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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畦田育良种 渠边传佳话(一)

    病房是白色的世界,炽白的阳光透过银白的窗纱,射在雪白的床单上,映着紫玉惨白的脸,两颊恰如雨后的梨花,几分凄婉,几分憔悴。她似睡非睡,困倦朦胧地睁开眼,默默地望着床前的知秋。守在床边的月欣见女儿醒来,惊喜万分,盈盈地笑着说:“你醒了?知秋天天来看你,你就是不睁眼。咳!多亏了你三哥呀,要不是他献血,你这小命……”“大婶……”知秋不好意思地止住月欣的话。紫玉的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唇动了几动,但没有说话。她懒懒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流出了一串清滢的泪水。思洪见了,抚慰说:“孩子,不用伤心,大夫说你的腿会好的。”紫玉哪里是伤心她的腿,她是愧对知秋,满腹的悔恨和感激交织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不知如何向知秋诉说。紫玉睁眼望着父亲,孱弱的声音像空中的游丝:“爹,实验田不能没人管,叫三哥去吧!”在场的人个个感动,紫玉病成这样子还挂着工作。思洪既感动又高兴,为有这样的女儿而自豪,疾忙应允:“孩子,你放心,我一定让知秋接替你的工作。”
    公路竣工之后,知秋被调到了科技队。桃花与他见面少了,心里空落落的,盼着春节文艺演出,只要演戏,会与知秋在一起。可这年的冬天特别寂寞,既没办夜校也没搞宣传队,可能是公社没有过分强调,但主要的缘故是支书家里遇了祸事。桃花心里很不平:支书真横,自家有了祸事就不准社员乐,有了喜事又不许社员哭,这叫啥道理?紫玉伤了,桃花一度为她伤心,但又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倘若紫玉死了或是瘫了,会对她有莫大的好处。绣鹃却不这样想,紫玉受伤了,她异常伤感,知秋为紫玉献血,她由衷的钦佩,春节不演戏,她十分快慰。她是个不愿出头露面的人,倘若人们都把她忘了,她才舒心。
    春天到了,温馨的绿,处处洋溢着生机。知秋被晨雀吵醒,独自漫步在村外小河边,看曈曈日出,看河水东流,看满山含翠,看炊烟缭绕,尽情地观赏大自然的美。他踌躇满志,心旷神怡,胸中坦坦荡荡,心中泛起“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信念。他不能辜负紫玉的期望,不能辜负大队的重托,决心发挥已之所长,在科学种田上创出一番业迹。
    紫玉康复了,拄着拐杖,一瘸一颠地走到村外。一望无际的麦苗像翠绿色的锦缎,在微风中拂摆。耕作的人们,像是撒在绵缎上的五颜六色的珍珠,在绿波里蠕动。田埂上,娇绿的芳草,五光十色,耀眼夺目。姹紫嫣红的野花,如玉石珠玑,晶莹剔透。煦风吹处,簇簇花草点头哈腰,像是欢迎这位获得第二次生命的人。紫玉感慨万千,眼前的一草一木是那么亲切,司空见惯的阳光和春风是那么珍贵,人间的一切是那么美好和值得留恋。咳,人活着真好!只有从死亡线上过来的人,才有这切肤之叹!
