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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番

    一生一世,美人骨大结局,两个人从墓地回老宅,并没有坐车。
    从山下一路向着山上走,约莫一个小时后,看到了熟悉的高耸石雕牌坊。
    这里的树木更是高耸,落叶铺满了整条路。
    没有浓密的树叶,阳光轻易就穿过那些高耸的树枝,落到地上,叠出影子。
    “你妈妈说…过几天是你外婆的九十大寿,要在这里办。”
    周生辰清淡地嗯了一声:“外婆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我们都没有把文幸的事情告诉她。”时宜颔首,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佟佳人也会来,”他想到什么,告诉她,“外婆很喜欢她。”
    时宜再次点点头。
    在来镇江之前,周生辰就已经告诉她,佟佳人已经和周文川在办离婚。
    两人并没有太多的纠缠,离婚也是离的你情我愿,而且周文川对于自己和佟佳人的孩子并不执着,不知道是因为调查缠身,还是因为王曼的缘故,他很爽快地同意孩子生下来后让母亲扶养,并没有强行要来放在周家。
    “你当初和她…”她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佟佳人和周家的关系,错综复杂。
    她和每个人似乎都有着那么一层关系。和周生辰两小无猜的婚约,和周文川的夫妻关系,和周生仁的血缘关系…
    “我和她,就像我和你说过的那么简单。”
    时宜笑:“我知道。”
    她相信周生辰的为人,如果真有过一段情,他也一定会告诉自己。
    对于佟佳人主动放弃婚约,时宜多少也能猜到。
    毕竟周生辰从十四岁进大学后,就始终对科研表现出热情。如果一家里有两个姐妹,一个喜欢掌管整个周家的叔父,一个喜欢有名无实的周生辰,那么这个家庭一定会选择拉拢那个已经掌握实权的叔父。
    周生辰把外衣脱下来,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感觉她在看着自己:“时宜。”
    “嗯?”
    “我一直对你很内疚,”周生辰忽然词乏,“或者说不止是内疚,我想和你说些真话。”
    “嗯,你说。”
    “你遇到我之后,曾有过很多危险,甚至都威胁到生命,”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我的亲人,都多少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比如,你遇到的那几次意外。”
    时宜猜到,他说的就是这些。
    她保持着沉默。
    周生辰或许真的是内疚,没有再继续深入说下去,反问她:“怕过吗?”
    她略微颔首。
    最怕的是那场在异国的枪战,硝烟弥漫,是她从来没有面对过的场面。剩下的那些,她都被隔离在了真相之外。乌镇对她来说,是和周生辰拥有最美好回忆的地方,而第一次落水,谁都不会怀疑那是场阴谋…
    只有最后一次,让周生辰带着她离开周家那次,她是真的害怕。
    他不在她身边,她却觉得自己痛得能死过去。
    …
    “如果全部告诉你,你会发现,从你到过周家第一天起,这里就是全世界最可怕的地方。这里的人,每个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有秘密…”
    周生辰略微沉默,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她。
    他比她高了很多,这个角度去看自然是逆光的,他的眉眼,他的轮廓,都让她觉得很安心。即使是背对着阳光,却不会给人任何的阴霾感。
    时宜在等他说下去。
    周生辰却忽然想起,自己和她第一次名副其实的约会。
    那天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笑着绕了一圈,才非常赞叹地告诉他:“你今天的样子,感觉上非常配你的名字。”
    周生辰。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似乎非常完美。
    他想起十年前在那艘赌船上,小仁在母亲死后,在他怀里哭了睡,睡了哭,始终都在说要报仇。后来小仁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的母亲只不过是因为内鬼身份,被家族查出后,怕面对残酷家法,而被迫选择了非常残忍的自杀方式…他不再提任何报仇的事情,除了有些内向之外,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母亲的事情。
    因为小仁懂得了一个道理:
    周家的人,很难被外人要了性命。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只有自己的亲人。
    周生辰。
    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美感,只代表了各种危险。
    “周家的事,我一直不想说的太明白,是因为…”
    山路的尽头,忽然有落叶扬起来。
    他停住话。
    两人的视线里出现了二十几个人,非常有序地分成两路,由山顶往下边走边清扫着落叶,都是周家的人。
    他们看到周生辰和时宜,很快就停下来,唤了句大少爷、时宜小姐。
    周生辰示意他们继续扫落叶,很快就有辆车从转弯的地方开下来,车停在身边,探头出来的是先他们一步上山的小仁。
    “我到了一个多小时,你们竟还在这里,”他莫名地从上至下看了看时宜,悠悠叹口气,“姐姐穿着高跟鞋,从山下走上来很累吧?”
    小男孩自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说自己下山有事情,很快就离开了。
    车从视线里消失,周生辰这才低头看她:“累吗?”
    “有一点儿,”时宜老实交待。
    他略弯腰,勾住她的腿和身子,横抱起她。
    她看了看身边,低声说:“快到了,我自己走吧?”
    四周扫落叶的人,完全把两个人当了空气,没有任何人敢侧目看一眼。只有哗哗清扫的声音,这种安静,更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倒是不以为然,已经开始往山上走。
    “周生辰?”她靠在他身上,抬头看他。
    “嗯?”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她倒还记得,“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对我说实话?”
    “你猜不到?”
    “猜不到。”
    “如果告诉你,某间旅店经常会有鬼出没,你会入住吗?”
