递过一张官方信函。
    “妈的，又是些用垃圾交换食物的饿鬼————”
    中士骂骂咧咧地转过头，朝着身后荷枪实弹的士兵们嚷道：“上车，看看有没有夹带什么违禁物品。”
    对此，索森只能摇头。
    每一次交换，都会遇到同样的事情。
    说是检查，其实不过是这些驻守警戒的霍格士兵们，装满各自腰包的好机会。
    他们会把所有自己看中的东西搜刮一空。从最简单的打火机，到衣服、鞋子一应俱全。
    上次交换，就有过几名红月城物资押运人员被浑身剥得精光，只留下随时武器放回的例子。
    这个世界上缺少的东西……
    不过……能会很惨。
    他记得：雷震等人上车的时候，曾经带有两箱包装完好的香烟。以及数十瓶封口完好的烈酒。
    如果这些东西被他们找到，那么……
    果然，从车厢后部传来的惊呼，映证了他内心惴惴不安的猜测。
    站在被厚厚布遮盖起来的车厢里，负责检查的霍格中士，双眼已经瞪视得几乎鼓出了眶外。
    香烟、烈酒……
    —
    这都是些什么啊？
    使劲儿揉着眼睛，又狠狠连掐大腿数下之后。中士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违，违禁品。全部没收————”
    也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中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在黄区，它们的价值。绝对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把东西放下。”
    就在他兴冲冲地抱起箱子，就要跳下车子地时候。冷不防从旁边窜出一只强壮的手臂，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你……
    中士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越来越少的氧气。使得他地大脑下意识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完全相信，这个陌生人能够毫不费力地捏断自己的喉咙。
    为了一块饼干互相残杀的例子，在黄区并不鲜见。何况，是为了一整箱的烟卷。
    中士无疑是个聪明人。两相比较，他最终选择了求生。
    车下，数十名霍格士兵已经结成了防御。把乌黑的枪口，死死对准了胁持中士的陌生军人。
    “如果不想死，就趁早给我滚开————”
    胁持者站在高高的车顶。冷声喝言地同时，手上也猛然发力。将中士的手臂活活捏碎……
    半小时后，当货物车队完全进入霍格城堡的时候。可怜的中士已经奄奄一息。
    胁持者没有杀他。
    但是，中士现在的感觉，却要比死更加难受。
    肩膀、手肘、骨盆、膝盖、足踝……够相互连接地部位。全都已经在强大外力的作用下，纷纷与原来地位置脱离开来。当然。这并不是简单干脆的直接用锐器将之砍断。而是连皮带肉地将之活活硬拽出本来的骨窝，人为地造成脱臼。
    可怜的中士俯趴在车厢地中央。剧烈的疼痛，使得豆大地冷汗从浑身各处拼命溢出。将身上所有地衣物全部浸湿、润透。
    现在的他，活像是一条被人抽去脊椎地烂死蛇。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下颌。是他身上唯一还继续连接的部位。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继续保持说话的能力。
    “让开！让开啊————”
    中士在嘶吼。以自己的最大音量拼命嘶吼。
    只有这样。才能使得后面守卫的关卡的霍格士兵尽快让开道路。
    因为，统领这些人的那个年轻人说了：“保证我们顺利进城。就放了你！”
    索森一直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从未想象过：货物的交换，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
    这个叫作雷震的年轻人，难道他就不怕引起霍格人的报复吗？
    或者，他有什么另外的依仗……
    在一干荷枪实弹的霍格士兵包围下，车队终于在城市内一个颇为宽敝的广场中央停了下来。
    “把他的骨头接上。记住，动作轻点儿————”
    雷震若无其事地从驾驶舱中跳下。一边招呼手下将可怜的中士释放，一边把从索森手中“弄”到的官方信函。递交到闻讯而来的一名霍格军务官手中。
    “交出所有的货物。然后给我滚出这座城市————”
    霍格军务官根本不接受文件。而是傲慢地冲着面色冷漠的雷震连声怒吼。
    任何人都要守规矩。
    想进入霍格城堡，就必须忍受被外围警戒士兵盘剥。这就是霍格城堡不成文的规定。
    “我们会离开！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给予我们足够的食物。”
