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5完结
☆、52.1绝境逢生「好,你的大鹰人民都不想要命了!」铁木盛怒地霍地而起,把用尽力拉住他的伶猛地一甩,那力度之大叫伶在地上打了几滚,他才知道自己又不受控地伤了她。
「公主,你没事吧?」扑上前扶起伶、给她慰问的,却是柴耳,铁木只能在一旁进退不得地呆站。
「痛……」伶不是非痛得难受也不会喊出来的,只见她抚著肚子,痛得泪也流下来,铁木慌忙冲过来,惊见地上已淌了一摊血。
「叫白兰来,快!」铁木抱起伶,向战楼顶用以了望的小亭楼跑。
「我这就去。」柴耳也著急了,他未想到伶那小小的身体竟可以流出如此海量的血,他真怕伶会血尽而死了。
「给我处理此叛乱,」铁木不忘下令,「叛我者,一个不留!」
「不,那是大鹰人民,他们不是叛乱,他们只是要复国……」伶也顾不了自己,她忧虑著一心来救自己的水儿与跟随而来的人民,她抓紧铁木的臂膀,哀求说,「求你,不要杀人,不要!」
「闭嘴,先救救你自己,蠢女人!」铁木看著鲜血从她的下身拼命地流,那张脸已苍白得跟死人无异,他只能骂自己--「为何我总会伤了你!」
「但……哎!孩子……要早来了……痛……」伶也不愿孩子不足月地走来,可是,她也怕自己再也支持不了,却说,「铁木……我若死了,你不视他为自己的孩儿……也不要紧,但,求你,要照顾他,可以吗?」
「闭嘴!我才不会答应。」铁木嘴里在骂,却急忙把她安置在楼房的石床上,扯来一张被子为她保暖,两手用力地抱住她彷佛生怕她就要这样消失於人世一样。
「听我说,我死了……你就好好治理大鹰,不要……杀人,不可以……杀……」伶没理会铁木说什麽,她要尽力把要说的话都说完,然而,阵痛却叫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我对大鹰没兴趣,我只是为你而来!」铁木急疯了,却也怒极了,「你敢死了,我就要大鹰所有人来陪葬!」
「你……」伶惊讶、感动,却又生气,「你从来没说过我有如此重要……你为我而来,又为何……如此苦待我?生死,不由我……你不能迁怒於我国子民,不能!」
「总之,你不能死,否则,这遍土地所有人也要死!」铁木的每一句话也是命令,伶绝不怀疑他的野蛮与疯狂。
「铁木……」伶实在不知要如此跟一头牛说道理,更何况此刻她已痛得什麽也想不来,她既忧心民兵的安危,也担忧腹中的孩子能否安然出生,说,「叫白兰来……这样下去,孩子跟我……都要死……」
她要他去找白兰,那瘦弱又冰凉的手却又紧拉住他的臂膀,在此非常时刻,她又怎愿意他离开?
铁木也不愿意甩下她,然而,再不找白兰或任何一位医师来,他恐怕伶真的要死了。再者,楼房之外的战事正愈演愈烈,他又岂能任部下力战自己则躲在此看守妻儿?作为一个战士,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我会回来,你在此等。」铁木甩开她那无助的手,却把他的匕首塞到她掌深,低声说,「保护自己。」
看著铁木快速又了无声音地离开,伶明白他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所在,她心里不觉透来一阵温暖,因震痛与忧心而流下的眼睛也变得甜了。
「你心里究竟有我没?是爱我,还是恨我?」她合上眼,一直纠缠不清、总是叫她煎熬於放弃、绝望与不甘心之间的情结再次起波澜,她实在心力交瘁了--「为何每在我要死心之时,你就要让我看见一点光?你为何就不能彻底地让我死心?你究竟要我怎样?」
她看著彷佛在动摇的楼房,静听著门外的战火声,两手揉著已痛不可当的下腹,痛苦的呻吟声从唇边溜出,「哎……白兰……铁木……来……哎呀……我不行了……铁木……回来!回来!」
那一声声却传到战楼的围墙上来,匠笔直又高耸的围墙之上,夏照正手持两把削铁如泥的短刀一刀一前行地往上爬,彷佛嗅得到爱人气味的壁虎一样,他肯定伶就在战楼之上。
「伶,我来了,你要忍耐。孩子要出生了吗?不要怕,我在来,我在来了。」夏照伸长手使劲地把匕首插入战楼的石墙,身体就挂著在墙缓缓地一步一步引体向上攀,愈往上爬,伶那阵痛中的呻吟则愈是清晰,他的动作也愈加快速了。只是,螳螂捕蝉,黄雀总是在後。夏照专注地探索伶的所在,他却没注意到战楼之上会有人在纷乱的战火中仍能注意到他以此不可能的途径侵入,此人绝不会是别人,有此洞察力的人,一定就是邪神本人。
铁木不会听到爱人的呼唤,却绝对会察觉到敌人的呼吸声,这就是战神的本能。打从夏照把刀子刺入则墙的一煞,铁木就听见那刺耳的入侵之声,他又怎不提防伶会再次被抢走?他也因此而不得不把此刻最需要自己的伶丢下。
「这铜臭之人就是不死心。」铁木正站在墙垣之前,不管四周的军士如何被民兵的投石打得乱了阵脚,也不管狼牙竟然站在敌军的一方,他只管盯著在则墙上潜伏攀爬而来的夏照。「受死吧。」
铁木拿出弓箭,箭头缓缓向下瞄准,箭头在黑夜之中反映了四周纷乱的战火,然而,一道极强烈的光芒忽地从空中冒起,铁木猛地发现了--「火龙翼又来了?它怎会总是那麽合时地飞来?」
铁木心里早就在怀疑火龙翼的袭击似是另有诱因,此刻他是更加肯定这是那些神官的好事。只见火龙翼的趾爪之间仍挟坐一个穿上神官袍的身体残肢,铁木一眼而知,正是那个外族长老。
「天,不是真的!」死死地苦撑著吊在城墙半天高的位置,夏照的注意力也被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唤引过去,他没想到,一直以咒术引导火龙对邪军作出攻击的赤鲁儿长老竟会被火龙击杀了。
「此龙是魔物,我们没可能消灭它,我现在以咒术引动它,若被它发现我的冒犯,我是必死无疑的。若我死了,唯一可以解决火龙的人,就是铁木。如果他愿意跟火龙同化一体,火龙的魔性与他神族之血同化,那时,你就要把握时机,尽快杀了它,不然,当他们同化成功,那麽,此遍苍茫大地便会真正地成为地狱的一部份,再也没有希望了。」
夏照想起长老交托的话,却没想到原来长老本就预知自己的死,此刻他才知道那原来是长老交下来的遗言与嘱咐,他不禁大骂自己够蠢了。
「要如何让邪神行出此一步?有可能吗?长老,你为何不说个明白才走啊!」夏照一面苦恼地思索著长老曾说过的所有话,另一面猛力把一柄匕首从石墙拔出,不料,说时迟,一支红箭从战楼顶垂直地射来,他的匕首不敢怠慢,用力抵挡,铿的一声,他极个人也在震动,他才知道自己已被铁木发现了。
铁木的箭却没有继续发射,他的身体猛地向旁边的石阶扑去,一道烈焰即从空中的一团黑云里如雷似电的劈来,一声尖锐的兽叫划破长空,那就似是丧钟一样,战场中的所有人的心也被一下子唤醒--地狱的大门已打开了!