    “不会…我怕鬼。”
    “我也怕,”他略停顿,告诉她,“我怕如果你知道这里到处是鬼,会选择离开。”
    他说,他会害怕。
    而且怕的是,她会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会害怕什么。
    除了文幸的事,他会让自己置身其中,余下的那些人和事,他都更像是个旁观者,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理智、态度和价值观。
    甚至对文幸的死,他最后还是保留了自己的价值观。
    她相信,那天让他放下枪的人,不是别人多少的解释,是是他自己的内心。他终究和周家人不同,不会任由自己宣判罪名,定夺任何人的生死。
    山路蜿蜒,稍许转弯后,那些清扫落叶的人,就已经看不到了。
    她手勾住他的脖颈,抬起头来。
    他停住脚步,低头看她:“怎么了?”
    “如果现在吻你,你抱得动我吗?”她轻声问。
    他有些意外,旋即声音轻下来:“没问题。”
    周生辰稍微调整手臂力度,把她的身子抱高了一些。
    他感觉到她想要主动,便任由她凑上来。时宜闭着眼睛,像猫一样慢慢地舔着他的嘴角,嘴唇,然后深入,和他吻在一起。
    情至深处,最怕失去。
    怕无端情淡,怕生离,更怕死别。
    她记得,她曾经也很怕,甚至在两个人有夫妻名分后,都会怕他忽然离开自己。然,君子一诺,重若千金,他从那个求婚的电话起,就始终谨守承诺。
    接受她,熟悉她,了解她,爱护她。
    而她对他,就如棋局:无论生死,落子无悔。
    两个人到老宅时,正是下午三点,一天中日光最好的时候。
    他们到自己住的院子里,非常意外看到厅里坐着叔父和周生辰的母亲,还有家里的几位长辈,自从时宜和周生辰订婚以来,这还是初次直面周生辰的叔父。
    这位周家现任掌舵人,两鬓头发雪白,却目光矍铄。
    周生辰母亲仍旧是精致装扮,也是刚从墓地回到周家,仍旧穿着黑旗袍,眼神暗淡。
    “时宜小姐,”周生辰叔父对时宜微微颔首,“你好。”
    时宜应声,礼貌地颔首说:“你好。”
    简单的招呼,如同一个表态,他接受时宜的身份,同样也会和平交出自己的权柄。
    所有在座的长辈都笑起来,纷纷对时宜嘘寒问暖,像是寻常长辈般,慈爱地看着她。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很快,周生辰就将是周家做主的人,而这位看起来善良无害的女孩子,也将接手周生辰母亲手中所有的生意。
    对于如此一个家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和平过渡更让人欣慰的了。
    毕竟这数月来,周生这个姓氏太过动荡,如今的结果,是众人期望很久的。
    周生辰似乎并不喜欢她应酬周家人,示意她可以先上楼。
    时宜独自上楼后,坐在来时最喜欢坐的书房,翻看上次来时从藏书楼里拿的书,书签的位置都没有变,甚至连书摆放的位置也没变。
    她手翻着书,就有两个女孩子分别端着茶和香炉上了楼。
    香炉内的香粉,已被香印压成了梅花形,此时被放在香几上,点燃了。
    楼下隐约有谈话的声音,但是很快就消失了,看来并没有什么正经事。时宜听到周生辰的母亲和他说了一句话:“小辰,我只有一个要求,善待你弟弟。”
    时宜没有听到周生辰的答案。
    很快他就从楼梯走上来。她斜依靠在沙发上,听着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直到他慢慢地出现在视线里,才低声问他:“都走了?”
    “走了,”他问,“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现在?”她想了想,“我不太累。”
    主要是他选的是伽蓝香,本就有醒神的功效。
    伽蓝香。
    千年才得,是沉香里的上品,过去皇室常用。
    她隐约记得,那时小南辰王府里的伽蓝香,周生辰都会送到她那里,却又唯恐香氛太浓郁,只准许用在她住得院子里,而非房内。
    “我好像从没见你喜欢这个,”她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今天忽然有兴致了?”
    “是梅行的建议。”
    “梅行?”这个答案很意外。
    他思考着,如何给她解释这个问题:“狗是非常敏感的的动物,在国外曾经有几个病例,都是有人得了癌症,自己并未发现,却忽然被家中狗发疯咬伤后,就医检查出了自己的癌症,”他笑,“我只是几次见你遇到狗吠,联想到这些,所以翻了翻你最近体检的记录,但发现你身体很健康。”
    时宜听得忍俊不禁:“我的大科学家,你还真是小心。所以呢?和沉香有什么关系?”
    “然后,偶然和梅行提到这件事,他用他的异教邪说,成功影响到了我。”
    “异教邪说?”
    周生辰哑然而笑:“他说,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情况,狗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特殊的魂魄?而沉香蕴含灵气,能感格鬼神、拂污秽,或许会对你会比较好。”
    时宜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她。
    他笑:“怎么?”
    “就为了狗对我叫,你们两个男人真的就从现代科学理论,讨论到了古代神鬼魂魄,”时宜双手搭在周生辰的肩膀上,“而且,你竟然会相信这些…”
    “是,”他回答的很坦然,“我相信了。”
    53第四十九章月光照故里1
    点点滴滴,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慢慢浸透她的生活。
    不管前世今生,周生辰始终都没有变过,不谈情不言爱,却能让她知道,他在乎她。
    接下来的几日,周生辰一如既往的忙碌。到外婆九十大寿的前一日,他略微清闲,回到他们住的院子。还未来得及换衣服,时宜就像是想起什么:“你累吗?”
