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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抬筐

    小唱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跟,支支吾吾地刚想狡辩。 却看到父亲支楞着让她看的筷子上,有根头发丝一样细,麦芒一样长的鸡蛋穗。她端起碗遮住羞红的脸,吭哧半天才给自己找到台阶。说,去鸡窝拾鸡蛋时,不小心磕破一个,她嘴馋、盛饭时先用勺子捞吃了。老槐师傅不是小气人,对小唱的话也没多想。说,家里又不是没有,要打就该多打几个,让大家都吃。
    端着碗站在门外的梦周,一筷子抄下去便啥都明白了。小唱看到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忙从饭桌旁站起,生硬地嗔他吃饭慢。说,男人家就该狼吞虎咽,别斯文地像个娘辈儿似的,半天扒不进去一口饭。梦周无奈地往外边走了走,忙三下五除二地把鸡蛋吃了。
    几天后,小唱和几个姐妹去县城里玩,又专门跑去新华书店,给梦周买了本木工实用技巧的图书。书上的家具样式新颖、曲线流畅,油漆运用大胆,色彩搭配绚丽夺目。小唱见梦周如得了狗头金般地高兴,知道那本书是送到他心里去了。
    8
    保成以前去洛宁,不到年跟沿是不会回来的。这一回,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狗日的给家里拍来封电报,让人骑两辆自行车去郭店接他。老畦接着电报,气得随手一仍。骂说,去他爹的蛋吧,别俊得跟娘的罗成样了!
    老畦这次还真错了,该早派人去郭店接一下保成。因为保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狗日的身边还多了位姑娘。
    陈梦集正好有人去郭店,看到保成和一位姑娘一起下了车。问保成,那位不离他左右的姑娘是谁,狗日的‘磕巴、磕巴’地眨了几下眼睛,狡黠地笑说,跟他来的能是谁,当然是他媳妇了。那人诧异得合不上嘴,惊奇连连地说,保成、这家伙、这家伙真是成精了?!
    乔姕生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见人家稀罕地盯着她看,目光里露出一丝怯懦,潮红了脸往保成身后躲去。
    不久前,在乔姕又一次挨晚娘骂时,早已看出门道的邻居婶子、大娘,私下里对她说,乔姕**八,年龄也不算小了,不该再受这窝囊气了。洛宁还有谁值得她怜惜?不如狠狠心,远走高飞了吧。保成老家那里,全是没边没沿的大平原,出去门就比窝在这穷山沟里强。乔姕随即跟着保成,坐火车来了陈梦集。来到陈梦集,她就是保成的媳妇了。
    老畦丝毫没料到保成能领个媳妇回来,盛儿媳妇的房子,一下成了老小子火烧眉毛的头等事。乔姕是活的、带腿的,别看保成一时把她领来了,没有房子让人家住,想留下她也不太容易。房子又不是一把抓,这下,有得是老畦这个吃今不讲明老小子挠头的了。老畦找到小鸽,托小鸽去问问瓢书记,佰能的四合院闲着也是闲着,看能不能让保成和乔姕先住下。
    成人之美胜过佛前烧香,瓢书记答应给这个人情,并同意事先不告诉乔姕真相,等她在陈梦集蹲得住,或怀上孩子想走也走不成了,再怎么就无所谓了。
    保成和乔姕住进了四合院,四合院里随即一下子挤满了看稀罕的人。整个陈梦集、包括附近几个邻村,连个四指高的小孩也没落下,都跑来看乔姕。看稀罕的来了一拨又一拨,看过的舍不得走;走了的,端着饭碗、拿个馍又回来。屋里挤不下就站院内,全都在满脸兴奋地谈论乔姕和保成。人们普遍认为,村里那么多好人家,谁也不敢保证,日后花了大把彩礼娶的媳妇,就跟乔姕能有一比。与其在家里托媒牵线,还真的不如像保成那样,去洛宁山区里找个省事、省心,还省下了钱财的老婆。更有那土埋半截的老光棍,啰啰嗦嗦地向保成打听,去洛宁的走法,怎么在那里落脚。保成则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众人的问询。
    人们称羡保成捡了个大便宜的同时,又糟践似地哀叹:有好汉无好妻,赖汉子娶个花蒂蒂。保成见人家眼红,高兴得忘了自己姓啥。说,还有个带着俩孩子的小寡妇,也想跟他来呢,那才真的是捡了大便宜,不用费啥大事,就有喊爹的了。他呵呵笑着,不知憨精地链编着哼起来:
    小巴狗,带铃铛,
    嘀哩咣当到集上。
    打个滚、拾俩钱,
    娶个媳妇带俩孩。
    一个叫抬筐(儿),
    一个叫挎篮(儿)。
    保成管老畦两口子也不再叫‘大大、娘’,而是改口叫爸爸、妈妈了。保成说,乔姕在洛宁时,管自己的父母就叫爸爸、妈妈,他怕乔姕改口不习惯,以后也跟着叫爸爸妈妈。保成叫老畦爸爸时,把个老小子的脸羞得一下红到脖子根,不好意思地笑应一声后,他的那张老嘴却再也噙不住个烟袋了。‘呲呲’地笑上一阵后,老畦边偷眼看保成,边心里笑骂:妈拉个巴子的!没想到应了那么多年的‘大大’,老了、老了又洋活成爸爸了。笑了一通后,老畦抑制住笑又说,保成这猛一喊,他心里觉着怪臊得慌的。既然保成是随了乔姕的口唤,以后就叫爸爸妈妈吧,别再来来回回地改了。老畦看了一眼绷不住嘴的众人,用老烟袋遮住自己羞臊的大红脸,低着头‘呲呲’地和众人一起,笑得再也停不下来。
    保成娘第一次应‘妈妈’,虽也羞得脸通红。但,她答应乔姕时的那一声‘哎’,却拉得跟戏班里唱戏的一样长,就差没把她的那几颗老门牙给乐掉了。保成娘对看热闹的人说,大家都听着点,以后别管你们谁是谁,都不许再死巴子难听地喊她保成娘了。要叫就叫她保成家妈妈,或乔姕家妈妈、宝妮家妈妈。
    村里人谁若面对面地喊保成娘,她翻着白眼珠看你,就是不跟你搭腔。你若喊保成家妈妈,就是已走出半里地远,她也会嬉笑着再回来,拉着长腔地问:保成家妈妈来了,恁喊保成家妈妈啥事?