☆、52.2绝境逢生
铁木立即攀上伶所在的楼房顶,箭头转向空中的巨龙,他不容许伶在此刻受袭,他只想尽快驱逐此龙。
「给我滚!」铁木的咆哮声比火龙翼的兽叫更具威势,也叫所有被魔龙吓倒了的凡人定下心来,炎军的士气又回来了。然而,就在众人的耳目都为此英雄与魔龙对峙的一刻而屏息,小楼房之内却忽地传来婴儿呱呱出生的哭声,这构成了全人完全的震撼。
「生了!伶公主生下我们炎族未来的王了!」惊喜地大叫的人却是柴耳,所有邪军的心都狂热了。
「那是我们大鹰的少主,是我们大鹰女王的继续人!我们现在就接她们回去!」半带喜气又半带挑衅,那是水儿在民兵之间的呼喊,却也促成了两军更激烈的战斗了。
「保护我们的大鹰女王!」大鹰民兵在呐喊。
「保护我们的炎族王后!」炎族邪军在呐喊。
一声孩提引发起两族各自的奋战心,战楼之上,剑戈交击,小楼房之上,初尝父亲滋味的铁木心里竟也是一阵激动,他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喜是怒?为何那婴儿声吵得叫自己热血沸腾?他焦急地想冲到房中把伶和孩子细细地看清楚,然而,空中的巨龙却虎视眈眈,那幼儿的叫声也触发起火龙翼猎杀的兽性,铁木愈是坚守巢穴,火龙翼的兽猎兴味愈是高涨。
只见火龙翼不往地盘旋飞行,铁木的箭就瞄准它那会喷火的喙咀,每当它冲近来要张咀喷出烈火,他的赤箭便会赶快一步地封杀而来,迫使它闪躲避走而去。城墙之上,夏照则趁机快速地翻越到小楼房去。
「伶,孩子,我来了!」夏照心里的激动绝不比铁木逊,在他的心目中,伶永远是他的妻子,她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即使伶拒绝一千万遍,他的心、他的坚持都不会动摇。
夏照一个翻身,即箭步冲向伶所在的小楼房,伶那虚弱的呼唤,一声一声似尖刀一样刺入他的耳他的心,他偏就是能把她的声音听得如此地清晰,那是思念使然,还是他前生欠她,要在此生付出所有来偿还?他已不再想这些,他只要为她付出,一直地永远地守护她,这就足够了,这也是他来到此遍大地的目的啊。
「铁木……铁木……」
那是伶微弱的声音,奄奄一息却又带著喜悦似的,夏照难过地再次证实,在伶的心里根本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可是,那又如何?爱,从来都不是公平交易的事。他已领悟到此真理,也对人世间的情感体悟更深了。
「伶!」一声熟悉的呼唤从门外纷乱的风火中传来,却不是她盼著的声音,伶无力地抱住初生的孩儿,眼睛没一刻离开此小脸蛋,也没理会那呼唤,也不管门外的天空要塌下来,什麽也影响不了她此刻的宁静与喜悦。
「不管你父亲如何,妈妈有你就好了。」伶轻吻孩子,再没有什麽事能引动她的心,她真盼望她的世界就只有此小小的房楼,不要再有别的了。
夏照才推开门,伶与襁褓中的孩子如梦一样放入他眼帘,纵使天上地下也在恶战之中,就在此一刹那,他明白了人的真情所在,所有人在争在战,目的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所爱的人,男人所爱的女人,女人所爱的儿子,人民所爱戴的国君,军士所爱慕的将领……这就是情之所在。
「伶,我是你的守护神,不管什麽时空,也不管你的心在哪,我都不会离弃你!」夏照站在门外,深情地看著那温柔得叫人心痛的女人,刹那间,他真的没法原谅自己,他暗暗地低骂,「对不起,为何,为何是你!我竟然没有给你过多少幸福的日子,对不起。」
「没有你的事,滚!」铁木的声音依样冷硬,人突然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夏照面前,神剑也即时刺出,夏照猛地往後闪开,铁木透著烦躁的声音在说,「她从未属於你,也不受你Cāo纵!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娘娘腔!」
铁木箭步进了小楼房,却直直的站在床边,什麽也干不了。门外四面楚歌,门内竟宁静得叫他难以置信,为何此女人就有这样的力量?她总可以把争战处之泰然……
「这东西是什麽?」铁木没有高低音调的声音在问,他盯著伶怀中的孩子,心里的血液正在翻腾,明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却彻底地不知所措。
「嗯。」伶无力地回了一声,她什麽也说不出,实在倦得什麽也干不了,然而那苍白脸上的微笑却更是温柔更是妩媚更是叫人心醉,铁木觉得此女人又比之前有些不同了,却弄不清有什麽改变,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正为她而震盪,他不能不承认柴耳刚才所说的--这就是爱啊。
铁木感到举步为艰,却就在他鼓起前所未有的最大勇气走上前去看自己的儿子之际,火龙翼又折返来了,而且它竟然也有动脑筋在猎物之上啊。
铁木听见火龙全速而来的拍翼声,听起来有点沉重,他不明所以却只能加紧提防,持神剑的手已举起,耳目都专注在门外的状况。
「散开!小心!」是夏照紧急的喝令,铁木仍未弄清状况,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从小楼房顶端传来,一巨石被火龙掷下来,铁木反应地以神剑迎之,只听见伶一声的惊叫,与孩子呱呱的大哭,铁木心慌了。
「伶,没事吧?不用怕,我在!」铁木从未如此紧张过,心中有所爱的人,这就是战士最大的弱点,因此炎族战士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然而,他愈来愈相信,那其实也只是在嘴里说的事,事实上,有那个男人可以不把所爱的女人放在心里?
伶被吓得心魂不定,在那巨石压下来的刹那,铁木一手举剑往上刺,另一手则猛地把伶母子一推,她抱住孩子瑟缩在床角,眼看著如天空般大的巨石一分为二的碎在她面前,却把铁木隔开了,抬起头来却是一遍被烧红了的夜空,伶安宁地躲在战火之外的楼房小世界即时破灭,战事剑戈之声、军民的呐喊怒吼、烈火缠绕的惨叫、受刀剑刺杀的绝响……一下子全都塞入伶的耳朵,而火龙在空中对自己的虎视眈眈与它愈加狂乱肆意地燃烧之况,都使初为人母的伶警觉起来了。
「没……没事。」伶把铁木交来的匕首握在手,身体愈靠墙角躲去,说,「铁木,我会保护好自己和儿子,你去吧,去把火龙赶走,保护此遍土地的所有人民。」
没料到她竟会说出如此的话,铁木著实摸不清此女子,他还以为她会哭叫著要自己来相救,真想不到,在此危急之势,此女子心系的,仍然是大鹰人民……
「我要敲定此火龙跟任何人无关,你少废话。」铁木根本不会把什麽人民放在眼内,然而,火龙翼却是他一直要对付的家伙,从数百年前,他将之困在地下神殿,他就一直在想解决它的方法来,只是至今也无果。
「炎军听令,先灭火龙!」柴耳在战楼的另一喘大喊,「水儿,先救你的主子才是。」
「这个当然!」水儿最讨厌柴耳总是什麽也比她先走一步,却不甘示弱地宣说,「大鹰众军听令,先行救出女王,之後再了结炎族。」
「水儿,那又何必?」柴耳不禁地说,「你军要跟我族军士相比,仍然有太遥远的差距,你又何须执著是谁坐王位?反正将来也是他们的儿子作王。」
「什麽他们的儿子,大鹰才不会承认此入侵者!」水儿不能原谅柴耳的是非不分,「大鹰绝对会算清此帐!」
「那麽,你真要算的,就跟我算好了,你未有能力跟我大哥算。」柴耳说的是真心话,这却让水儿心里更为痛恨了。
「柴耳,你绝对是个不分对错的愚忠!如此的魔君,你也要效忠?你的聪明都去了哪?你的良知去了哪?」水儿咬牙愤恨地说。
「水儿,你一生也杀不了他,那又何必?」柴耳无奈极了,「铁木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存在。」
「那麽就让我代水儿跟邪神算帐好了。」狼牙把水儿所有的说话听进了,他知道只要了结邪神,水儿的心便会完全属於自己,这却不是易事,然而,目下的光境,邪神与巨龙正在恶战之中,就如水儿先前所预算的,他只要趁机给邪神加一刀而已。此事实在必行,更待何时?