    “不是很累。”
    “我们去藏书楼好不好?”
    “藏书楼?”
    “嗯,”时宜从沙发上站起身,“还有…能不能让人准备一些,笔墨,不要研磨的那种,就大桶的墨汁好了。”
    周生辰觉得有趣,很快吩咐人去准备。
    两个人换了衣服,来到藏书楼。这里平日并没有人来,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个,时宜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放在了书架旁。她走上来,手搭在楼梯尽头的木雕扶手上,透过三米高的书架缝隙,去看那面挂着字画的墙壁,似乎在思考什么。
    周生辰倒也不急着打扰她,走过去,随手从最近的书架上,拿了一册书。
    他翻看着书,和整个空间融为了一体。
    时宜的视线,从墙和三米高的书架移到了他的身上,天蓝色长裤和白衬衫,戴着一副银色金属框架的眼镜,西装上衣被他随手搭在了书架旁的木梯上。
    已近黄昏,这书楼里的灯烛都早早被点燃了。
    窗外夕阳余晖,明亮的烛火,还有他,在她眼中就如同一幅水墨图。背景浅淡,而至人影,笔锋由淡转浓…时宜走过去,从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身上。
    他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想好要怎么写了?”
    “嗯。”
    “这书楼都过百年了,”他笑,“你还是第一个想要在墙上留墨宝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想在墙上写字?”
    他不置可否。
    好吧,她意图很明显。
    这里果然是一尘不染,即便从墙上取了字画,仍旧没有明显的久挂印记。时宜从备好的笔架上挑了笔,站在三层木质扶梯上,一字一句,写下烂熟于心的《上林赋》。盛墨的小桶被挂在扶梯一角,随着她不时调整的姿势,微微晃动着。
    她写得专心,周生辰也安静陪着。
    洋洋洒洒一路下来,堪堪停在了那句话。
    “忘记了?”周生辰神色有趣,温声问她。
    她抿起嘴唇,转过头来,看他。
    他笑了声:“后半句是: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有什么叠加了,重合了,让她再难静心写下去。她从扶梯上跳下来,把笔放在架子上。
    “怎么不写了?”周生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不知不觉天已全黑,这里能望见大半个老宅,灯火通明,已经开始有老人家九十大寿的氛围。周家极看重这些,自然早就筹备好,今晚就开了彻夜赌场和老戏。
    三天三夜,明天就是寿宴。
    藏书楼虽然位置偏僻,但也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
    他在思考,要不要先让人送饭来,时宜已经悄无声息吹灭了所有的灯烛,走过来。她的手,从他的腰滑到胸口,然后手指停在了他衬衫的第二粒钮扣上。
    手心有些热,她的身体也有些烫,贴上他。
    嘴唇也贴到他的皮肤上。
    她想要他。
    “时宜?”
    “嗯。”她轻轻咬住他的锁骨,并不重的力度,如同猫狗轻舔掌心的痒。
    周生辰随手把窗关上,他环住她,让她靠在上边:“这里有些冷。”
    “嗯。”她抽出他衬衫下摆,手滑到他衣服里。
    真是冷,冷的是她的手,热的是他的身体。
    他的手也有些冷,怕冰到时宜,只是隔着她的上衣,覆在她胸口。很快就摸到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低头,去吻她。
    四周静悄悄,黑漆漆的。
    关了窗,就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脸的轮廓。
    她轻轻呼吸着,感觉他的手,隔着衣衫,在她身上流连。
    起初是她主动,到后来却开始不受她的控制。周生辰一边去解她的衣裳,一边分神去听整个楼内的动静,她衣衫半褪,他把自己的上衣垫在她身下,两个人的身体就已经贴合在一起。时宜咬着下唇,闭着眼睛,后背贴在窗上,紧紧搂着他。
    他的鼻尖擦过她下巴,锁骨。
    手臂环住她,让她的衬衫不至全掉落。
    她和他亲吻,又分开。
    遥远的喧闹声,都被一扇窗隔开。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的声音,压在她耳边,“独有时宜,为我所求…”
    她身子酸软,靠在他身上,温柔地和他亲吻着。
    前朝旧梦,她一笔笔封在了纸笔下。
    此生此地,此时此刻,她辗转承欢,尽心爱着的是他,是眼前的这个人。
    …
    两个人收整好衣衫,下了楼。周生辰将褶皱的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正经的像是一直只在楼上看书而已…但灯灭了那么久,楼下人又岂会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却也和他一样,镇定自若。
    唯有时宜,眼睛湿润润的,目光有些闪烁。
    他带她去昼夜不息的私人赌场。入口的回廊上,都是龙飞凤舞的诗词,时宜能认出不少是他喜好的那种“淫诗艳曲”,忍不住笑。
    周生辰自然知道她晓得是什么,略微曲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两个人往深入走。
    整个空间都被一道道垂下的珠帘分割开,围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赌桌。有吆喝声,有下注声,还有无数骰子在青花瓷碟里上下翻滚的声响。
    珠帘里,影影绰绰的都是人。
    珠帘外,只有几十个招待的女孩子,端着酒水和薰香,到处穿走。
    都是前来祝寿的都是内外姓的亲朋好友,大家也多少知道,这位大少爷很快就会接手周家,往来寒暄,都很是尊敬。他穿行而过,时宜也跟在他身边,看这从未见过的场面。
    也难怪周文川虎视眈眈这个位子,身为周家二少爷,他所缺的绝不是钱财,而是…如此风景,如此身份。
    周生辰只闲走了一个过场,便和她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真是累了,趴在窗边的卧榻上,懒懒地看着他换衣服。他侧身对着她,隐约能看到腰上刚刚被抓下的两道痕迹,时宜瞬间就红了脸,去看窗外。
    脸贴着软绵的狐皮,很快上下眼皮就有些贴合。
    困意上涌。
    腰上有温热,他手环过来,俯了身子看她:“困了?”
