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小说全书完结局
周德东九命猫在线第四部分
骗子
既然地下的人是米香晴,不是什么恶鬼,那么麻三利介绍的那个石秀水和他的师父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还白白拿走了李庸六千元钱呢。
李庸到公安局报了案。
当天下午,李庸就听说,那个石秀水和他的师父都被警察抓了。那个师父叫张举峰。
原来是两个以捉鬼降妖为名进行诈骗的家伙。
这时候,李庸正在蒋柒的发廊理发。这是蒋柒第一次给李庸理发。
“这回,我借的钱很快就能还你了。”李庸说。
“当时我也糊涂,我应该劝劝你。”
“我的那三千块钱也会要回来。到时候,我请你吃饭。深城最高档的酒楼,你选。”
“你还是给我买一枚戒指吧。”
晚上,李庸上班后,来到了麻三利的南区值班室。
他要告诉他,那两个阴阳先生是诈骗犯。
他进了南区值班室,却发现另一个更夫在。
“今天不是麻三利值班吗?”
“他被刑警队抓了。”
“为什么?”
“好像是什么诈骗罪…”
李庸傻了。
早上,书记阴着脸来到了李庸的值班室。
“李庸,刑警队打电话来,叫你去一趟。”
“什么事?”
“不知道。”
说完,书记就走了。
李庸的心沉重起来。
麻三利进了公安局。这一切都与他有关。
看来,李庸这份工作也不好干了。
下了班,李庸来到了刑警队。
那个大警察接待了他。
他把一沓人民币放在桌子上,说:“这是你被骗的钱。还有一些被犯罪嫌疑人挥霍了。”
“那个麻三利…”李庸问。
“他们是一个诈骗团伙。是石秀水和张举峰把麻三利咬出来的。”大警察说。
“谁是主犯?”
“麻三利。”
“他是我们粮库的职工啊。”
“你知道他到粮库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是个算卦的。”
“那时候,他们就勾搭在一起开始诈骗了。麻三利有了工作之后,他们开始转向了盗窃,而诈骗只是顺手牵羊的事。”
李庸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阴阳先生说得头头是道,原来都是麻三利告诉他们的。
“你们粮库北区不是丢过一次粮食吗?就是这三个人干的。”
李庸一下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石秀水,感到他的声音很熟悉,原来,在窗外装神弄鬼的人就是他。
走出了公安局,李庸感到他是在做梦。
第四部分
看不见的煤气
李庸把家里那个洞堵上了,又用水泥抹了地面,重新铺了地板。
他的家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在米香晴被枪决之前,人们一直没见到周大壮。
蒋柒曾经给周大壮的母亲打过一次电话,询问他的消息。
“阿姨,周大壮怎么样?”
“他天天坐在房子里发呆,都愁死我了。”
“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很难承受,你劝劝他。”
“他把新房都布置好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哇。邻居们都说,给他再找个对象,也许能好一些…”
“那是。”
周大壮的母亲突然问:“哎,你上次说的那个表妹怎么样了?”
蒋柒一下愣住了,她支吾了一下说:“她已经回乡下了…”
“唉,下次她再来,你千万帮着问一问,好吗?”
“好的…”
米香晴被枪决的这一天,天很阴。
和她一起被执行枪决的还有三个罪犯,是入室抢劫、杀人罪。
行刑车拉着三男一女四个死囚犯去了郊外大坝。
深城很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米母想冲出去追赶行刑车,看女儿一眼。
邻居们怕出事,把她阻挡在家里。
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了窗子,传出来。
李庸在蒋柒家。
两个人枯坐着,心情都沉甸甸的。
那只鹦鹉还在它的秋千上站着。
它阴冷地盯着李庸。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它在李庸眼里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李庸现在看都懒得看它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李庸和蒋柒不知道,此时此刻,米香晴是在这里还是在那里。
他们都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那只鹦鹉恶狠狠地冒出了一句:“毒死你!”