说时,只见铁木手持盾牌与神剑就在碎成两半的巨石之前争持,在旁的夏照则再次以双匕首试图攀越巨石,而火龙早已用火海把二人隔绝於任何支援之外,柴耳也只能眼看著乾急。
与此同时,战楼处处传出石壁爆裂倒塌之声,如鬼爪般的裂纹不住地在新建筑上伸张,任谁也知道战楼随时有倒毁的可能,所有人本来的激烈混战也停了下来,一时之间,战戈之声绝了,却只有火龙如嘲笑的尖锐兽叫与烈火把城楼烧成脆石的咇卟之声,还有,那新生的未来王者的响亮哭声。
「大鹰军民,先行退下城楼,快!」柴耳急了,却知道在战场之上退走的,绝对是可耻之行,於是,又说,「要尽速扑火!请与我军合作,先解燃眉之火。」
鹰民兵总也接受了狼牙的训练,行动之快竟与炎军不相伯仲,然而,战楼已陆续倒塌,不少军民也在走避之中从楼阁堕下,能真正逃出此火楼的人,三千不足,身为将领的柴耳,水儿及狼牙却从未想过要离开楼顶半步,他们的心系於战楼的另一端,就只待步下都退去他们才能抛出所有冲向巨龙、解求大鹰之王。
☆、53.遗憾的流星
「隆!」又一声城楼塌下之声,这次却叫水儿急疯了。就在他们要奔向邪神与火龙对峙的战团,楼层突陷塌了一大遍,正正地断去三人往前的路,那就似是有一无形的大手硬要阻碍他们支援一样。
「岂有此理!」水儿气得仰天大骂,「阿蒙神,你究竟想怎样,难道你就要看著我大鹰公主被火龙撕成碎片?枉我们一直都在敬奉你,岂有此理,真岂有此理!」
「不会有事的,大哥一定会救出伶公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地保护一个人!」柴耳竟有感动与欣赏的时间,「你看啊,邪神终於学懂什麽是爱了!」
「呸,谁希罕他爱?我家公主才不会跟他,一定不会!」水儿心里痛恨邪神如此苦待伶,然而,她却比任何人也更明白伶从很小的时候就爱著那麽一个不值得一看的铁木。「那人绝对应该死!」
水儿不由分说,即挽起弓箭瞄准在战斗中的邪神,那正是难得的可消灭恶魔的机会。
「不要!」柴耳慌忙扑上前,一手捏住刚从弦射出的箭,箭头没因此而被制止却直接穿过了他的掌心射向失去方向的夜空。
「柴耳!」痛叫的人竟是水儿,手上的弓都甩在地,她扑上前即在衣角撕出一行布条为他包扎,那双盛怒的美目一下子竟涌出泪来,声音也柔弱得似是受伤了,说,「你怎麽了,为何要这样?那恶魔值得你如此忠心?为何?为何?」
「我不单是为了一遍忠心,我更是为了你家主子啊,水儿!」柴耳看著为自己而急得哭了的水儿,心里有万般感动,却说,「你应该比任何人也清楚,伶公主一直在等待铁木改变,等待那如铁如木的战士学会爱,她一直在坚持,你怎麽可以毁去她的爱?」
「那……」水儿被此话雷了,她竟然一直没理解到主子的心,她竟然一直在生气伶的受辱,却从没想过他们二人之间有真爱的可能,「我……从没想过,邪神,那恶魔怎会爱我家主子?没可能!」
「你为何不相信?看!他现在不就在倾尽全力保护妻儿?他也许是学得太慢,但他终究是学到了,伶是等著了!」柴耳也忘了掌心的痛楚,他知道这是绝对重要的时刻,也不管狼牙正狠狠地瞪视而来,他要把握此机会。
「我也一直在等候你,水儿,你知道吗?」柴耳用受伤的手把水儿抱入怀,另一手托起她的小下巴,深情如水般低声地说,「我在等你真正的选择,我在等你的心,也在等你明白真爱。」
「真爱?」水儿突然的糊涂了,「我……我没有明白什麽是爱?」
「爱不是可被利用的工具,爱与欲是两码子的事,我不介意你留恋狼牙的身体,但我不能容忍你们都误把那事当作爱。」柴耳这才望向狼牙,平静地说,「狼牙,如果你爱她,你就让她自由地选择吧!」
「废话。她早就选择了,不是吗?」狼牙的大刀跟暴喝一起劈向水儿,他就知道只有那样才能击中可以轻易闪开的柴耳。
「不要!」水儿惊叫,柴耳的手臂从她的背滑落,掉在地上。她痛得比自己的臂断了还要痛,喊说,「停手,狼牙,不许伤他!」
「我才不会伤他,我只要杀了他!」狼牙吼叫,「没有他,你便不用选择,也不用天天在我的床上,把我错喊成他的名字!」
「那麽,你应该很清楚她的心根本没有跟你走在一起,你只是她裙下的狗,她对你也只是主人对宠物的怜爱,那不是男女之间的真爱,你放手吧!」柴耳的忍耐也到极限了,「我不介意你夺了她的身体,我却不能让你把她纠缠得糊涂了,糊涂得把真爱都丢弃,你太自私了。」
「闭嘴!你没资格说我自私。」狼牙的大刀继续攻向自小就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族兄,心里一直抑压住的怒火与怨气也要爆发出来了。他大骂的说,「我愿意为她干一切的事,我是最应该得到她的,你就只有摆出一张帅脸,满口仁爱,那天你不是一样跟我一起上她?你不是一样高兴吗?为何就不能继续下去?我不介意分一半给你,你却要独占全部,究竟谁自私?」
「那只是欲,你仍然不明白?」柴耳其实早就後悔了,他痛恨狼牙把水儿的身体抢了,却也生气水儿如此利用她的胴体,然而,自己也不是一样屈服在欲火之下?他又可以说什麽?可是,那决不可再。
「明白那麽多干什麽,开心就是了,你那麽多道理就去地狱说吧!」狼牙的大刀接连砍来,既快又狠,即使水儿拚命拉著,他的刀却依然狠绝,负伤的柴耳只得节节後退,却依然说教不断。
「狼牙,勉强而来的、强抢回来的女人,始终也不是属於你的,那麽多女人被你掳来夺来,之後都自杀死了,你仍不明白?」
「我现在要的只有水儿,就只有水儿,我们处得很好,只要这世上再没有你此混蛋,她便不会离开,我们会快乐地在一起,只要你死了,什麽也不是问题,她也不会烦恼!」
「狼牙,停手!停!」水儿从未见过如此不受控的狼牙,他从来都是一头狡猾的狼,从不因生气而误事,目下是什麽状况了?头顶正有一头火龙在到处喷火,脚下是被烧得随时要倒塌的楼层,前面有他们要迎救的主子,狼牙却把一切都抛下了,却只知要灭了一直共患难的柴耳?