    “嗯。”
    耳鬓厮磨,她却想起来,墙壁上的字还没有抄写完,恰好就停在了那一句,莫名就有些心神不宁。周生辰察觉了,她这才告诉他原委,他倒是不以为意:“等明天晚上,我再陪你去一次。”
    “好…”
    “时宜?”他仔细思考,“你想不想要孩子?”
    “想。”要个他的孩子,估计她天天抱着都不舍得放下来。
    他沉吟片刻:“要几个?”
    “啊?”这个…
    “想要男孩女孩?”他继续问。
    “这个还能选的吗…”
    “可以,如果有特别的要求,”周生辰笑了声,“比如喜欢双胞胎,三胞胎?里边性别分配?这些都是可以达成的。”
    “真的?”
    他笑了声,不置可否。
    “科学真伟大…”她已经睁不开眼。
    他替她脱下长裙,盖上毯子。
    时宜仍旧趴在那里,迷迷糊糊地,感觉他的手在毯子下,从她的腰滑到大腿、小腿,然后是脚踝、脚。她觉得痒,却躲不开,最后他松开,侧躺在她身边。http:///
    手在她身上,慢悠悠地抚摸着。
    她在困意中,又被他撩拨的有些浮躁,微微动着身子:“困…”
    “睡吧。”
    “…你这样,我睡不着。”
    他低声说:“等你睡熟了,我再做。”
    …
    她磨不过他,由着他又要了一次。
    到半夜,开始下雨。
    雨不小,敲打着窗户。
    她被吵醒,发觉两个人身上只有一层毯子,有些凉。她反手摸摸他的后背,竟然被他随便扯了衣服,半遮住了。估计是睡着前怕她着凉,把大部分的毯子都用来裹着她,自己乏了,也懒得去床上,就摸了衣服遮住了事。
    大多数时候,他真的是个不太讲究,随意的人。
    身上这么凉了,难道都不觉得冷?
    时宜用手轻轻暖着他的腰,轻声叫他。
    迷糊着,他应了声,然后似乎让自己清醒了会儿,才暗哑着声音问:“冻醒了?”
    “嗯。”
    “刚才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他光着身子下床,把她连人带毯子抱到床上,扯过锦被盖住两人后,又把她抱在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把温热的手心,覆在他冰凉的后腰上,轻轻摩挲着。
    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54第五十章月光照故里
    寿宴当晚,外婆被接到老宅。
    老人家喜欢听戏,老宅里长久未用过的戏楼都开了。
    灯辉摇曳。
    他们到时,戏院已坐满。一楼大堂是三位一桌,分散了三四十桌,仰头看上去,能看见二楼和三楼的珠帘,其后影影绰绰,却不分明。
    如此景象,竟如老旧民国。
    在座无论老少,男人都无一例外都穿了中式的服装,女人皆是旗袍加身。一楼大多是比周生辰辈分小的人,都纷纷起身,周生辰只是微笑颔首,并未顿步。
    时宜竟然意外地,看到大厅角落坐着杜风和两个男人。
    周生辰察觉到她的异样,也看了一眼:“他们需要对周文川寸步不离的监控。”
    她犹豫着,问他:“杜风的真是身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颔首:“从他出现在你朋友身边,我就已经知道。”
    “周文川…”她想问,他想如何做。
    他了然,简单告诉她:“在正式指控前,我会给他安排好去处,只是不能再离开那里,否则谁也保不住他。这样,对他,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沿着楼梯,已经走到二楼。
    这层倒是老辈居多,他和她这才略顿了脚步,停下轻声的交流,和长辈们一一招呼。这些长辈在她初次来老宅时,也曾匆匆见过,只不过此时彼时已全然不同。
    底下当真是热闹,倒显得三楼安静。
    敞开的空间里,除了端茶送水的女孩子,也不过寥寥数人,都是周生辰的同辈人。
    甚至如此大事,周生辰叔父都没有露面。
    周家,在悄无声息地交接着所有的家业,前任隐退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时宜不知道周生辰是如何在盘根错节的关系中,从掌权多年叔父手中接过周家…但她想,他既然能以周生的姓氏降生,到三十岁都没有遭遇任何“意外身亡”,也足以说明,他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外婆早早坐在珠帘后,落座,等着看戏。
    老人家身边陪着的是周生辰母亲和佟佳人,两个人陪着老人家低声笑着,说着一些闲话。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完全看不出佟佳人和周文川已无关系。
    单看此景,佟佳人更像是最贤惠懂事的外孙媳妇,深得老太太的喜爱。
    他们到时,几个往来奉茶的女孩子,都唤了声大少爷。
    老人家听到了,自然就回头来,自珠帘后向时宜招手:“时宜啊,来。”
    周生辰微笑,示意她过去。
    时宜忙穿过那道帘子,在老人家面前蹲下来。
    “你坐这里好了,”佟佳人托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低声说,“这里空气不太好,我想去楼外走走。”她边说,边笑着站起身子。
    她虽没说什么,但大家都明白今日一别,佟佳人和周家再无关系。