李庸愣了一下,猛地抬头朝它看去。
它已经迅速地闭嘴了,直直地看着李庸,好像刚才不是它说的。
“你把它扔了吧。”他对蒋柒说。
“为什么?”
“它总不说吉利话。”
米香晴被枪决的这天晚上,度过了六年铁窗生活的周大壮突兀地死了。
这一年他三十六岁。
他母亲去乡下亲戚家了,想给他说亲。
第二天,母亲回来,打开门,发现家里有一股浓烈的煤气味。
她慌了,几步冲到厨房,把煤气的阀门关死。接着,她冲进准备做新房的卧室,看见儿子端正地躺在床上,脸色铁青…
他的表情比朱环和黄太显得更痛苦。
参加审判米香晴的人都牢牢记着她死前说的最后那句话:“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他,等着瞧吧!”
周大壮死于煤气中毒的消息迅速传开了。
他怎么可能是自杀呢?他在大狱里蹲了六年都没有死啊。
而警方的结论非常明确:周大壮系自杀。
黄太和朱环死的时候,警方的结论也非常明确。
周大壮没有留下任何遗书。
第四部分
失踪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点怪。
我的朋友张潢失踪了。他的房东打电话对我说了这个消息,我大吃一惊,马上打电话告诉了他的妻子。
其实,说缝缝是他的妻子已经有些勉强。三年前,缝缝就坚决地向张潢提出离婚,但是他死活不同意。据说,他在缝缝面前哭过很多次,跪过很多次,缝缝始终没有回心转意。
一直到最后,张潢也不肯和她去办离婚手续,缝缝就和他分居了。其实,她早就和另一个男人好上了,不久,她和那个男人公开住到了一起,差不多成了事实夫妻。
那个男人很有钱,丧偶。
知道了这个信息,我们马上会想到这个女人嫌贫爱富什么的,但我觉得,也许人家两个人真是有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执著。并非所有的有情人都能成眷属,并非所有的物质爱情都不幸福。
反过来,张潢倒有点迂腐了,人家都过上日子了,你还死死抓着一纸结婚证不放手,有什么意思呢?自己过不好,也不让人家过好。
不过,缝缝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生活的一年里,张潢从没有去找过缝缝,更没有去闹过事。他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几乎天天醉酒,也不画画了,荒废了他的艺术…
那段时间,电视台正在播放《12·1大案》,片头歌声嘶力竭地呼喊:“枪响了!——出事了!——”
我感觉,张潢肯定出事了。我怀疑是缝缝现在的那个男人干的,因为张潢是他和缝缝未来的一个阻碍,现在的一个阴影。或许,缝缝也参与了。碎尸?活埋?混凝土浇注?
这一晚,我内心惊悸,失眠了。
我听说,缝缝和张潢是在海边认识的。那是十年前的一个黄昏,风很凉。
缝缝应该算是个文学女青年,她从小就幻想一种诗意的生活。而我的朋友张潢是个画家,长发披肩,高大英俊,气质不凡,当时他正在沙滩上作画。到海边拾贝壳的缝缝走过他的身旁,好奇地停下来观看。张潢是个不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的人,他醉心于他的画,根本没在意旁边有人在看。后来,缝缝主动和他搭话,又索要了他的手机号码。第二天,缝缝就约他吃饭…
可以说,缝缝对张潢是一见钟情。
结婚后,张潢对缝缝特别好,只是张潢除了画画别无所长,他又不肯把他的艺术变成钞票,他们的生活越来越拮据。有一次,有个书商托我帮他物色个美术编辑,薪水挺高的,我找到张潢,想推荐他去,却被他一口回绝。
他们婚后七年一直靠缝缝的工资生活。
张潢只挣到过一次钱,那还是我帮他联系的——有个台湾的画商,看中了他的画,在台湾为他办了个画展,卖掉了三幅。除掉展厅租金和画商的代理费等等,他得到了四千二百元人民币。那次,他们两口子专门请我吃了顿饭。缝缝特别高兴,笑得像个小孩子,她说:“我家张潢也能赚钱啦!”
