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完结
见冷青捶墙出气,张路心中好笑,脸上却仍是淡淡的,他走到盆架边拿软布擦了擦身子上的血污,洗净了手,先给岱忠庆吃了两粒‘紫金玉露丸’,接着盘腿坐□,调行气息,用内力给岱忠庆推穴过脉,疗伤通络。大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又是半夜时分,张路和岱忠庆都是汗流浃背。
张路给岱忠庆输了整整五十年的功力,期间岱忠庆急了,想要推拒,怎奈气行飞速,若是动弹,不单他自己有性命之忧,还会连累张路走火入魔,所以岱忠庆只得默默淌泪。
终于一切安好,岱忠庆在床上歇息,张路给他擦汗。
“你去~你们去我那里吧,月冷宫里有‘黑玉断续膏’”。在边上一直护法的冷青说。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出口相邀,为什么会把宫里的密药也说出来。只是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张路是个好人,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男儿……
“不用了~”张路背对着冷青,头也没有回,正用拇指给岱忠庆抹去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你看不起我!!!”冷青还真没想到张路会拒绝他的这番好意。江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结识他。月冷宫,除了自己人,近二十年里就有一个外客胡温江进来过。……可张路居然敢拒绝!!
“?!……我要带朋友回家治伤。”张路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冷青一脸气不过的样子,便笑道。
“既然是治伤,那你就更要跟我走!你的朋友需要续脉接骨,世上只有‘黑玉断续膏’能办到!”冷青不由心下得意起来。
张路见冷青这副神气、献宝的小样儿,便有意打击他说:“我有这配方,回家自己能配齐药。”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从哪里知道的!”冷青一听,便惊了、急了!这配方是他父亲所创,别说是传于外人,就连他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方子。
可这配方对张路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要知道更好的东西他家都有,别说一个接骨小密方了,于是张路不以为然地说:“哼~我爹这里知道的。”
“你爹?你爹又是从哪里……等等!你叫张路!!你姓张!……对!一定是的,胡温江也说你喜……没错!在小树林,你也对我嘻皮笑脸,言语轻浮……张路!你爹是不是喜欢穿白衣裳,是不是老不束发,老喜欢戏弄漂亮男人,非常狂妄,邪气,痞……”冷青越说眼睛越亮。但张路却怒了:“住口!你想干什么!!!你讲我的不是也就罢了,还敢说我爹!”
“不!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爹一直在找个人,极有可能是你父亲!”冷青几步奔到张路面前,左右端详起张路的俊脸来。
躺着的岱忠庆本来还一阵又一阵的感动,可听说张路在小树林曾对冷青嘻皮笑脸,言语轻浮,便又把那满腔的柔情暖意,化成了一大罐的醋酸水。他睁大了眼,狠狠的盯着张路。
张路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里发冷,暗道:我为你也算是赴汤蹈火、舍身忘死了,但这竟然还抵不过那姓冷的小子几句话……无趣,真是无趣,原来男人也是一样这般的无趣。欢爱情谊,流水落花,空荡荡,真没意思……没意思!女人好歹还能为我生儿育女,男人能干什么?哼!