    时宜在珠帘后,只看到佟佳人最后让个小姑娘扶着,和周文川擦肩而过,两个人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汇过…
    珠帘后的那些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一场场事先编排好的戏。和睦、温情,如同从未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如同文幸当真只是出国疗养,赶不及来贺寿;如同佟佳人仍旧和周文川夫妻和睦…
    唯一特殊的是,周文川身边跟着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只是二少爷的随从,明显是要限制他行动的自由。为了让外婆不察觉什么,周文川应当出现,或许,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因为需要而出现。
    时宜略微出神,看周生辰在小仁面前落座。
    他闲闲地捻起一枚白子,夹在两指间,小仁低声叫了句大哥,他笑了笑。
    “坐啊,时宜。”
    外婆轻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摇头:“不用,外婆,这样就好。”她如此半蹲着,刚好适合和老人家说话,老人家微微笑:“你和文幸似的,和我这老人家说话,总喜欢蹲在我面前,”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她小时候,还喜欢趴在这里…”
    时宜也微笑,嗯了声。
    楼下渐渐安静下来,戏开了场。
    时宜不太听得懂,倒觉得新鲜,只觉得这戏剧的伴奏清新悦耳,唱腔婉转。外婆倒是好兴致,听到妙处,少不了夸赞一句,清曲功底如何的好。
    她应着声,不时去看一眼珠帘后的周生辰。
    他时不时会微笑,提点小仁。
    这感觉,有些熟悉。
    就像他曾经对文幸的宠溺。
    一场戏结束,外婆称颂连连。
    她轻轻呼出口气,发觉腿有些麻了。
    “看你啊,总是看外边,”外婆笑着,低声说,“陪我这老太太看整场戏,真是难为你了,出去透透气吧。”老人家轻轻拍着她的手,视线落在了那串十八子念珠上,略微的出神后,轻叹口气:“周家正统,你才是名副其实的长房长媳,幸好啊…幸好…”
    外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说着的,是她听不太懂的话。
    她听得模糊,欲要深想,周生辰的母亲已经按住她的手:“时宜,外婆要休息了。”
    声音淡淡的,甚至有些冷。
    她颔首:“好。”
    她站起身,因为腿有些麻,便停在珠帘后,略微顿了几秒。
    “母亲,”周文川人走到珠帘外,低声说,“我想和外婆说几句话。”
    周生辰母亲似乎不觉什么,淡淡地应了声。
    这里空间并不大,看戏所用。
    只容得下四张木椅,二少爷掀开珠帘进来,跟着的两个人自然无处可去,就在珠帘外候着,当真是寸步不离…
    她想要回避开周文川,起身去掀珠帘。
    这一瞬间,就被握住了手腕。
    周生辰猛地站起身,却堪堪停住。
    他看得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了时宜的后心。
    周文川早被卸了枪,这刀,是如何拿到?他已无暇去想。
    周文川低声笑,如同耳语:“大嫂。”
    时宜僵住身子。
    两个人挨的近。
    她能听到自己骤然急促的心跳,还有周文川略微混乱的呼吸声…
    背对着他们的周母,很快就察觉异样,回过头来,看到枪:“小川…”
    周文川却抢先一步,无声用口型对母亲说:我现在,是您唯一的儿子。
    他微笑,周母却慢慢地蹙起眉:“你不可以…”
    “我可以。”周文川不置可否。
    “小仁,外婆累了,”周生辰开了口,却是对着身边早就眼眸冰冷,紧紧盯着周文川的小仁,“你去陪着外婆一起下楼。”
    他明白,周文川既然如此,就是做了最后一搏。
    他说完,轻轻在小仁的肩膀上,拍了拍。
    小仁终究忍住,沉默走到珠帘后,弯腰说:“外婆,我们回去休息吧?”
    “啊…小仁啊,”外婆笑呵呵地说,“好啊好啊…休息…”
    老人家似乎也真是累了,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任由周母和小仁搀扶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楼梯口。那里早就有人等着,小心翼翼背起老人家,下楼。
    这一层里,安静的吓人。
    只有楼下有人在丝竹声中,闲聊着。
    老人家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慢放的电影。
    直到离去,她都没察觉,自己的身后的人早已悄无声息举枪,上膛、瞄准了周文川。
    周文川倒是不以为意。
    刀从时宜后心滑上来,抵住了她的脖颈:“麻烦大哥,把你的枪给我。”
    周文川笑吟吟看着周生辰。
    在所有无关的人离开后,周生辰一言不发,把身上的枪拿下来,扔到了珠帘后。啪地一声,枪落在了周文川的脚下,他轻易用脚一勾,枪被踢上来,落到了他空着的右手。
    周文川没有耽搁,拿到枪,很快上膛,直接瞄准了周生辰。
    “还想要什么?”周生辰双眸深沉,看着他。
    周文川笑了声:“想要你死。”
    “然后,你接手周家?”