「我即使死了,你也不会真正得到水儿,永不!」柴耳忽地停下了脚步,他就要让狼牙的刀砍下来,「因为她爱的是我!」
「你给我永远地闭嘴!你既然不肯只要一半,那麽,我就不分给你!」狼牙痛恨得咬牙切齿,他从来也不介意把水儿分一半给这兄长,他却偏不肯分享,现在就连水儿,她,她也要那麽自私?
「不许动柴耳,如果他死了,我会跟他一起死!」水儿急疯了,两脚狂奔的扑向宁死也不愿把水儿分给兄弟的柴耳,两手紧抱住那一身是血又断了一臂却仍满口道理的男人,她才发现他的xiōng膛不比狼牙的宽,却是那麽的温柔又热暖。她紧抱住柴耳,要代他受了狠牙的刀,那就当给狠牙的补偿吧。
「你!」狼牙猛地要收回刀劲,却没来得及制住大刀的去势,刃留情地在水儿的背掠过,一行鲜血涌流跟柴耳的血都和在一起了,他却没听见水儿吭一声痛,听到的却是她底底的一句--
「狼牙,对不起!」
被砍的人反而跟下刀的人道歉,那是什麽道理?那是什麽意思?狼牙一时之间呆了。
「水儿,」狼牙整个人也静止了,他缓缓地低问,「就连你也一样,你都要那麽自私?就不肯分一丁点爱给我?」
水儿说不出话,也不知说什麽好了。她到了此刻才知道自己没法跟狼牙继续下去,不是因为柴耳,却是因为伶。她眺望向跟火龙翼奋战的邪神,听著小婴儿断续的哭声,她却可以想像得到伶幸福地看著铁木的眼光。
「我……我也想知道什麽是真爱,也想跟主子一样守著爱的人。」水儿有点无奈,却不愿意再离开柴耳的怀抱了。
「嘿!好啊,你们都有爱,都不愿意分点给我!这样自私的,就是所谓的真爱?笑话,真笑话!」狼牙伤心地咆哮,「我为你付出的不够多?柴耳为你干过什麽?」
「弟,爱不是等价交换的东西。」柴耳抱歉了,「终有一天,你也会遇上命定的人。」
「有可能吗?那也不是水儿。」狼牙望向空中愈发疯狂的巨龙,「我什麽也没有,就只有遗憾。」
「不是这样的,狼牙。」水儿想再次道歉,但那有什麽用?
「那麽,我就把这遗憾留给你们吧!」狼牙拾起水儿丢在地上的弓箭,以极速奔向半空中的巨龙,两腿一蹬,就在他跟火龙最接近的距离,一支箭射出,刺入恶龙的眼睛。
「狼牙!」水儿跟柴耳大喊,声音却被火龙翼痛楚的嚎叫完全掩盖了。
一团火球击来,把空中的射箭者包围。如从天上掉下来的流星,狼牙坠落了,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永远地刻在水儿与柴耳的脑海。
☆、54.静谧
火龙翼紧合上受伤的眼睛,一行滚热的龙血如河水一样涌流,痛楚与愤怒叫它兽猎的兴味尽失,换来的却是报复的疯狂攻击。
伶抱住孩子无路可途,只能躲在塌陷墙壁之间的隙缝,然而烈火的攻击又如何躲避?伶咬紧牙关拚命地支持住,她不能抵受不住热力便闯出去,那就是送死啊,但孩子又怎麽忍受得了?只听见孩子断绩的哭声愈来愈微弱,铁木愈发急躁了。
「我去守住他母子,你要尽快击退此怪物!」夏照终於攀过巨石,一面坐在他的盾牌便往下滑去,一面却不忘挑衅此拿掉伶身心的宿敌,「你保护不了伶,就由我负责好了!」
「没你的事,滚!」铁木已失去平日在战场上的冷静,心中的爱成了他一个路人可见的弱点,他的箭愈加快速地发射却完全失准,他的心愈加急躁,火龙也愈迫愈近,巨大的龙翼卷起狂乱的气流,卷起的沙砾成了火龙击打敌人的武器,邪神不得不眯起眼来,火龙的巨爪却即时的袭来,它终於把此困住自己在地下数百年的恶敌抓住了!
一声尖削的兽叫,似是兴奋的狂笑声,龙翼猛然上腾,铁木的弓箭从空中掉落战楼之下的焦土,正正落在拼命跑回来的白兰脚下。
「阿蒙神啊,不要,不要!」白兰一时急得向天大喊,「那是唯一可以对抗火龙的人,不要让他死掉,不能!」
「铁木!」烈火忽地停了,巨龙的兽叫愈拉愈远,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近来,却又听见白兰带著愤怒的叫喊,她不明所以,心里却不安极了。
「伶,我来了,不用怕!」夏照趁巨龙远去,立即上前把伶母子从墙石之隙缝间拉出来。
「铁木!」伶彷佛没看见跟前的夏照,她才清楚地看见依样火红的夜空,那巨龙腾飞的巨大暗影之中,她看见了铁木就在它的趾瓜间挣扎著,刚才被烈火围困,她也没喊一声,此刻她却惊慌得哭了,「铁木,回来,我和孩子在这啊!回来!」
但见铁木被擒,战楼另一端的柴耳急忙拾起弓箭塞入水儿之手,说,「引它回来,我去给大哥送剑!」
水儿也不明白柴耳要干什麽,但目下她能作的也只有这些了。
柴耳的弓箭精良非常,水儿却需要用尽力气才能拉出满弓,然而,她的箭术是不用怀疑的。
一箭接一箭攻来,火龙才发现敌人真的不少,插在眼睛里的箭仍叫它痛苦非常,心下的怒火即又被扯出来了。它一个回旋,誓要把所有人灭绝。
柴耳不敢怠慢,断臂的血仍不断地涌流,他却依样灵活地往塌下的楼层攀越而去。
「小心!」水儿这才知道柴耳要干什麽,原来他是要去把邪神的剑拾回来,他要自己把火龙引回来,目的就是要把剑甩给邪神去。
「大哥,剑!」一如柴耳所料,火龙翼真的折返,速度极快,却是向水儿飞去,他急忙把剑掷向铁木,再立即返回水儿的身边。
「不要回来,躲!」水儿大叫,一个火团猛地攻向水儿,烈火缠了一身,她只得在地上猛滚,火龙的烈焰却没有停,柴耳眼见她已失去挣扎之力,更急迫地折返。
「水儿,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柴耳用他仅馀的手抱住烈焰包围中的爱人,火龙愈发高兴地不住送上烈火,竟疏忽了趾瓜之间那不容轻看的敌人。
铁木才接过柴耳抛来的神剑,心里竟不禁地跟此凡人说了一声--「谢!」却又在下一刻,他眼看著那二人相拥著被烈焰燃烧,没有痛苦的叫喊,铁木更彷佛看见柴耳最後的笑容,此二人竟是笑著被烧死的,铁木疑惑极了。
「铁木,我跟孩子在这,来,回来!」是伶的声音,铁木的心不其然的振奋起来,火龙翼却也把伶的声音听到了。它的独眼转向,是战神巢穴里的女人,还有幼小,它的记忆与愤恨再次涌现,它要擒拿之,就像战神一样,它决议要好好把弄这些猎物。
「你休想碰她一根毛发!」铁木怒了,即使火龙的趾爪已深深地陷入他的身体,他的血与肠彷佛也要流失尽了,但他很清楚,他根本不会死,就如此头魔龙一样,他却忽地明白了些什麽--
「嘿,原来我铁木就跟你一样,只是一头魔物!」
他狂笑一声,神剑猛然怒斩而下,火龙的趾断了,他终於从那魔爪脱身了。
一个血人从空中急堕而下,白兰再次向天痛骂,「阿蒙神,你究竟在干什麽?你真要那人死?」
她急忙上前拯救却知道是绝望了,铁木能逃过被魔龙分尸,却从这高空掉下,他可以不死吗?