想到这里张路冷冷笑道:“我爹最讨厌就是服丧带孝的白衣服了。至于说披头散发,除了沐浴,我爹平时可不喜这样。戏弄男人?更是好笑,我爹只钟情于我娘,这戏弄男人从何说起……你说小树林里我对你举止不敬。不错,这我承认,我确实激你动怒,等你心浮气躁才跟你比试,还为了看你家秘诀,搜你的身,脱你的衣服。这次你帮了我,是我欠你的,你要是因那事气不过,我折一只手给你赔罪。可是!冷青~这些并不是说,我就能容里肆意辱没我爹。”
说罢,张路就用左手脱卸了自己的右臂,只要再一拉,便要整个拔断下来。张路他这哪里是在赔罪,分明是隐隐的自暴自弃。
岱忠庆虽然四肢耷拉着,却因得了五十年的内力,吓得直坐起来,嘴里惊呼。
冷青马上一把按住张路,忙将他的臂膀接回去。也顾不得计较其它事,只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张路经过了片刻的头脑发热,也冷静下来,左手捂着右臂,说是出去弄辆马车,要准备连夜起程。
……
因了晚上这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张路虽然答应去月冷宫,可他整个人更加沉默了,不管冷青和岱忠庆怎么没话找话的跟他说,他都是一声不响,到了晚上休息,也老是一个人出去,天亮才回来。没几天,张路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象是一阵风就能吹掉似的。冷青、岱忠庆自责不已。
走了一个多月,行至月冷宫外一百里的山神庙,已是暮色,张路将马车停好,将岱忠庆抱进庙里,一通打点整理,然后又象往常一样,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山林里。
“哈~你跟月冷宫是怎么回事啊~”张路捉狭道。
“什么怎么回事~叫你别去,你就别去!我是你爹,我说的,你得听!我的事,你要少管!”张乐嘴角抖了一下,皱眉训道。
“我怎么敢管爹的事啊,只是我听那冷青一路上说了太多……~没想到他爹竟是个多情种子……嘿嘿~”张路从树叉上翻下来,坐在大石上,嘿嘿笑着。
“他说什么了?”张乐白了一眼儿子,问。
“也没什么,就是某人在密室里挂了一个身着白服,披散乌发,不留青须,身形高健,作派狂妄、眼色邪气,还痞子似的喜欢戏弄漂亮男人的家伙……的画像~……不过,我知道,这一定不是说爹您的。您老人家,总是穿着黑衣裳,我小时候想穿件白的,你说那是孝服……而且爹总是把头发梳得齐齐的,还用青巾包实了。平常也最看不惯我披头散发了……别的不说,光提戏弄漂亮男人这条,就跟爹您完全挨不上嘛~就说儿子十三岁那年,因为戏弄了黍易那事,使得您大怒,差点把我这个嫡嫡亲的儿子给弄死啊!”
“呸!!!我怎么弄死你了,明明是你自个儿扑到那姓岱的小子身上去的。你这是找死!!我瞧着你活到现在,哪年你不给我弄出几件事来啊,一岁半的时候,你想用洗脸盆淹死自个,再大点你就跳湖……你别不认,什么不小心,你骗谁啊你!我可是一直在忍着你呢。你也不说说你这性子,就是一活得不耐烦的主儿。惹事生非,成天介,人前装得嘻嘻哈哈,可一个人时呆楞楞的,一脸的苦哒哒,不知道在想什么,你都在愁什么你!!……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把你这个不想好好活着,总寻死的臭小子,拉扯大,我容易嘛我!”张乐听了张路的话,气得也跳下树,一脚把张路踢下了坐石。
“哎呦~您别啊您~我跟你实说了吧爹,我其实是有道之人,从天的另一头而来,只要再轮回一世,便能飞升成……”张路揉了揉跌痛的□,摇头晃脑地说。
张乐又是一脚踢来,笑骂:“我呸,你个不正经的东西,就你还有道之人,还飞升成仙,骗谁呢你~你是累糊涂了,作白日梦吧你!”