    周生辰慢慢说着。
    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能有任何动作。
    甚至为了让周文川不为难时宜,他所有要害都完全暴露,对着周文川的枪口。
    “这周家,只有你和她是外人,”周文川的声音,近在咫尺,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嘲讽,“我是小仁的亲哥哥,是母亲唯一的儿子。你死,就是我活。”
    惊人而疯狂的言论。
    所有秘密都不再是隐秘。
    周生辰是父亲唯一的骨肉。周母作为他的“生母”,在他真正的母亲死后,抚养了他近三十年,作为回报。他在知道这对弟妹不可告人的身世后,保持了沉默。
    可惜,人情冷暖。
    他在周家,能感受的到的,永远是冷甚于暖。
    “放了她。”
    “周生辰,”周文川打断他,“不要躲,如果你躲,她就死。向着我走过来。”
    周文川知道,自己可以现在开枪。
    但是他不相信,他怕自己射偏,更怕周生辰真的会在生死瞬间,躲开他的子弹。
    他需要周生辰走近。
    近到躲都没得躲,才是万无一失。
    “管好你的刀,”周生辰说,“她死,你也一定也会死,我死,你或许还有活着的机会。”他毫不犹豫,走向微微晃动的珠帘。
    “无论发生什么,不许开枪。”他告诉所有的人。
    越来越近。
    只有十步之遥,避无可避的距离,一枪就可以正中要害。
    楼下忽然爆出喝彩声,台上的戏渐入□。
    没人注意到三层的这场大戏。
    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是低矮的围栏前,二少爷的一个背影。
    时宜听着周生辰的声音,拼命想要出声。
    大片的眼泪涌出来,却被刀柄狠狠压住咽喉,丧失了语言能力。
    “时宜,不要说话。”
    周生辰低声说着,有着安抚的力量。
    却蒙着水雾,听不分明…她已经濒临窒息。大片的白光从眼前划过,枪柄的按压,让她完全哑住,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她不知道他是否已走近,是否已经避不开周文川的枪…绝望的情绪,自内心最深处蔓延开来。
    忽然,一声扣动扳机的轻响。
    她一瞬的恐惧,猛地握住周文川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撞向围栏。
    她要他活。
    哪怕自己死。
    紧接着,又有两声枪响。
    措手不及的力度,周文川失去重心,和时宜从围栏摔了下去。
    55第五十一章月光照故里(3)
    谁也不知道当时三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枪响,看到二少爷和大少奶奶坠下高楼,砸碎了整张桌椅。不论是台上台下,还有二楼,都瞬息静下来。
    幸好有林叔在楼下守着,马上就上前,看时宜和周文川。
    “林叔,”周生仁从一楼的东南角走出来,十几岁的男孩子,脸上却比别人都要镇静的多,“你去楼上,楼下的事交给我。”
    他没有说楼上发生了什么。
    大哥的枪是有消音器的,他不知道周文川是否开了枪。
    而他真实地,听到了两声枪响,除了自己的…他的视线落在了杜风身上,他的枪仍旧握在手里。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外人出了手。
    整个周家乱了套。
    不管是同时进行抢救治疗的周生辰、时宜,还是已经确认死亡的周文川。所有的变故都太突然,整个老宅的彻夜通明,再不是为了寿宴,而是这一连串的意外。
    所有的人,包括周母、叔父周生行,甚至是周生仁,都不被允许靠近抢救的人。
    叔父终于在后半夜出现,匆匆让人料理周文川的后事,让身边的心腹将周母带回了山下的大宅子。周母眼神完全已经涣散,不停流着眼泪。
    周文川身中两枪,不论周生仁的那枪是否中了要害,他都开枪了。
    车子里,周生仁就坐在前座。
    周生行关上了隔音玻璃,重重叹了口气:“婉娘,我不知该如何劝你。”
    周母双眼尽红,缓缓扭头去看他:“我的孩子,我的两个孩子…如果你肯帮文川,他就不会这么拼命一搏…”
    “周生辰会在十年后把周家交给小仁,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文川也是你儿子,”周母哽咽得说不下去,“他也是你儿子…”
    周生行微微闭合双眼,不再去看周母:“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文幸、文川的身世,我也不能承认,你在周家这么多年,还不懂吗?就像大哥他多么不甘心,也要娶你进周家,就为了给他第一个儿子,最爱的那个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母亲,因为只有你配得上。”
    那年,婉娘带着“未婚先孕”的传闻嫁入周家,只为给周生辰这个早产又丧母的大少爷一个名分。他和婉娘年少相识,却不得不为周家放弃。可朝夕相对,终究情难自己,有了这对不该有的同胞兄妹…
    因果循环。
    没有当日因,何来今日的果?
    若不是他为了周家清理内鬼,亲自命人在十年前的游轮上追杀小仁的母亲,她又怎会因为爬上高温锅炉,服毒自尽?
    若能将周家在十年后交给小仁,也算是补偿。
    这一生谁无过错,又如何偿还的清,所有的人情亏欠。
    周生辰在深夜醒来。
    他中枪的位置并非要害,而是手臂,或者说原本是要害,子弹却因时宜的阻挡而偏了。身边有人给他做着检查。
    周生辰要起身,所有的医生都慌了,却又不敢劝说他。
    林叔忙走上前,周生辰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时宜在哪里?”