「铁木!铁木!」眼看著铁木堕下,伶扑向断裂的楼层往下寻找他的身影,却被夏照猛地拉回来。
「小心,火龙又来了!」夏照把伶拉在身後,小婴儿也发出低低的哭声,似是要代替已悲不能声的母亲哭泣。盾牌才举起,一个巨大火团如炮火一样轰来,夏照被震得不住往後退,伶却竟然毫无反应地呆站住。
「振作,他不会死的,他是战神,不是吗?」夏照大吼,再一手把她拉入怀,「他要是真的死了,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了,那不是更好吗?」
「不!不!」伶没理会再次猛烈地攻击而来的烈焰,她抱紧孩子,低低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我只会跟铁木在一起,不会有别人。」
「爱情,真是如此不可理喻!」夏照继续抵挡住烈焰,心里却有千头万绪在思索,却说,「但是,你要杀死铁木,这是唯一可以彻底解魔龙的方法。」
「什麽?为何?没可能,我怎麽可能杀他?」伶不明所以,她却知道夏照绝不是胡言的人,也想起了铁木曾多次说--「你要不再受苦,你就亲手把我干掉。」
夏照却没有回应伶,他心里在犹豫,这正是迫使铁木使用那咒术的时机,然而,那样的话,伶会怎样?她真会杀死跟魔龙化合的铁木吗?那是铁木之所愿,却是伶之所痛啊。
终於,他仍是下了决定,事情总得有一个完结的。於是,他把手上的剑掷向火龙,向战楼外的夜空大喊:
「起来,铁木!你再不起来,伶便要跟我一起被活活烧死了,我的盾支持不了多久,你要你的妻儿跟我回天界吧?」
如此的话,似是提醒,铁木听来却更多是挑衅。那死死地瘫痪在地的血人,竟然动起来了,白兰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然而,她很快地明白过来了。
「这是阿蒙神行的奇迹,他要你起来消灭魔龙!」白兰把地上的血人扶起,立即把鲁赤儿交托而来的咒书递到铁木面前,「铁木,这是左方大神官留下的咒书,鲁赤先长老说,就只有你可以运用它来消灭魔龙。」
铁木却看著那书良久,心里在挣扎--「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
「铁木,伶跟孩子快要被火龙烧死了!她不是你,她很脆弱,她是会死的!她才给你生下孩子!」白兰急疯了,硬把咒书打开来给他看,痛恨地说,「如果我有能力便用此咒术,才不要求你。」
「嘿!」铁木冷冷一笑却把咒书甩在地,却说,「此书本就是战神殿之物,是左方偷来的吧!」
「什麽?」白兰不知反应,却看见铁木缓缓起来,拿起神剑缓缓地往战楼上方攀上去。
「伶,我来了,你支持多一会!你不能死,要死的是我,知道不?」
他就在断裂的楼层问飞快攀升而上,一点不似伤得快死的人,白兰不禁跪在地上仰天祈祷,现在铁木是要往迎救了,他是要用那咒术了吧,可是,之後又如何?伶会愿意让铁木被杀吗?这可真会叫伶痛苦一生的啊。
再次看见战神冒出来,火龙翼一点不惊讶,它就知道这是消灭不了的敌人。没料到,战神却把手上的武器猛地抛向被大石阻隔在楼房角的伶,命令的说:
「伶,在我跟火龙化合为一之後,要趁我回复人形的时候,尽快用神剑杀了我,这就是光的责任。」
说罢,铁木突然向火龙飞扑而去,准确地把它的颈紧紧的捏住,火龙不疑有诈却一味的挣扎,它只想甩掉战神再将之撕成零碎,好看此战神如何不死。
猛烈的争持在空中持续了好一会,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却看见一道强光炸开来,当天空回复黑夜,一切也静了,一切的危险都消失了。
火龙翼不见了。
铁木也不见了。
剩下伶抱住初生的孩子呆呆看著静谧的黑暗。
☆、55.赤身露体的魔神
「我彷佛看见他们残留著的笑容,即使烧成灰炭,他们也相拥著不分离……」伶站在水儿跟柴耳合葬的墓前,低缓地说,「水儿,你这就跟柴耳在一起,再不用为我忧心了。」
「伶,回去吧,你要受凉了。」夏照拿著披肩走近来,伶身上散发著的忧伤气息都叫他不忍打扰,然而,这是夜半的时候,天气凉得杀人,只见她单薄的肩膀在缓缓的抖,他真有抱著她好好呵护的冲动。
「谢。」夏照的披肩放下来,伶却觉得那比铁甲还要重,然而,她仍是默默地接受此重压。
「王,我们要上路了,你也得跟孩子好好休息一下。」白兰抱著小婴儿呵护有如自己的孩儿,却叹息的说,「看,小殿下的样子真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可惜,此父子似乎没多少缘份,铁木还没抱过自己的儿子。」
「我就是想让他看下孩儿,也许,他会清醒过来,也许……」伶也不知自己期望些什麽,即使铁木从火龙的魔性清醒过来,那又如何?身为大鹰女王,她仍得将之杀掉啊,那麽,清醒岂不是更让人痛苦?