    自打乔姕进了门,保成娘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邋遢了。现在把她惯得,没有胰子都不洗脸了,还从门框上撕下旧楹联上纸,用唾沫湿了贴在腮帮上,让黄土颜色的脸上有了一点点泛红。她还用梳子蘸水,梳她的花白稀发,看那架势,还真想把自己打扮成个美人仙呢。
    以前,梦周无论回来得早晚,都会到母亲的窗前说一句‘娘,我回来了’。娘答应了,说,锅里留着饭呢。梦周若吃过或不吃了,母亲便说,累一天了,不吃就早点歇吧。今晚,梦周到家连喊两遍‘娘’,都没听着应声,一摸门鼻才发现门从外边锁上了。他匆匆地出去找,在路上看到个黑影,也不知人家是谁,张嘴就喊娘。黑影笑了一下,让他别喊了。说,他娘在佰能的四合院,看保成从洛宁领来的媳妇呢。梦周惊喜地问句真的、假的,便不顾听人家在说什么,就往四合院里跑去。
    小鸽媳妇叫谷穗,怀里抱着小女儿帆帆,身边偎着大女儿灵灵和二女儿秀秀,也在保成家门口看热闹。她看到不知已挤进挤出四合院多少趟的佰能,开玩笑地说,再晚二年,好姑娘都被人家挑完了,佰能再不抓紧,到时候只能:
    炕上呆坐小光棍儿,
    叼着烟袋磕瓜子儿。
    做梦就想娶媳妇儿,
    夜夜打的凉通腿儿。
    佰能反过来逗谷穗说,他找不着好的,就要个谷穗这样瘾大的二手小娘们。链编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走路吸风、坐下吸土,擀面条吸面醭,烙烙馍吸卷轴,上山吸老虎,下山吸牛犊,蹲下扫地吸笤帚,站在墙根吸老鼠……
    谷穗虽是过来人,却从没跟人开过这类玩笑,她羞红了脸腾出手来要打佰能。骂他没大没小,毛蛋孩子却长了张恶水缸的嘴。佰能挡着谷穗劈头盖脸打过来的巴掌,笑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恋爱,打得不疼用脚踹,骂得不痒你真坏。
    谷穗看到梦周后,让佰能也去学学人家梦周的实在、礼貌;别一天到晚不知老、不知少的。谷穗怕拉好架势的佰能,用更粗俗的话反击她,忙转过身去比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说,看她们的梦周叔,啥时也能给她们领来个花婶子。旁边有人接过谷穗的话茬说,不定哪一天,梦周跟保成一样,不声不响地就把大闺女领进门了。还有人在一旁窜缀着说,梦周学的哪门子木工,还不快去洛宁领个媳妇来。
    保成听见了梦周说话,从屋里挤出来,在门口得意地望着刚刚进入灯光里的梦周笑。让梦周快过去看看,他给梦周领来的花婶子怎么样。梦周进去看了看略显疲惫的乔姕,发现她的脸膛,居然和小唱有几分相像。
    第二天,梦周回到贡梨园后,兴奋地对师父讲了保成从洛宁领回乔姕的事。老槐师傅也觉得稀奇,把保成从洛宁领来媳妇的过程问了又问。欣喜地说,这家伙还真是个能人。小唱却在旁边醋熏熏地插话说,保成靠坑蒙拐骗,领来个外地女人算啥能耐?他要是能在家门口,把老门旧户家的大闺女领走,那才算他真有本事。梦周笑说,当地人都知道保成家的底细,就是说出八个眼的猴来,也不会有人上他那个当。小唱赌气地说,那还是保成没本事。
    老槐师傅说,他看保成这家伙能得很呢。楞是凭着两张嘴皮子,就把个大姑娘说动心,隔着千把里地路,跟他跑来家里。
    这也算是树挪死、人挪活吧。在洛宁不被待见的乔姕,却被保成一家当成了菩萨。宝妮一日三餐都给送到跟前,还担心乔姕嫌淡道咸。保成虽给不了乔姕多大的福享,却也不会再让她吃不饱穿不暖了。
    乔姕来到陈梦集,就算跟保成结婚了。梦周向他俩表示不了啥大的祝贺,跟师父请求,要是哪天活不当紧,他想在家呆半天,让母亲做顿改样饭,请保成两口子一下。老槐师傅的一个外甥正好过几天要结婚,一家人都要去添箱给礼。到那时,家里没人做饭了,答应让梦周在家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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