……
父子俩闹了一阵子,慢慢的静了下来。
“唉~爹也不瞒你了。我确实认得那月冷宫的宫主。他叫冷玉悸……”张乐娓娓道来。
“我就说嘛~一定是你调戏了那个冷什么的……”张路正要说,却被张乐喝断:“别打岔,听我说完。其实你爹我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男人的,那年偶遇……我也是被他的情谊所惑,才走错了路……可谁知道,男人要是娘起来,比女人更讨厌,更烦心……他对我管头管脚……他总是要这样,要那样……我便是豁出所有为他,他也觉得理所应当……他可以结婚娶妻,却不许我多看一眼漂亮姑娘……我为了他,好几次,差点武功被废、丢了性命……那时我年青,浮燥轻狂,也很傻,为了气他,又招惹了许多人……可是有一天,我想通了,悟了。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我一个堂堂男儿,为什么要沉沦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所以我放手了……然后碰到了你的母亲,其实皇宫里出来的女人,怎么会是懵懂纯良的,她那会子也是利用我罢了,可是命里有时就是这样,柳暗花明,你要的,得不到,你不经意时,却得到了。你母亲原来喜欢的人,不是我,可她却做了我的妻子,为我拼死生下了你。到了最后,她跟我说,她忘不了那个人,她没有后悔过什么,不管是喜欢上那个人,还是最后嫁给我,为我生孩子。她觉得她一生不亏了,都有了……路儿,你很象我……走了我的老路~我原来一直想拦着你,怕你会伤着……可是,那年你飞身帮无影岱忠庆挡下那一掌,我看你,就象看到年青时的自己,也是这么不管不顾……后来我想了一晚上,才想清楚,有些事,只有让你自个儿去经历,伤也好痛也好,那样你才算活过一回,而不是被我这个当爹的,成天护着,让你躲在角落里温着。……是男人就该到风雨里去锤打、历练……是苦是乐,都是你自己的。”
“爹~”张路坐到父亲身边,头靠在张乐的肩上。
“爹给你提过醒,也算是尽心到了。就算你伤着了,爹也只能偷偷的心痛啊。”张乐伸出一手,挠了挠儿子的脑袋。
“嗯~虽然很痛,可儿子没有懊悔。因为有爹您的教导,所以儿子才能成个汉子……要是能再早些遇到您就好了……”张路不知不觉地说。
“你小子又犯混了,你一出生就见着我了,还想怎么早,难道要上一世起!刚刚我还想说你象我,什么丁蹑了我的样子呢,可是细想着,你还是有地方不象,比如这个样貌,太漂亮,不象爹我这么刚毅。而且老婆你也娶得不如我,你娘虽然心上有人,可身子却是完完全全给了我……”张乐说。
张路直起脖,忙分辩说:“哪里不如你了,王桃她……你那时也是看到的,她当着众人说,愿意跟我同生共死的。”
“那她身份不如你娘,你娘可是公主……”
“我呸~身份算个屁!”
“你小子越来越粗俗了!”
“那还不是学你的!冷青他爹说你原来文质彬彬的。可看看你现下,那还不是大老粗一个。我是你儿子,我这不是象你吗!”
“嘁~那是男人样儿,你小子还不够火候,脸长得这么娘~开始我还担心,你跟无影那小子在一起,是你吃得亏呢!”
“哇~这是当爹该说的话吗!!!!!我吃亏!!我吃什么也不能吃那种亏啊!!!从来都是我吃别人的,谁敢占我便宜!!爹~我们张家的人,虽然难免为情所困,可这种亏,怎么能吃!!!!”
“你还没吃亏,我可听说,你要自断右臂。”
“儿子一时糊涂了嘛~再说,那也就是装装样子的,我不是没把右手拔下来嘛~”
“装样子~你想装到什么时候,彤儿~你还管不管了,就准备一辈子跟那些个臭小子,胡混下去了?”张乐又正色起来。
“爹,我已经想好了,先去瞧瞧月冷宫是什么样儿,然后等无影他身子好了,我就回桃源去。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个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出去跟爹一起造些势,做些事。”张路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幽幽笑笑,说道。
“好~随你吧~”张乐瞥了一眼儿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
张路三人,进了月冷宫。冷青先独自去见父亲冷玉悸。
冷宫主听了儿子说得情况,急见张路,端详半天,没觉得这人象张乐。他有意探问,可张路滴水不漏。宫主不由冷了脸,让儿子冷青带他们去安顿。但心下却打算再行查探。
张路抬头瞧这坐落于山顶,巍峨重檐阁殿眉处一块金匾刻写着,不由心说,有些人,得到的不珍惜,失去了才思着、念着,真是……
半年后,岱忠庆已经能早上晨练,打一套‘金刚伏虎拳’了。