「王,探子回报,已发现铁木的踪迹。」吉普忽地从夜雾之中出现,伶没被吓倒,整月下来,她愈来愈习惯如鬼魅般的黑佣兵,然而,她一点不享受他们如此难以触摸的存在与保护。
「终於找到了!」夏照难掩心中的焦急,他把手中的咒书紧捏,说,「伶,快上路,接此咒书所述,要在铁木与火龙完全化为一体之前将之消灭,不然,他便会化为凌驾於神魔两族之上的怪物,那时,阿蒙神也没法处理他了。」
「凌驾於神魔两族之上的怪物……」
伶对这样的形容心感怀疑,然而,不管是夏照、白兰,以致铁木本族的所有人,也力主要将他消灭,甚至,她没有忘记,就连铁木最後也如此吩咐她--「伶,在我跟火龙化合为一之後,要趁我回复人形的时候,尽快用神剑杀了我,这就是光的责任。」
伶没有把铁木的遗令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根本不打算杀他,那是没可能的事。
「我怎麽可能做得到?我怎麽可能会杀人?而且,是他!」伶在心里不住地问自己,她却早有答案。
「王,怎麽就是要你去?那太危险。」白兰不禁地说,「你是前生欠了此人,今生就是要为他而受尽折腾。」
伶抱过儿子在怀,白兰的话叫她一呆,脑海里的千头万绪立时的涌来,对铁木的百般恨意如海浪扑来,然而,她一低头看了孩儿一眼,那张跟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蛋却立即让她甜在心头,铁木那如铁如木的表情,他为自己紧急万分的模样,还有,那压在她身上失心般的兽脸……她都没法忘记,怎可能忘记?那人是为自己而来的,也为自己干尽一切,她对此深信不异,即使他所行的是如此不耻,她却就是没法真正地恨他。
「也许……我真是前生欠了他,又或,那根本就是阿蒙神在作弄我!」伶低低的说,轻叹一声便上了马车。
「起行。」夏照立即下令,脸上仍是那麽的淡然自若,可事实上,他心里正在犹豫多所的事宜--要如何让伶拿起神剑把铁木灭掉?她做得到吗?她愿意吗?真要把战神灭掉?那事关重大啊!
夏照心中少有地生出不安来,不,不是不安,是悔恨吧。他其实早就在後悔了,只是他从不认错,也不认为自己会犯错,可是,看著受尽折腾的伶,还有铁木不惜牺牲也要灭掉火龙的行径,他开始怀疑自己对铁木的判断了--「难道我真的错了?我是太看不起他,所以把他都误解了?」
夏照一直看著伶怀中的孩子,心里的酸味又在漫延。要是铁木不在了,他可以跟此女子在一起,给她补偿一点幸福吗?她,可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不可能。但是--「我不介意,我只要好好照顾她,天天守著她,这就好了!我会代替铁木照料这母子,这事实上也是我的责任啊!」
夏照的心正思潮起伏,他从不曾如此苦恼、忐忑,凡人的心思、情爱竟让他疑惑了。
「吉普,速度前进,要赶在黎明前找到他!」夏照一再催促,他是少有地焦急,吉普只好加紧鞭策马儿,即使他明知此对马已不停蹄地走了几天,他也不能不加鞭。
「夏照,马儿已走了几天……」伶不禁也为马儿辛苦了。
「没法,铁木的踪迹很难追捕,再迟些,我怕他就要化成魔神了,那时就再没可能消灭他。」夏照沈郁下来,低说,「我也不想如此,但我不能让一个超越神魔的半神半魔存在。」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伶一直在想著此问题,「如果他真的成了那样的魔神,又会如何?」
「那你想一下,以战神的好战与火龙翼的嗜杀好破坏,他会成为怎样的怪物?」夏照再也掩饰不了心中的忧虑,他拿起神剑,恳切地说,「伶,现在就只有你可以走近他,只有你可以解决此事。」
「不……为何要我?我……不可能!」伶一千万个不愿意,多天来也没淌过的眼泪又回来了,「我……生下孩子即走上马车,不断追逐铁木的脚踪,我不是为要杀他!我……只想让他看看孩子,也许,他清醒过来便不会再不断破坏……」
「伶,要清醒的人是你!」夏照大声地说,他烦躁了,究竟此女子的妇人之仁要到什麽时候才会收起来?然而,她绝对的慈心不就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吗?那不就是感动了战神的女人心吗?他不觉抱歉。
「对不起,伶,我不应呼喝你。但是,你得面对现实啊。」夏照把神剑摆在伶的脸前,凝重地说,「你是光,光来到此遍苍茫大地的责任,就是为了让人们脱离黑暗。你也看见了,现在的火龙翼比之前的更为狂暴,入夜之後的铁木也不见得正常,他赤身露体地在田野间游走,遇见他的人都被杀了,显然,他已被火龙的魔性控制了。」
「让我先见他,请给我见了他才下决定,拜托!」伶心意早定,「我要见他,也许,仍有转机!」
夏照也不再说什麽了,他知道伶最终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即使她杀铁木,那也不是出於兽性的嗜杀,却是基於保护大地的生民啊,这一点战神又能理解多少?
「啊!」马车忽地停了,伶在车缝中倒了下来,幸好夏照赶及把母子抱住了。
「没事吧?我去看下马儿。」夏照也知道马匹的体力也到极限的,眉头不觉也皱了。
看著夏照跳下马车,脚步甚是沉重,伶也在不断思索他刚说的话,「夏照总是对的,但妈妈决不能杀你父亲,对不?」
伶温柔地跟孩子说,眼角却被车缝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住。
「铁木?」那感觉太强烈了,那人影就在黑暗中凝视她母子啊。伶两脚不由自主地不声不响的抱著儿子往外跑,她怕夏照要杀他,那可又要生出一场恶斗了。
她向著那高大的人形狂奔,愈加相信那就是孩子的父亲来,她心里激动,那人却在高速移动,似要远离,却又徘徊,伶大感不解,她只得更拚命地追上去。
「铁木,不要走!我是伶!我带孩子来见你,铁木,出来啊!」她一面追,一面著急地喊说,「停下来,天光了便见不到你,求你,见见我,见见孩子!」
她哭了,那凄酸的声音叫他的心痛了,脚步也放缓下来,本来一遍混沌的脑海一下子更为混乱了。
「铁木!」终於看见他了,他竟光著身子呆滞地站住,两眼失神,彷佛是一具被灵魂丢弃了的行尸,伶看见他身上尽是大小的伤痕,有新有旧,有野兽的爪痕,但更多的是刀箭之伤,她看著,泪水更不能止住了。
「所有人也在追捕你……」伶心难过得说不出话,却不住往他身边走,她只想好好细看他,「痛吗?」
眼前的人叫他疑惑,心头的血却又在冒火般翻滚,忽地,她怀中的小东西在呱呱的大吵,他更觉烦躁了。粗暴的大手猛地把小东西抢在手,他要把所有让他烦躁的东西毁掉。
「不要!」伶大惊,整个人扑上前紧紧地抱住那赤身露体的野人,哀恸地说,「铁木,那是你儿子,是你儿子!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
那女人的眼泪湿了他的xiōng膛,她的手,她贴近来的身体竟是那麽的热暖又温柔,他心头传来一阵阵的震盪,她的声音又是如此地熟悉啊,他不禁要把此女人细看了。
「铁木,是我,伶!」她看见野人专注地看著自己,那失神的眼光渐渐浮现出焦点,他正在把自己细心地端详,他把儿子紧捏的手也缓和了。
「铁木,回来,回来我身边!」她两手捧住野人的帅脸,唇轻轻地吻上他,一吻再吻,再而深深地吻,他本来被野地四方的风吹凉了的身体不觉地暖和了,那两唇相接的感觉一下子把他的灵魂呼回来了。
「铁木,是伶啊!」伶就知道他会清醒过来的,她缓缓地拉下他把儿子高举的手,「是你儿子。」
「伶……」一串串的记忆闪电般掠过他脑海,尽是美不可方物的伶,忧伤的伶,痛叫的伶,受委屈的伶,恐惧中的伶,坚持不倒的伶……叫人爱不惜手的伶。
「是,是我!」伶轻抚他风霜的脸庞,哭著又笑著的把儿子放进他怀中,再也说不出话了。
「伶!」铁木终於把她想起来了,怀中的小东西的哭声再也没有叫他烦躁了,现在听来,竟似是那麽动听的声音,却说,「是我的孩子。」
「嗯。」伶拚命地点头,天边却忽地现出红霞,她不禁地把铁木更紧地抱住,哭说,「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成,快走!」铁木感到全身在燃烧,两手猛地把母子甩开,两脚即开始向後退,「伶,快走!」
「不,不要!」伶被他甩开,无力地坐倒在地,她一点不知道自己已陷入险境了。
「走。明天带神剑来……」铁木拚命向後退,身体渐渐被一团光芒包围,光团愈加增大缓缓升上半空,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就在第一线阳光从云间照射而来,伶再也没看见铁木,当光芒渐渐退去,那空中冒地出现的却是--火龙翼。
「走!」是夏照的声音,伶仍在惊愕中,他却已敏捷地抱著她躲在一树丛之间,说,「小心。」
只见火龙翼在空中高速翻飞,狂乱的兽叫一再响起,喙嘴大张开来即向晨光出处拚命轰出烈焰,两翼不住腾飞,就似要追著初阳来个比拼一样……
「那……不是他,不是!」伶极力否定,然而,就连她自己也知道究竟事实如何,此刻拒绝事实,明天又如何?