    林叔略微沉默。
    “时宜在哪里!”他一把抓住林叔的手臂。
    伤口瞬间爆裂,有血慢慢从纱布里渗出来。
    “时宜小姐…一直没有醒。”
    他手指紧扣住林叔,紧紧闭了闭眼睛,掀开身上的白色棉被,下床。有医生要上前阻止,被林叔挥手都挡下来。他推开门,带着周生辰走向时宜的房间,为了防止再有意外,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被安排在这里,她的房间已成了病房。
    他走到门口,竟然就止步了。
    手臂的疼痛,远不及蚀心入骨的恐惧和痛苦。
    一而再,再而三。
    他护不住她。
    他手撑在门上,渐渐握成拳,有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
    林叔和走廊上的人都不敢出声,就看着他慢慢将头压在自己的手臂上。长久地,就这样隔着一道门,紧紧靠着门,却不敢入内。
    忽然,房间里有人说了话:
    “她手指是不是动了…”
    周生辰猛推开门,里边的医生都停住,回头看向他。
    而他,只是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心电诊断装置的跳跃…非常平稳,慢慢地消融着,他血脉中蔓延的恐惧感。
    她活着,他亲眼看到了,才敢相信,她还活着。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句话,是那些话慢慢地渗入他的心。
    如今说话的人,在睡着,却像是随时都会醒过来,和他说话。
    她对他,像是永远都小心翼翼,唯恐失去…
    …
    “等等我,我需要和你说句话…”
    “我一直很好奇,研究所是什么样子,方便带我看看吗…”
    “你相信前世吗?我或许能看到你的前世…”
    “你今天的样子,感觉上非常配你的名字。周生辰,应该给人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有好感…就订婚吗?”
    “你妈妈…喜欢女孩子穿什么?”
    “到我家坐坐?我想…给你泡杯驱寒的药。”
    “我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吃这个,挺好吃的。”
    “为什么你会做科研,真是因为想还能做什么,才随便选择的吗?”
    “柳公权的字,太过严谨,会不会不适宜订婚的请柬…”
    “那戴完戒指…需要吻未婚妻吗?”
    “只要你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会无条件相信你…”
    “我累了…你拉着我走,好不好?”
    “周生辰…你和太太睡在一张床上,很为难吗?”
    “对不起…我真的从没遇到过枪战…”
    “所以…我不会配不上你,对不对?”
    “除了怕我有事,有没有一些原因,是因为…想我了?”
    “如果我先死了,就委屈你一段时间,下辈子…我再补偿你。”
    …
    “你肯定想错了,周生辰,想错了我的意思。
    我想的是,等到你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你只需要每天去研究你的金星,余下的都交给我。我给你做饭、泡茶,妥善照顾,免你累,免你苦,免你四处奔波,免你无人倚靠。”
    有阳光,隔着白色窗帘,落进来。
    在时宜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她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痛苦,只是闭着眼睛,像是每次他凌晨四五点醒来,她躺在他身边的样子。从不为俗世烦恼,连睡着,都是这么安然。
    她安静地,就这么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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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一会儿走上高台的,就是你以后的师父哦。”三哥哥抱着她,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边,微微动了动身子,有些激动。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只是望着城外。
    从这里,只能看到天边有晨光,慢慢渗入黑暗中,融成了青白色。
    城下的高台上,空无一人,却有数面大旗在狂风下,翻卷在一起,已不见字。
    她觉得手冷,却只能继续扣住城墙,否则三哥哥也抱不住她…若不是这个师父的传闻太多,她怎么都不会随着三哥哥只带了四名随从偷跑出来,只为看看这个三日后就能见到的小南辰王。
    周生辰。
    听起来儒雅清贵,彷佛饱读诗书。
    他应该是书房中,长身而立,眉目清润的王爷。
    而非…
    这城门外的数十万大军,都风尘加身,静默地立着,远看上去彷佛一片死寂。自远处有数匹马前来,为首的男人看不清面貌,只看得出那身白色,着实晃人眼。
    “来了来了,十一,”三哥哥哎呦了声,“小丫头别乱动。”
    马上人行至高台前,骤然勒马。
    几声嘶鸣下,为首的男人跳下马,一步步走上了那空无一人的高台。
    长夜破晓,三军齐出。狼烟为景,黄沙袭天。
    他立于高台,素手一挥,七十万将士铿然跪于身前,齐声喊王。那冲天的声响穿破黄沙,透过所有的雾霭,穿入她的耳膜…有人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这就是真正的周生辰,家臣上千,手握七十万大军的小南辰王。
    是色授魂与?还是情迷心窍?
    六七岁的她,并不懂得这些,只是被眼前所见震慑。双手紧紧扣住城墙青砖,心跳若擂。
    很快,天就彻底大亮。
    清河崔氏的小公子,自然知道此处不能常留,看时辰差不多了,拉着十一的小手,从城墙的另一侧走下去。十一人小,步子也小,又因着不愿离开,自然走得更慢。
    “哎呦,我的小祖宗,”三哥哥都带了哭腔,一把抱起她,“你哥哥我才十二岁啊,你都快七岁了,竟然还要我抱着到处走…”
    她搂住哥哥脖子,用脸蹭了蹭,小小地笑了。
    “…”三哥最疼这个妹妹,看她如此模样,心都酥了。
    也不再抱怨,抱着她就三步并着两步地,往外走。清河崔氏算来算去,就十一这么个女孩,又早早定了太子妃的身份,当真是金贵的很,比他这个妾生的可要紧多了。
    这样是被爹发现他们偷溜出来,保不准又是一顿家法。
    三哥走得急,十一怕他被风吹冷了,还不住拿手去拉扯他袍帔。
    两人在四个护卫的围拢下,顺利下了城墙,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喝止了…
    十一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三哥。
    “不怕,有三哥。”三哥拍拍她后背。
    有十几匹马近前,仍旧在轻轻喷着鼻息,历经沙场的战马,也当真自带着煞气。
    她紧抓着三哥的衣襟,仰头去看马上的人。在两人身后的那个人,手握缰绳,背对着日光,略微仔细去看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
    那一双漆黑清润的眸子,越过了四个护卫,悄无声息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十一小心翼翼地回望着他,四周好静…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醉卧白骨滩,放意且狂歌,一匹马,一壶酒,世上如王有几人?