    雷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东西我们不白要。车上装载的武器，可以全部用作交换。”
    “看来，你没有听懂我的话！”
    军务官嘿然一笑：“我是让你们现在就滚。而且，在离开以前，留下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衣服、武器……的内裤。”
    顿时，旁边围观的霍格士兵们，纷纷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
    “显然，你也没有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雷震讥讽地冷笑道：“如果这一次交换没有成功。那么，霍格城堡永远也不会再得到任何来自红月城制造的武器。就依靠你们
    库存，又能支持多久呢？”
    “妈的！你敢威胁我？”
    听到这里，军务官不禁勃然大怒。
    “威胁你，又怎么样？”
    雷震轻蔑地啐了一口：“这座城市的执政者。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地发生。如果你不想在事情完全扩大到不可收拾的情况下，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控制住的话。那么，最好就按照我所说地话去做。还有，别光想着怎么杀人灭口。红月城的每一批交换车队都有详细的记录。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返回。从今往后。你们可以尝试着用拳头去面对那些该死的变异怪物。”
    军务官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出，他的内心，正在对刚刚这番说词做着激烈的比对。
    他明白，对方多言非虚。
    如果红月城的执政者，因为此事拒绝进行武器与食品地交换。那么，摆在霍格人面前的，同样是死路一条。
    霍格城堡能够生产粮食，却无法制造武器。
    同样。红月城可以制造武器，却不能产出足够的粮食。
    两城之间的交换，是一种物质上的相互补充。也是在这个残酷世界上能够存活地唯一办法。
    如果，因为一时之气，断绝了城中的武器来源。那么。这样严重地后果，绝对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所能承担的……
    “打开仓门。装货————”
    军务官的声音，听起来活像是与雷震有着杀父辱母之恨的仇人……
    霍格城中用作交换地食品，只有一种。
    那是小麦脱去最外层的硬壳之后，在碾臼里磨出粗制麦粉。搀以一定比例地水。不经过发^.
    表面发黄的饼子，极其粗糙。其间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大量夹杂地糠壳与子。用手轻轻抚上。总能感觉到阵阵尖锐无比的细小硬物在扎指头。
    这饼。并不好吃。
    一口咬下，嚼在嘴里活像是在吃着干燥的泥沙。掰成碎块。搀和各种野菜煮成粥糊。汤汁却又稀稀拉拉，吃不到嘴里。
    如果放在从前的和平年代，这种东西，恐怕只会用来喂猪。
    然而，现在它却是霍格城与红月城近二十万人主要的日常配给品。
    按照惯例，十辆满载军火的卡车，足以换到三倍的粮食。
    但是，从仓库里搬运上车的袋装面饼，仅仅只有预订的一半。
    “最近粮食不好收。再加上那些怪物经常过来骚扰。能够凑出这点份量，已经是我们的最大极限了。”
    面对索森的质疑，皮肉不笑的军务官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不用多说了，走吧————”
    雷震伸手拉开正欲争辩的索森。面色平淡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红塔山”香烟，递到军务官的鼻子低下。轻笑道：“尽管刚才有一点小纠纷。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的帮忙。这烟，就当作是此前的陪礼吧！”
    “……
    军务官的喉咙在拼命上下耸动着。实实在在送到面前的香烟，与警戒士兵的报告，无一不说明着：这些该死的红月人手中，的确有掌握着价值昂贵的香烟。
    “过几天，我会带着一批香烟回来，进行食品交换。到时候，希望能够给予足够的方便……
    雷震不想去管这话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以后无论任何时候自己进入霍格城堡，显然要比今天容易得多。
    这就够了。
    下一站，将是远在百里之外的红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