“你倒是挺喜欢这里啊~是喜欢上冷青了,还是看上他宫里这些个年青漂亮的小妮子了。……说我只是你的朋友~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家仆人!!”岱忠庆甩开张路的手,将那玉儿姑娘炖得补身汤倒了一地。
张路看了看地上,没有说什么,走出了屋子。
半夜,月光透过薄窗,将一个清瘦的人影,投在墙上……
第二天,张路不见了。
岱忠庆一把将冷青手中,那未开封的留书抢了过来,打开。
‘冷少宫主台启
诚蒙贵宫主照拂多时,路某深感五内,留‘天香续命丸’配方,黄金……聊表谢意。
吾友岱兄,身伤虽愈,仍需静养。惜,路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增岱兄眼烦。留银票五千两……望少宫主转交。
路某身心俱疲,已不堪重负……愿效法贵宫主,入得山间桃源,修身养性,从此不问江湖事……’
宣白玉纸,飘然而落,岱忠庆失魂落魄。
冷青弯腰,捡起手信,看了又看,直至半晌,慢慢抬起头,望着殿门外,绿意层迭的远山,似乎有个瘦弱却坚毅的身影,慢慢在白雾中隐没……
那天夜里,张路走到半山腰,一个人窜了出来。
“张~张公子,你要去哪里~”原来是玉儿姑娘。
“我想家了,要回去。”张路说。
“你为什么要半夜离开。”玉儿给自己打了打气,昂起头问。
“你半夜在这里等着,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走吗?”张路笑道。
玉儿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路继续走。
“等一等,公子,你带我走吧!”玉儿追上来说。
“月冷宫待你不错,你却想走?”月光下,张路的俊脸显得有点森冷。
“不~不是,我……我。”玉儿犹豫着要怎么说。
“哼~”张路向前而行。
“我喜欢上公子你了,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从心底里喜欢~”玉儿逼急了,含泪道。
张路身形一顿,转过头,脸色柔和了些许,却仍是淡淡地说:“我有妻子,还有孩子,我心里容不下别人了。”
“可岱公子呢~”玉儿脱口而出。
“我只当他是朋友。如今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张路又沉下了脸,然后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yīnyīn的黑林中,只留下玉儿时断时续的悲泣声。
冷玉悸见着手信上的张家记号,恍然大悟,当年张乐也是这般留了书后,就二十二年不见踪影。
“快追!全都去!!把他给我追回来!!!”冷大宫主叫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没有了感情的牵绊,张路在桃源过着‘幸福’的宅人生活。
“爹~你醒醒~”
“又怎么了~”张路半睁睡眼,见是儿子张彤,便哀声问。
“娘亲跟江小鱼又吵起来了。”张彤说。
“吵就吵吧~”
“不行啊,娘亲要用家法了。”
“她又不是张家的人~”
“昨儿个,陆阮为了讨好娘亲,把江小鱼卖给咱们了。”
“那么能吃的小胖妞,咱们养不起,不要,还给她。”张路嘀咕着,翻了个身,面朝里,又睡了。
“可现下紧急,娘要打这个小胖妞了!阿柔跟小海让我快来找你。”张彤推着父亲说。
“别烦我,找你爷爷去!”张路甩了甩手。
“爷爷也嫌烦,一大早就出了桃源,说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张彤无奈道。
“啊~~~”张路咆哮!
几个女人还有小海,一听这声音,都老实的各做各事去了。
远处五个中年妇女,见着这样,也散了。
“看着她们呀,我就想起原来咱们那时候~”那妇女笑道。
“呵~你休要再提了,当心被你家那口子听了,又要嘎醋了。”另一个妇女说。
“放心,二管事跟爷一早去外出办事了,一年半年的,回不来。不会知道她的~”……
到了晚上。
“爹,我觉得女人真烦~”张彤对张路说。
“那你觉得小海呢?”张路眼角一挑,问。
“他老是跟女人混在一起,越来越不象男人了,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堂堂正正,威风八面的老爷们,就象爷爷那样的……”
“天哪~你!明天就让你娘把那几个人都赶走,让她们别老赖在桃源。”
“为什么~娘看起来,挺喜欢跟她们闹腾的~”
“少罗嗦!你要敢不听话,我就把你许给小海!”
“爹~你气傻了吗?我可是男的!怎么能许给他?”
“呼~”张路心说,还好还好。
谁知张彤接着又说:“要许,也是将他许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