    知秋和队员们在施肥,陡然间望见紫玉朝实验田走来,忙放下手里的活,扶紫玉到渠堤上坐下。队员们也纷纷围拢来,向紫玉问长问短。知秋端详着紫玉,脸色有些苍白,但不失原来的娇秀。他欣喜地说:“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康复了!”“快?伤筋动骨一百天,都半年多了,还快!”紫玉伤感地说。“是呀,忙碌着的人们,时光像水从指缝里溜走,可对于躺在病床上的人们,却是度日如年哪!”知秋深有同感。紫玉望着机房的废墟,心绪悱悱:去年机房爆炸的一霎那,她想到的只是完了,做梦也想不到会重新见到春天。医生和亲人们不止一次地向她诉说,是知秋救了她的命。今天面对知秋,心里就一句话:她紫玉一辈子再也不离开知秋。知秋见紫玉眼圈湿润,就将话题引开,向她诉说实验田的情况。队员们看他俩谈工作,知趣地回到田间施肥去了。
    紫玉望着茁壮茂盛的庄稼,望着井井有条的管理,一再赞叹知秋做事严谨。知秋说:“别忘了咱这是搞科学实验哪!‘在科学上面是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的,只有那在崎岖小路的攀登上不畏劳苦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紫玉听得出,他引用了马克思的名言,此时此刻听来,十分得体,没有一丝哗众取宠。她脱口赞道:“想不到三哥有这么高的境界。”知秋笑着说:“我的境界来自于你呀!你病得那么重,还不忘工作,把重担交付于我,我能不动心吗?为了你,就是累死也要把工作做好。”知秋见她娇羞不语,又说:“我想,咱们不能停留在引进品种的试种上,要通过杂交,培育出适合家乡自然条件的品种,使产量过纲要、跨长江,达到亩产千斤,解决父老乡亲们的温饱问题。”口里说着,心里想起了春荒断粮的滋味。紫玉没有察觉到知秋的凄婉情绪,感慨激昂地说:“我们不仅要解决社员们的吃饭问题,还要解决穿衣和住房问题,让社员们过上共产主义生活。”知秋畅快地笑着说:“如今是全国‘农业学大寨’,到时候,我们让全国农业学习杨柳湾,我们也要和陈永贵一样,当全国劳动模范。”紫玉说:“你当了全国劳模,可不能忘了我呀!”她想起了父亲的许诺,只有知秋当了劳模,才允许她嫁给他。知秋“呵呵”大笑:“要当劳模,咱俩一块当。若选一个的话,你参选,我弃权。”想到自己的身世,觉得当劳模不过是狂言疯语罢了,怎么可能成为现实呢?紫玉却不这样想,认为知秋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从不打狂语,说得到做得到,他的话一定会成为现实。她笑了,这是她病后第一次欢快地笑。笑声像小溪的水从高高的岩石上跳下来那样清脆,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麦子快要熟了,滚滚的麦浪像金色的海洋。出乎自立的意料,紫玉神奇般的痊愈了,不再拄拐杖,既不瘸也不颠,和常人一样参加劳动了。自立好生后悔,早知紫玉能有今天,他会为她献血,会去探望。如今见紫玉和知秋劳燕双飞的情景,既嫉又恨,但又无可奈何。机器消毁之后,他赖在大队里,提茶倒水,日子久了,倒成了大队里不可缺少的一员。每逢上级来人,少不了他鞍前马后的伺候。这天,听说公社范书记要来,他早早地在大队候着。
    紫玉和知秋在实验田里忙着。她头戴白草帽,身着白衬衣,手持本与笔,一会儿查,一会儿记,做着收获前的记录。她傍着知秋,有说有笑,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父母虽不曾答应她与知秋结婚,但已经不反对她与知秋在一起了,这要归功于那场灾祸。若不是知秋慷然献血,父母是不会改变观点的。咳!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寻觅一份爱情,除了两厢情愿,还要靠缘分。是恩惠化作爱呢,还是嫉妒化作爱呢,是欢乐化作爱呢,还是灾难化作爱呢,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先知先觉的。她好奇地问知秋:“三哥,你说什么是缘分?”知秋想不到紫玉蓦然提出这个话题,沉思良久,说:“什么是缘分,我也说不清。不过有位智者说,在看似平淡的生活中,人人心中都蕴藏着一湾温馨。人们就用一种自己不能认识的神秘力量,来解释巧合带给人们的惊叹,从而享受巧合带给人们的温馨。