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严朗开车来到海边。
    海浪一波一波地簇拥过来，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细细沙沙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仿佛流转起舞。
    严朗在车里，凝神专注地静静听。
    他的侧脸有些削瘦了，却越发显得英俊好看，一双黑幽幽的眸子尤为明亮。可是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倦倦的气息。
    车外是一片连绵的白色沙滩，衬着蔚蓝的海，十分美丽。他曾经想过带着苏霆一起来这里，两个人沿着海边走一圈，然后坐下来等待日出。
    其实他一直想找个人一起看日出，不止日出，还有日落，还有夏雨冬雪，云卷云舒，一直看到永恒，看到老，看到死。
    可他总是不成功。没有人愿意陪他，没有人愿意给他永恒。
    他只好自己一个人来。
    有人在空气中轻轻唤他：“严朗。”
    他抬起眼，四下搜寻一遍，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他知道，是那些幻象又来找他了。
    唤他的声音越来越多，有的深情款款，有的俏皮可爱，有的语笑嫣然。渐渐的，那些声音开始重叠在一起，变得凄冷而幽怨：“你为什么还不下来找我们！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死的有多冤？！”
    严朗的呼吸微微一窒，然后平静地开口：“不是我。”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们！”那声音变得恶意而怨毒起来：“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永远不配得到幸福，永远不会有人爱你……你还活着干什么？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那最后一句话远远地激荡回响着，仿佛竭斯底里地在对他诅咒。
    “闭嘴。”他轻声说。
    那声音并没有远离，而是越聚越多，以浩荡之势摧枯拉朽地向他席卷，将他包围。
    他拿过一边的耳机，戴上，好像要将那些怨毒的诅咒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苏霆。”他低声开口唤，仿佛在寻求能给他救赎的力量。
    然后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一个声音温柔地回答他：“嗯，我在这里。”
    严朗的心慢慢平复下来，“苏霆？”
    —“嗯，我在这里。”
    他轻轻地笑了，又重复一遍：“苏霆？”
    —“嗯，我在这里。”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叫着那个名字，而那个声音就一直耐心，温柔，坚定地回应他。
    一瞬间，一刹那，整个世界安静了，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
    严朗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海浪的声音细细沙沙，彷如情人温柔而旖旎的呢喃，严朗趴在方向盘上，听着耳机里重复循环的录音，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闭上眼睛，缓缓地睡着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