☆、56.既定之事(终章)
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投石机把沐水之林重重包围,大鹰与炎族军兵共一万军士手持涂上烈性毒药的箭与长戈列阵在前,伶看得手心冒汗了。
「阿哈,难道连你也要杀铁木?你是他最亲的亲人了!你怎麽也要杀他?」伶拉住正要跟队伍往林中围捕火龙的阿哈,她实在心里痛苦啊。
「王,那已不是我家主子,你也很清楚了。」阿哈叹了一口气,续说,「主子从来都爱材,跟随他的精兵都清楚,他的军令必行,而且严厉得叫人惧怕,可是,他从不妄杀部下,反之,他非常欣赏精良的军士,可是,你知道的,我们被火龙翼杀了多少兄弟?更叫我们痛恨的是,入夜之後的他,竟也不留情地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前天,我们就有一小队想生擒他,可是……」
「可是,他们全都被铁木杀了,而且全都身首二处,所有的头颅都被砍了下来。」夏照的声音在身後响起,他对此事非常清楚,因为那时他也在埸,「那时,我领著一队伍赶去,正好看见铁木把最後一个砍下。」
「大人,你遇上我家主子了?」阿哈忽地激动了,「你可有问他,为何他要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精兵?那一队人,那一队人正是一直追随他的亲兵,里面有他的族弟,有由他一手教出来的一等卫军!他,他怎麽会把他们全都杀了?为何?」
「我问不了,我看见他一刻也没有,他的行动比从前快太多了,眨眼之间,他便走远得没了影。」夏照回忆的说,「他的眼神跟从前完全不同,那,根本就是失神的眼光。」
「对,他是失了神!只要把他唤醒,也许,仍有转机。」伶愈加犹豫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不杀他?」
「不可以!」夏照坚决的说,「伶,你昨天到过羽城南边的那个小镇了吧?你记得那儿的惨状了吧?」
伶无言了。昨天她看见的只是一个被烧成炭灰的大遍废墟,那里有小镇的形状?究竟死了多少人,烧毁了多少楼房,根本无从稽查。
「方圆百里,尽是焦土炭灰,无一生口!」夏照捏紧了拳头,义无反顾地说,「今天铁木不死,就是我夏照亡。」
「不,你不能死,大鹰需要你。」伶立即反应过来,她知道夏照比起自己更合适当上大鹰的领袖,却说,「消灭邪神,是光的责任。」
「伶,你下定决心了?」夏照等待伶此话等得太久了,他随即向伶行了跪礼,为她递上神剑,说,「王,我现在就去把火龙擒下来,等到太阳下山,你就用他的剑给他一个了结。」
伶却没有立即把剑接过,她总在想--「应该尚有其他方法的,应该有的!」
「王,以民为重啊!」白兰忽然发话,竟也跟著夏照一起跪了下来,而身边的人,也一个一个的跟著下跪,伶实在没有选择的可能了。
「大家……起来吧。」伶心里在痛,她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心事,即使所有人也知道,她却仍是不能哭出来,她却只可以装出坚强来,说,「保护人民,是王的责任。」
神剑终於握在她的手了,在这些追逐铁木的日子里,她就是不肯碰此剑,然而,要处理的事终究是无可避免的。要把自己的夫君刺杀,那是多难行的事?伶觉得此剑沉重无比,重得叫她提不起了。
「王,火龙翼就在林中,地下神殿的入口附近。」吉普又忽地冒出来报告军情,然而,事实上,他报告的对象其实一直都是夏照。
「好,太好了,我们可以把火龙迫入神殿,把它困在里面啊!」伶彷佛听到天大的喜讯,「铁木从前就是把火龙困在那儿的,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啊!」
「把火龙迫入地下神殿不是易事,它从前就被困在那儿,它又怎会蠢得再犯同样的错?况且,现在的火龙是跟铁木合而为一的,那更是不可能啊!」夏照慎重地说,「除非,王你愿意作鱼饵,它才有可能被引过去。」
「那太危险了,铁木上次看见自己的儿子也几乎要下杀手,现在是火龙之身,那是一头野兽,它绝对会伤害伶的!」白兰立即反对,「还有一点,从前火龙受困,是因为它身体太大,没可能从别的出口离开,可是现在,它可以化成人形,而且那地下神殿本就是战神殿,那是他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那地,我们现在要把他困在自己的家?有用吗?」
「我这就去引火龙进入神殿,之後,你们引河水进殿,那便可以找到尚有出口没了。」伶思索著,说,「夏照,你要尽快把所有出口封了,那麽,不管是火龙翼,还是铁木,也不可以再出来了。」
「你就是不愿意杀他?宁愿他永远受囚禁,也不要他死?」夏照尽力地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与妒意,却说,「不管他如何罪大恶极,你都不愿给他治罪、赐死?」
「永恒地受困,失去永远的自由,那不是比死更痛苦吗?」伶坚决的说,「生命比任何都重要,即使他罪不可恕,但我也没权毁去他的命啊!」
「伶,铁木不能不死。」夏照彷佛没听见伶刚才的话,却说,「我不能让铁木化成魔神,光就是要为大地消除黑暗,你就是光!」
「我……」伶忽地感觉到夏照散发而来的一种力量,一种叫人慑服、不可叛逆的力量,她从未见到夏照这样的一面,却不由自己地回说,「是,我知道。」
「我会跟你一起处理铁木,」夏照走近来,握住伶的手,「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黑暗。」
「嗯。」伶全身都在震盪,她一点感觉不到夏照向有的温和,即使他刚才在说的,分明是支持的话,她却只感到一种不能忽逆命令。
「你就在此等候,入夜後,我会跟你一起进入神殿。」夏照说罢便转身离去。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在冒汗。
「怎麽,我会害怕?不,这不是怕……」伶看著夏照的战马高速离去,眨眼之间已失去了踪影,伶擦著手心的汗,「为何,我感到他就是如此可敬可畏,不能违抗?」