我当时有点儿心酸。
几天后我听说缝缝和张潢大闹一场——他们有近万元的欠债,而且连个空调都没有,热得喘不过气。可是张潢却花了三千多元为缝缝买了一个戒指。缝缝气得大哭起来,张潢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缝缝在电话里听我说了张潢失踪的消息,没有哭,听语气好像很生气,她让我想一想,张潢可能去哪里。这没有消除我的怀疑。
我决定天一亮就到派出所去报案。
第四部分
疯了
还没等我报案,缝缝就打来了电话,她急急地说:“G市一家宾馆的保卫部打来电话,说张潢在他们那里,他疯了!”
我的脑袋像挨了一闷棍。
但是,我马上感到了一种恐惧,我觉得这个事件有点熟悉,好像多年前做过的一个梦。难道现实中发生在张潢身上的事,很久以前就以梦的方式对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做了预兆?
缝缝说:“你知道,他没有什么亲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只有求你了,跟我去把他接回来吧。”
我说:“好吧。”
我们是坐飞机去的。
我好久没见过缝缝了,她打扮得很华丽,一看就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很优越。一路上她的话很少,显得心事重重,焦灼不安。
中午,我们到达了G市那家宾馆——鸿雁宾馆。
负责人对我们说:“这个客人是七月二十日住进来的。当时,他还挺正常,只是有点阴郁。第二天早上,服务员去收拾房间,发现他已经疯了,我们马上派两个保安把他看护起来,然后翻他的笔记本,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们就立即打了电话…”
然后,他就带我们去了张潢的房间。
我们出了电梯,走近那个房间的时候,缝缝在我身后突然受了巨大惊吓一般尖叫了一声。我哆嗦了一下,回头看去,她已经昏厥在地。我急忙抱起她,掐人中,过了好半天她才醒过来。
“你…怎么了?”
她极其虚弱,欲言又止。我想这可能是神经太紧张所致,也就不再追问,扶着她走进那个房间。
张潢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珠一动不动。
那个负责人和两个保安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缝缝和张潢。很静。
我轻轻地试探道:“张潢,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望着天花板,不加理睬。
我又指着缝缝问:“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缝缝万分紧张地注视着张潢的反应,他仍然望着天花板不说话,眼神空茫而呆滞,一看就是精神不正常的人。
我再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张潢突然把目光投向我,嘶哑地说:“你去问马吧!”
我一下就懵了。
我陡然想起来,这是一篇中的一句话!而这个事件,正是那篇中的情节!
实际上,我并没看过那篇,是张潢讲给我听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张潢神秘地对我说:“我刚刚看到一篇,名字叫《你去问马吧》,写的是爱情,但是我看了后,却觉得特恐怖。”
接着,他就对我讲起了那篇:
有一对夫妻,那女人移情别恋,抛弃了自己的丈夫,嫁给了另一个男人。有一天,她突然听说她的前夫在另一个城市的一家宾馆疯了,她立即赶去,看见他的前夫躺在床上,两眼发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她就哭着问他:你怎么了?你忘了我是谁吗?问了好多遍,那男人终于冷冷地说:你去问马吧!
缝缝的眼泪缓缓流出来。
从此,张潢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这一句:你去问马吧!
第四部分
报复
第二天,我和缝缝带着张潢离开G市。在火车上,张潢蔫巴巴地缩在座位的一角,睡着了。缝缝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昏厥吗?”
我突然说:“我知道。”
她愣了。
“昨天,你走进那家宾馆,爬上那个楼层,靠近那个房间,越来越感到熟悉…对不对?”
她瞪大了眼睛。
“你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报复你,他是用他的疯在报复你。因为十年前,你和他旅行结婚度蜜月,就住在这个鸿雁宾馆,而且就是这个楼层这个房间。当年,鸿雁宾馆在搞一个活动,凡是在他们宾馆度蜜月的新人,十年后可以再回来,免费度锡婚蜜月。当时还给你们发了一个承诺卡。今年七月二十号,正是你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他一个人来了。这么多年来,你以为那个承诺卡早丢了,没想到他还一直珍藏着…”
缝缝更惊异了。
我说:“这是一篇,很早以前,张潢对我讲过的一篇。”
缝缝看了看熟睡的张潢,又看了看我,有点高兴,说:“难道张潢是按照那篇在表演,想让我回心转意?”