这巧合也许是缘分。”紫玉细细琢磨,以为知秋说得有理,遂又问道:“三哥,你对缘分是如何看待的?”知秋不落窠臼地说:“这缘有千年之缘、百年之缘,亦有一面之缘。‘但愿人长久’,是世人所盼。但我却以为缘是有质量的,宁可一朝一夕美酒佳人相伴,也强似窝窝囊囊的苟延一百年。曾经拥有就好,不必在乎地久长天。”句句哲理,说得紫玉心内宾服。她想起了那遍地的野花曾给她的感叹和启迪,就说:“三哥说得极对,山石比野花恒久,但野花却比山石多一份生机,野花给人的温馨比山石不知强多少倍。不过,要我说,还是鲜花天天见,美酒佳人相伴一百年的好。”说罢先笑了,知秋也跟着笑起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岂能得兼?紫玉,有了柳林那一场,我已经知足了,它会伴着我的灵魂走完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紫玉听他说得黯淡,忙说:“不,我们的美好还在后头哩!父母已经不反对咱俩在一起,咱们的幸福不久就会实现。”“我却总觉得……”知秋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喊:“紫玉,范书记看你来了。”
    思洪、济苍、范涤尘,公社农技站的桂站长,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朝着实验田迤逦而来,自立颠着屁股在前边吆喝。半年多来,这是他第一次和紫玉说话,借着范书记来了,以报信为由同紫玉打招呼,谅紫玉不敢给他闭门羹。思洪喋喋不休地做着介绍,范书记不住地点头,不晓得思洪遇了什么棘手的事,招呼知秋到他们身边。
    “谢谢你们了。”范书记“呵呵”地笑着,同他们握手,“刚才柳支书介绍过了,你们干得很好。紫晨,从小麦长势看,哪个品种比较好?”紫晨望着知秋说:“你回报回报吧!”知秋打开记录本,有理有据地说:“从耐水肥程度、抗病虫害能力看,白蚰包和泰山1号较好。泰山1号穗长粒多,千粒重44克,亩产估计900斤以上,白蚰包估计亩产820斤,其它品种没有超过800斤的。”范书记点点头,又问:“石油助长剂的试用如何?”知秋说:“同是白蚰包,清水捞种的,亩基本苗14万株;助长剂拌种的,亩苗多7千株。”范书记看了一眼桂站长,桂站长忙掏出本子记录。范书记笑笑说:“水肥、密度试验如何?”知秋应答如流:“水肥大,产量高。水肥过份,秸秆虽高,抗倒伏却差,降低产量。密度过大,透风差,穗小粒轻,并不高产。”众人听了捏着一把汗:知秋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反对毛主席提出的“八字宪法”?范书记听了没有笑,冷峻着脸。自立察颜阅色,估计一场暴风骤雨要落到知秋头上。只见范书记说:“我们要破除迷信,相信科学。什么是迷信?唯书唯上,盲目崇拜就是迷信。什么科学?实事求是,客观地认识自然规律就是科学。老柳——”他回头望着思洪,“刮五风那阵子,你可是记忆犹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亩产吹到十万斤,结果饿死了人。反右倾拔白旗的年代,有人算了一笔帐,亩施种子一万斤,即使一粒种子结十粒籽,亩产也会十万斤,结果怎么样?种子还不是沤了肥。三年自然灾害不纯是自然因素,除了苏修掐脖子,浮夸风也是重要因素。英明的党中央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毛主席在五千人大会上做了深刻的反思。敢于承认错误,敢于改正错误,是我们党的一贯作风,我们必须按客观规律办事。”
    自立先是兴灾乐祸地听着,越听越不是滋味,范书记的话明显在赞许知秋。自立胁肩诌笑:“范书记的话说到咱社员的心坎里去了,范书记真是咱贫下中农的贴心人!干部们都和范书记一样,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范书记不认识自立,对肉麻的吹捧十分反感,瞥了自立一眼,那驴头似的黑脸和两颗闪光的门牙,留下了几份厌恶。众人没有说话,都觉得范书记说得对,但又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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