    若非我,你本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倘知因果,你可曾后悔收我为徒…
    56尾声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雨水淅淅沥沥的,把西安弄得如同烟雨江南。
    明明是三秦大地,却已不见长安古城。
    米家泡馍,非常小的店面,人挨人,环境嘈杂,却生意格外好。
    有人男人坐在角落里,眉宇间书卷气极浓,面容普通,说不上难看,却是过目即忘。他穿着实验室内通用的白大褂,却没有系上钮扣,只是这么敞开着,露出里边的素色格子衬衫和长裤。
    非常整洁,没有任何的不妥,就是和周围的环境极不搭调。
    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坐下来,把手腕搭在桌子边沿,说:“好巧。”
    话音未落,就对老板轻轻招了招手。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待老板应了声,他这才又去看时宜,“这话不错。”
    泡馍端来,男人拿了副一次性筷子,掰开,把两个筷子相互摩擦着,去掉上边的碎木毛刺,安静地吃着午饭。
    身边有年轻人在讨论着,长江三角洲地区,忽然有大区华侨注资。
    年轻人讨论的,无非就是那些企业的背景,还有诱惑人心的工作机会。
    周生辰吃饭的习惯很好,从开始落筷就不再说话。
    他随便听着,这些都是梅行最擅长的,交给他来运作,完全不需要他来费心。
    “周生老师。”
    有人从门口跑进来,收了伞就往这里走,是何善:“我每天负责给您手机充电,好不好?只求您为我二十四小时常开,”他估计一路是走得急,牛仔裤角都湿透了,“我都跑了好几个地方了,要不是看见研究所的车,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何善话没说完,周生辰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何善忙停住话,他知道这是周生辰的私人手机,只有师娘有事情的时候,才会响。
    周生辰听着电话那边说的话,忽然就站起来。
    他向外大步走,竟然无视了站在自己桌旁的何善。
    直到他上了研究所的车,何善才转过身子,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哑口无言。
    窗外,有风雨。
    他坐在她的床边。一如两个月以来的模样,她始终是这样睡着,活在自己的梦境里。倘若不是午后的电话,他甚至不敢相信她曾经醒过来几秒。或许是因为没有看到他,她又睡着了,他不急,他等着她醒过来。
    周生辰眸色清澈如水。
    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时宜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像是感觉他在,手指也略微动了动。
    “时宜?”他握住她的手,俯□子。
    她听到他的声音,努力想要睁眼,可是眼皮太重,竟然一时难以睁开。
    “不急,慢慢来。”
    她从漫长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光。
    他怕她醒来不适,将整个房间的光线调的很弱,弱到她起初只能看清他的轮廓,渐渐地适应了,才看清他的眉眼。她想告诉他,自己从梦境中醒来,是因为想见他,这次的梦像是前世的轮回,很美好,可是她…想见他。
    她怕他等,等到不耐。
    时宜想说话,但太久的昏迷,让她一时难以开口,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
    “这里是西安,”他声音略低,平稳温柔,“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西安?长安…
    她眼睛里,有难掩的情绪波动。
    他微微笑起来:“想在城里骑马很难,不过,我还是可以带你走遍这里。”
    她愣了愣,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他握住她的手,引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她的手指从他的眉眼,鼻梁滑下来。
    每一寸,都很慢。
    这样的细微曲折,鼻梁和眉骨,没有丝毫改变。
    …
    “上林赋,我写完了,一字不落。”他轻声说。
    她笑,眼泪流下来。
    “美人骨,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然,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他的声音,清澈如水,重复着她写在书扉页的话,“时宜,叫我的名字。”
    她眼睛模糊着,早就看不清他。
    却被他声音蛊惑着,开口叫他:“周生辰…”
    他应了一声,低声说:“我想,我应该是用一身美人骨,换你的倾国倾城,换你能记得我,换你能开口,叫我的名字。”
    她笑,如此煽情,太不像他。
    他也笑:“似乎,不算太亏。”
    “那…,”她佯装蹙眉:“下辈子呢…”
    他忍俊不禁:“你继续倾国倾城,这个…我不太需要。”
    时宜轻轻笑着,看着他。
    她听到他说:
    “我不记得,但我都相信。时宜,你所有写下来的,我都相信。”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千载荒凉,白骨成沙,独有时宜,为我所求。
    ——网络版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长出口气,这个故事,算是至此终年后,我的心头血。
    不敢写的太快,怕字句用错,也不敢写的太慢,怕心境改变,文也变了味道…
    谢谢你们陪我,下篇文见。
    虽然偶有断更,更得略慢…阿宝坑品还是很好的,哈哈。
    至此,网络全文结束。
    书版里结尾会加长,会有几篇番外,全文的逻辑和语言bug也会重新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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