我难过地摇摇头:“不,我能感觉到他决不是在演戏。也许,他清醒的时候,是效仿那篇的情节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宾馆,之后,他就真的疯了,诀别了这个真实的世界,彻底进入了那篇虚拟的中。他说过,他害怕那篇,尤其是那句台词——你去问马吧。”
缝缝的眼泪又掉下来。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换一个思路吧。为什么多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多年前就在中出现了呢?这事情太神秘了。”
是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太神秘了,只有马知道。
…半夜的时候,缝缝倚在张潢的身上睡着了。他们睡得很亲密,很安详。
火车在朝前飞奔,车窗外的油菜花漫山遍野,开得那么灿烂,令人想哭。
第四部分
梦中的马(1)
缝缝是个好人,她决定把张潢接到她的家中。
缝缝后来的男人叫克利,比她大八岁。他当然不愿意接受缝缝的这种做法,夫妻两个人过日子,生活中突然又多了她契约上的丈夫,这算怎么回事呢?
缝缝说:“克利,我和他好歹夫妻一场,怎么忍心看着他被送进疯人院呢?假如,有一天你疯了,我也不会那样做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你照管他呢?”
“他没有什么亲人。”
“你可以给他请个保姆,我们出钱。”
可是,缝缝到劳务市场跑了几趟,人家一听说侍奉一个精神病,都不来。没办法,她又央求克利。克利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缄默。
“你就当他是我弟弟吧。”缝缝哭着说。
克利把她搂在怀里,无奈地说:“我把他当成我弟弟。”
就这样,张潢留在了缝缝家。
忘了交代一个重要的细节:克利在郊区开了一个跑马场,占地数万平方米。国际标准白色木制栏杆、引道、马闸、大看台、小看台、服务楼、停车场…
他拥有几十匹良种赛马。那些马都是从爱尔兰、瑞士等国引进的优种纯血马和混血马,缝缝非常喜欢它们,甚至能叫出每匹马的名字。
克利在城里有一套房,很高档的住宅楼。但是,为了便于经营,平时他和缝缝一直住在跑马场附近的别墅里。那别墅是个小二楼,克利和缝缝住在一楼,让张潢住在二楼,他如果想外出,必须经过一楼。
张潢似乎从没想过走出这个豪华的小楼。吃饭的时候,保姆就把饭菜给他端上去,他吃饱了,就缩在他的房间里发呆。他永远拉着窗帘,也不开灯,他的房间里总是暗暗的。他甚至连楼都不曾下来过。他吃喝拉撒都在二楼。
缝缝知道,她应该经常上楼陪他聊聊天,但她很少这样做。她怕克利不愉快。
一次,克利不在家,缝缝上了楼,推开他的门,看见他正在暗暗的房间里画画。
他还在画画!
缝缝走近他,轻轻说:“张潢…”
张潢像受了惊吓,急忙把画收起来,塞到床下去。
“你在画什么?”缝缝问。
张潢木木地看着她,不说话。
“告诉我,你在画什么?”
“你去问马吧!”他突然说。
缝缝叹口气,静静端详他一阵,转身慢慢下楼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克利跟缝缝在楼下的客厅里聊天,或者在楼下的卧室里做爱,张潢就在他们头上盯着地板发呆。
自从张潢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克利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话语也少多了。缝缝有点惴惴不安。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是,张潢是个孤儿,该怎么办呢?
这天晚上,克利在跑马场工作到很晚才回家。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坐起来,惊叫着跳到地上,在卧室里狂跑。缝缝醒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大声叫道:“克利,你干什么?”
克利不停,直到一头撞了墙,才惨叫一声,摔在地毯上。
“小关!小关!”缝缝一边喊保姆一边惊慌失措地打开灯,跳下床。
克利用手捂着脑袋呻吟,他的脑袋流血了。这时候,他似乎清醒了,艰难地往起站。
保姆推开门,大声问:“阿姨,怎么了?”