夏照跑到地下神殿等候火龙翼出现,所有的军力都布防於此,他很有信心这次必能擒住此妖龙,然而,他总是没有吸取教训,他就是忘了,每次每次,他抛下伶,意料之外的事便会发生。
「伶,火龙来了,快躲!」白兰惊惶地拉著伶的手便往树丛中躲,却又一面忍不住要偷看空中的状况,却说,「魔神合为一之後,它比之前更强更凶悍,若收拾不了此龙,不只我们大鹰国有难,相信整遍大地也会遭殃!伶,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没?」
「嗯,我明白。」伶当然明白,只是她的慈心与及跟铁木纠缠不清的情感都叫她决心不来。
说时,空中忽地暗了,白兰不禁尖叫,原来火龙翼就停留在她们二人的头顶啊。
「噢,阿蒙神啊,它在盯著我们看!」白兰发觉此头野兽竟然像人一样打量著伶,「不是吧,它认得你?它究竟是火龙翼,还是铁木?噢,千万不要告诉我,他们已真正合为一了!」
「不会吧,那麽,铁木仍会出现吗?」伶急得直跳,猛拉住白兰问,「不是真的,他们没有真的合为一,铁木没有消失,他仍会在入夜之後出现的,对不?」
「伶。」是铁木的声音,他的声音竟然从空中传来,伶不肯置信地抬头望向火龙翼,怎麽可能,铁木的声音怎会从火龙的啄嘴冒出来?伶真要疯了。
「不,不会是真的。」她呆呆地说,「这不是铁木,不会是。」
「拿了神剑来没?」火龙又再说话,这次够清晰了,伶两膝软下来,坐到地上,一动不动。却在此时,一个巨大的石球从远而近的击来,正正打上火龙的背来,叫火龙生气极了,一行火柱在空中横,再而射向四周攻击而来的兵马。
「你们全都要死!」是铁木愤怒的咆哮,却是由火龙翼说出来的话。
「天,他合一了,他再不是头野兽,而是拥有战神脑袋与心智的魔神!」白兰惊悸地低说,伶仍呆著一动不动。只见大石球不断轰击,火龙却在空中敏捷地闪避,竟没有一只石球能击中它。
「岂有此理,铁木,你真的化成魔神了?」夏照咬牙切齿地痛骂自己,「夏照,你怎麽总是那麽笨,你怎麽总被此低等的战神作弄得团团?为何总被他占了机会,为何打不过他,为何阻不了他,为何捉不住他,为何,为何就是敌不过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只见夏照跃上马背,手持长剑,不顾一切的扑回伶公主所在的方向,吉普急忙领著黑备兵紧随而去,喊令说,「全军进攻!」
「哈哈!来吧!」火龙翼用人的话音在空中狂笑,场面诡异莫名,烈火随即猛烈地向不要命地攻来的军兵烧去,一个个火人在沐水之林中的土地上惨叫打滚。
「不,不要这样,够了,够了,停,停止!」伶霍地站起来张大两手站在火龙要攻击的方向,厉声说,「不要再杀戮,够了!」
「我就在等候你来终止我这不止境的杀戮,来吧,拿出神剑,给我动手,杀了我。」空中的巨龙忽地下降,两脚站在焦土之上的同时,一团光芒将之包围,光得叫伶眼睛也睁不开来。然而,当她再次能把眼前的事物看清了,那人竟就站在那儿。
「铁木!」没有看错,真的是他,他先是赤身露体的站著,伶擦了擦眼睛,他却又穿回往日的血色铁甲冷冷地站在燃烧中的林间。
「伶,拿起剑,刺在这个位置,来,这是既定的事,你来到此遍土地,就是为了要杀我,来吧!」铁木轻拍自己xiōng口,「刺中我的心,一切就会完结,我已厌倦了为你而杀戮,终止这一切吧。」
「为我而杀戮?」伶第一次听到铁木为自己的行为而辩解,他却说那是,「为了我?是我让你不断杀戮?为何?」
「我是为了要被你杀而来的,一切都是既定之事,你不用了解什麽。」铁木冷冷地说,他的手伸长彷佛要拿东西似的,神剑竟动起来而且按著他的Cāo控,自动的投到伶的手里。
「既定的事?是谁定?你就任由如此不可理喻的安排而行?不问因由地成就如此残暴的杀戮、战事、侵略?告诉我,你对我所干的一切可耻之事,也是你所说的既定之事?是吗?」
伶痛恨极了。铁木没再说话,却是因为他也不知如何说,伶说得对,如此荒谬的一场赌博,就是为了跟阿蒙的一场意气之争,他来到此地把一个无辜的女子折腾如此,为了要迫使她生出对自己的仇恨,他什麽也干尽了,当初仍乐在其中,现在,他竟也迷茫了。
「求你,告诉我,你是战神,你一定知道。」伶走近他,忍住心中的怒与恨,把一切的痛跟泪水都擦去,质问的说,「你就是为了此既定之事,而要把这片大地推入苍茫无际的黑暗?」
铁木仍然木然而立,一声不响。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既定下光要消灭黑暗,所以你就要制造黑暗?」伶不想这就是事实,就是他说的既定之事。
「事情总要一个了结。伶,来,只要你把我杀掉,一切便可以从来。」铁木的心焦急了,他不知道伶在想什麽,他却看得见她脸上尽是绝望与痛苦。
「只要没有了光,你便不用再制造黑暗,你也不用再为我而不断杀戮,对不?」一行清泪终於流下,她把神剑抛下,两手轻抚铁木紧绷的脸,低问,「你为我而干的一切,只是因为这是既定的事,却不是因为喜欢我,你根本,不会爱,对吗?」
「战神不懂得这些事。」铁木说的是事实,他的心却痛得似已被伶刺入神剑一样了。
「那麽,你可不可以再为我干一件事?」
「你说。」
「没有光,苍茫大地也就不需要黑暗,你不用再为既定之事而硬要自己走在黑暗。」她紧抱著这个她一点不了解的男人,「没有伶之後,铁木要从新活过来,你要好好学习爱,可以吗?」
铁木没有回答,她的吻不容许他拒绝,她也不容许自己有听见他拒绝的机会。她决议要让这吻成为最後的永恒,他与她再也不用受既定之事所播弄,一切也可以完结了。
「伶!」铁木大喊,她软下来的身体倒在他的怀,他给她保护自己的匕首深深地刺入她脆弱的身体,血在流,都流向一个完结的方向。
「伶!」总是迟来的人,继续迟到,夏照愣住了,只能看著战神抱著爱人默默地落泪。
「你赢了,阿蒙。」铁木抬起头来。
「是,我赢了。」夏照垂首的说。
沐水之林的烈火被一阵幽幽的清风吹熄了,在苍茫大地之上,再也没有了黑暗,却也没有了光,他们成了日夜恒久交替的存在,永恒地互相追赶,没完没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