“快点拿止血药来!”缝缝一边说一边把克利扶到床上,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做梦了?”
克利痛苦地摇摇头。
保姆把药拿来了,缝缝给克利敷了一些,血止住了。克利朝保姆摆摆手,意思是不需要什么了,保姆就退了下去。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恍惚看见一匹黑马,它追我。”
“你那是做梦。”
“它追了我半宿。我实在跑不动了,瘫软在地,它就用前蹄狠狠地踩我,踩我的脑袋…”
“黑马?是木炭?”
克利想了想,摇摇头。
“是四蹄雪?”
克利还是摇头。
“是腱子?”
“它不是咱家的马,我从来没见过。它的鬃很长,垂下来,挡着了眼睛…”
缝缝轻轻抚摸克利的头,说:“你可能是哪一天受了马的惊吓。还疼吗?”
“没事儿,睡吧。”
缝缝觉得克利是太累了,睡觉魇着了,并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又发生了相同的情况:克利睡到半夜突然坐起来,一边叫一边发疯地冲了出去,竟一头撞在一根柱子上,惨叫一声,栽倒在大理石地面上。这次,他头上的伤口很大很深,缝缝追出去,吓坏了,呼叫保姆拿来药和纱布,匆匆为他包扎了一下,然后把他扶上轿车,向医院疾驰。
第四部分
梦中的马(2)
在医院里,克利说起他的梦双眼仍然充满惊恐,还是那匹黑马!它像鬼魂一样对克利穷追不舍。克利跑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草原上,累得筋疲力尽,一头摔倒在地,那黑马就冲上来,高高扬起前蹄踩他的脑袋…
这时候,缝缝突然想起张潢那句疯话:你去问马吧!猛地抖了一下。
回到家,保姆正坐在客厅里等他们,房间里亮着灯,通往二楼的楼梯黑糊糊的。缝缝小声问保姆:“张潢没下来吧?”
保姆说:“没有。刚才我听见楼上好像有动静,我悄悄上去趴他的门缝看了看…”
“他在干什么?”
“他的房间里挺暗的,看不太清楚,他好像在画画。”
缝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疯子,深更半夜不睡觉,竟然在画画!
…
后来,缝缝带克利去看了几个心理医生,都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这一天,天黑之后,缝缝还是像往常那样,坐在克利身旁,静静望着他,直到他睡着。她一直握着他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克利似乎睡得挺安详。
夜越来越深,跑马场偶尔传来一声马叫。
过了半夜,缝缝实在熬不住了,她觉得今夜克利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就盖上被子,躺下了。但是,她没有关灯,她的手依然握着克利的手。
当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克利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接着恐惧的事情就又一次发生了:克利尖厉地叫了一声,猛地坐起来,转身就要朝床下跑。缝缝打个激灵,敏捷地搂住了他!
“克利!”她大声叫道。
克利一边奋力挣脱一边惊恐地回过头,当他看见缝缝的时候,显得更加害怕,他声嘶力竭地叫道:“别踩我!别踩我!!!”
缝缝死命抱着他不放手。保姆也跑过来,和缝缝一起抱住他。
终于,克利不再挣扎了,他直僵僵地坐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叨咕着:“求求你,别踩我,别踩我…”
缝缝紧紧搂着他,气喘吁吁地对保姆说:“你快上楼,看看,张潢,他在干什么?”
保姆立即跑出了卧室,顺着楼梯爬向黑糊糊的二楼。
过了一会儿,她轻手轻脚地下来了,小声对缝缝说:“他没睡,好像还在画画…”
缝缝猛地又抖了一下。
克利的眼睛越来越迷蒙,终于慢慢躺下来,闭上了眼睛。他一直没有彻底醒过来。
缝缝坐着,再也没敢睡。
第二天一早,克利醒来了,一点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只说那匹黑马又在梦中追他了。
克利被这个相同的噩梦折腾惨了,他的面容越来越憔悴,甚至有点精神恍惚了。
后来,一到了夜晚,克利和缝缝都有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
这一天,两个人在沙发上静坐着,一直到很晚。终于,缝缝说:“克利,咱们睡吧。”
克利听了这话,突然哆嗦起来。缝缝紧紧抱住了他。他的身体抖得很厉害,缝缝用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止住他,反而随着他一起哆嗦起来。
“克利,你怎么了?”她都快哭了。
克利盯着楼梯,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抖得越来越猛烈。
“克利,你别吓我啊!没事的,没事的!”
克利突然不抖了。他挣脱缝缝的胳膊,蹲下身,突然嘻嘻地笑起来。
“克利…”
克利的双肩颤动着,一直在笑,笑得极具深意。
“克利,你笑什么?”
克利似乎洞察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他满意地抿着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他不回答,快步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憋不住还在笑。
“克利!你站住!”
缝缝追出去,跳到他前面拦住了他:“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我回马圈。”
缝缝张大了嘴,她意识到——克利也疯了。
“克利,这就是你的家啊。”
克利收了笑,警觉地观察缝缝的眼神,说:“你是不是疯了?”
缝缝的眼泪一下就涌出眼眶,她拉住克利的手,轻轻地说:“克利,我跟你一起回马圈,好吗?”
克利显得高兴起来,他一下就趴在地上,说:“来,你骑上我,这样快一些。”
第四部分
梦中的马(3)
这天早上,天阴得极其圆满,黑色的云低低压在头上,令人透不过气。
克利笑吟吟地翻看他的账本,嘴里叨咕着什么。
万念俱灰的缝缝对保姆说:“你领张潢出去,到外面的花园里转一转。”
保姆说:“好。”
张潢跟着保姆木木地走下楼梯,像机器人一样转过头,好奇地朝缝缝和克利看过来,一直到了门口,他才把头转过去。
等他出了门,缝缝一个人爬上了楼。
她走进张潢那个暗淡无光的房间之后,弯腰朝他的床下看去,那里面藏着他深更半夜画的画!
她把那些画拖出来,一共三幅,她一看就呆住了:他画的都是马,黑马。这三匹马的姿态都是一样的,高高扬起前蹄,似乎还在长长地嘶鸣。
缝缝和克利的关系刚刚开始的时候,张潢曾经跟踪过她很多次。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发现,每次缝缝都来到这个郊区的跑马场,她进了那幢别墅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只看见那些马在他的眼前扬鬃刨地,晃来晃去。
这些马的影像一直伴随着他仇恨的记忆,深深刻在他的大脑中。
于是,他疯了之后,马就通过他的画笔,从他的大脑里奔腾出来。
而在缝缝发现这些画之前,克利就已经看到了。他总觉得这个疯子的目光能够穿透楼板,日夜监视着他和缝缝的生活。终于,他忍不住,走进了张潢的房间,他似乎想探清某个秘密,要不然,他会坐卧不安。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看到了张潢画的三匹黑马!
从此,他更加不安了,脑海里始终浮现那匹奔腾的黑马…
终于有一天,画中的黑马在克利的梦中出现了。
就这样,黑马从张潢的大脑跑进了克利的大脑。
第四部分
爱情世界(4)
就这样,缝缝一个人支撑着跑马场,同时服侍着两个疯男人,艰难地生活着。
我去看望过他们几次。克利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张潢还是整天呆在楼上,从来不说话。
因为克利已经精神失常,缝缝没什么忌讳了,便经常上楼陪陪张潢。渐渐地,她发现张潢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光亮…
笼罩着悲剧色彩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这中间,保姆要嫁人,离开了这个家。缝缝更加孤独了。
这一天,缝缝和克利正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克利突然趴到地上,做着马的各种动作,刨蹄,尥蹶子,喷鼻,甩鬃…惟妙惟肖。偶尔还嘶鸣,叫得跟马一模一样。
缝缝拉他,他像孩子一样不起来。
这时候,缝缝听见有人慢慢地问:“他怎么了?”
她回头一看,是张潢。他站在黑糊糊的楼梯上,极其迷惑地望着地板上的克利。
缝缝的心“咯噔”一下,猛地感觉到——张潢已经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她胆战心惊地轻轻叫了一声:“张潢…”
张潢望着她,似乎在努力地想,想这个人是谁。
“张潢,你记得吗?我们的鸿雁宾馆…”
“缝缝?”张潢问了一句。
缝缝扑过去,一下抱住他,两个人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爱与爱互相碰撞
…专一与专一互相破坏
…情与情互相矛盾
…美好与美好互相羁绊
第四部分
希望生活中的恐怖都是故事
一
人类生来就有恐惧。婴孩脱离漆黑、温暖、宁静的子宫,对光明充满本能恐惧;临终,对黑暗、消亡、未知充满恐惧。恐惧潜伏在人类的心理经验中,滋生于人类的想象中。
二
人类的安详永远低于人类科技水平的最上限。和浩渺的宇宙比起来,科学太渺小,像漂浮的一粒尘埃。因此,人类的恐惧无边无际。
三
人类的恐惧和人类的想象成正比,恐惧感越强烈想象力越发达。(妖魔鬼怪,就是人民大众的作品。)因此,民间口头流传的恐怖故事无比经典,只是无人采集。而我们对恐怖文化的创造力也无比巨大,只是没有开发。
四
东西方的恐怖文化不一样。西方更倾向于外星人,机器人,变态杀人犯,自然灾难,是物质化的恐怖。在东方,在中国,更倾向于鬼魅——鬼魅包括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可解释的现象,隐隐约约的神秘的不可抗力等,是精神化的恐怖。前一种恐怖不绝望,似乎总可以抵挡,用智慧用技术;后一种恐怖常常不可救药,从内部摧毁你。
五
恐怖通常表现人性之恶。在恐怖这种特殊的环境里,正义、勇敢、善良、互助…这些人类美好的品格,闪现出耀眼的光辉。
六
我不想探究宇宙学,不想探究生命科学意义上的某些超自然的东西。有些事我们永远弄不清楚。从文学的角度探索宇宙,探索超自然的东西,常常会陷入宿命和某种神秘主义里去。
比如,人类永远弄不清自己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比如,空中漂浮一粒灰尘,灰尘上有无数的菌。菌永远弄不清灰尘之外还有个房子,房子里有人,有面包,有电脑,有字典,有爱情。菌永远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菌永远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太空…
假设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尘,人类是附在灰尘上的菌,一瞬间就是人类的亿万斯年。那么,人类永远弄不懂,在人类科技永远无法达到的茫茫宇宙的终极之处,是不是一个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存在,房子之外是不是有一个承载它的更大的物体,而那物体之外是不是无穷大的空间,那物体就像漂浮的一粒灰尘,再之外…
有一句话说得好:人生就像一封不知从哪里寄出又不知向哪里寄去的邮件。
向前看,每个人都有无数个未来和无数个结局。回头看,每个人的一生都只能有一条痕迹,决不可以改变。这就是命运。时间深藏玄机。
什么最恐怖?空间和时间。
一只蚂蚁苦思冥想人脑和电脑是怎么回事,那是无效果的。而另一只蚂蚁鼓动同类如何消灭恐惧,如何享受阳光,如何好好度过短暂的一生,这才是一件有现实意义的事情。
我的恐怖作品就是那另一只蚂蚁。
七
怀疑永远更接近真理。
八
虽然我写的是恐怖故事,但是我希望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是故事。
抗恐怖心理测试答案
1.恭喜你,你的心理非常健康,但是有些粗心,你未来人生路上的危险很可能比别人多一些。
2.你的心理有阴虚的一部分。实际上,所有人的心理都有阴虚的一部分,就像这个世界有白昼有黑夜。但你还是应该适当多晒晒太阳。
3.你严谨而理性,但应注意犯罪倾向。
4.你的思维呈反向态势,想象力超常,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