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280完结
275忙过陈天意的婚事,陈家上下都跟着松口气,陈建浩夫妻不用说,就是陈爸陈妈跟着忙前忙后小半个月,这一停下,歇了好几天才慢慢缓过劲来。经过这件事,陈建明和陈建浩两家的关系也得以缓解,不敢说和好如初,至少见面不会红眉毛绿眼睛的了。
不过李文彩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为什么薛冰会忽然回来,陈建浩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没道理天齐结婚,她不回来,天意结婚反而回来了。”
陈天齐放下筷子,揉揉开始发涨的脑袋,“妈,你烦不烦啊?都唠叨一晚上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四婶已经走了,省省你那些分析吧,多大点的事情,她和四叔都有工作,上次没时间,这次有时间就赶过来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李文彩从桌上的盘子挑点菜边喂睿哲,边说,“哪里正常了?你四婶那人,我还不了解,精怪着呢,能不开口的,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能不沾手的,绝对不会往前走一步。天意这婚事,她明明可以不来的,离着这么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她为什么要来?一定是有什么事。”
陈天齐反问她,“能有什么事?天意和李文文找到个好工作,四婶巴巴的赶过来巴结他们的?”别说天意和李文文现在都是刚入职的新人,就是有天爬到高层去,以四婶的家世背景,也不会将这些看上眼。
“我没这么说。”李文彩也承认,这道理确实说不通。
“说到底,妈,你就是觉得四婶来参加天意的婚礼,没来参加我的,心里不舒坦是吧?”他妈是占先占惯了,哪里容得别人跑到她前面去。
李文彩不甘示弱地说,“你和天意不都是一样的亲侄子?咱家也没哪点亏待他们家,每次回来,我都是提前收拾好房间,好饭好菜的伺候着,怎么咱就比不上你三叔家了?”
陈天齐声音低下去,疲惫地说,“妈,我和小涵都离婚这么久了,你还计较谁来参加过婚礼,谁没来,很有意思吗?”
李文彩沉默半晌说,“这事,你怨不得别人。”她是心里嫌乎过赵小涵生的苗苗是个女孩,但她也没古板到因为是个孙女就逼着儿子儿媳离婚的地步,两人离婚的时候,她也是劝过的,不过小涵死心塌地要离,谁也没办法。她后来因为睿哲默许刘雪进门,也是那两人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对不对了,孙子她是真心喜欢,儿媳妇,她是真心不喜欢,“刘雪呢,都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她天天就这么忙?”
陈天齐不是很确定,他们从很久之前就无话可说了,“大概还在准备开店的事情。”开个直销店,卖的还是她代理的那些东西。
“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在闹市区开那么大一个店面,光租金就不是个小数目。
“我不是很清楚,她赚的钱向来是自己管。”
“她可别走什么歪路。”这刘雪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多。
“她那么大个人了,什么合法,什么不合法,她还分得清。”
李文彩见儿子这样,不由叹口气,“你们俩把日子过成这样,算什么事啊?你今晚回去还是在这边睡?”
“在这边吧,我明天还有个手术,不想回去和她闹。”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好,但又能怎么样?
“今晚她来看睿哲的时候,我问问她,她还想过日子不?自己男人不管,孩子不管,她到底想干什么?”
陈天齐对此也不报什么希望,如果谈谈就能解决问题,他和刘雪也不会过成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现在想转身都不行了。
不过等刘雪回来,没等李文彩开口,她却带回来一个大消息,“妈,天齐,你们知道我今天打听到什么了吗?”她一进门,胡乱换掉鞋子,厚外套都没脱,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李文彩刚才说是要谈话,但因着过年镯子那事,她至今不想搭理刘雪,所以见她这样也没说话。
刘雪此刻的精神还处于亢奋状态,也无暇计较其他两人的态度,继续道,“徐彤彤啊,你们还记得徐彤彤吗?”
前几天刚见过,陈天齐记性再差也不到那种程度,“她不是天雨的女朋友吗?”
刘雪兴奋不减,“就是她,就是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我就说徐彤彤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回去一打听果然是她。“
事关陈天雨的婚事,陈天齐也耐了两份性子,“你到底在说谁啊?”
刘雪自己倒杯水喝一口说,“孙英霞啊,还有她两个弟弟,孙英杰,孙英明。你们有印象没?”
陈天齐点头,孙家三姐弟白手起家的事情,在绿岛很出名,这三人是亲姐弟,幼年丧父,长大后各自谋生,现在都已经是很成功的商人,其中大姐孙英霞是早年倒卖废品发家,后来一手创立了南运集团,涉及物流,餐饮,服装等很多产业,孙英霞本人好像还是什么市人大代表,报纸和电视上时常还能露个脸,总之挺有能耐的一个女人。
“徐彤彤就是孙英霞的闺女,她就这么一个闺女。”
李文彩一时没忍住,失声惊问道,“你没搞错吧,天雨上哪里认识这样的人家?”
把人的兴趣提起来了,刘雪自己反倒不急了,慢悠悠的又喝口水说,“我起先也以为是重名呢,但这徐彤彤跟我叔叔家妹妹是同学,我见过照片了,真就是一个人。”她想想又补充说,“天雨确实挺有能耐的,这都能搞定,要知道这徐彤彤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呢。据说从上学的时候,追她的人就没断过,娶了她,整个南运集团就是陪嫁,这事真要成了,二叔家以后可就发达了。这南运集团可是在省里都叫得上名号的,比章时年那个没影儿的公司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李文彩听她说的言之凿凿,心里就信了几分,“这么说是真的了?”
刘雪肯定地说,“比珍珠还真。”
李文彩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侄子能攀上这么一门亲家是天大的喜事,但同时她又想到,如果天雨和这个徐彤彤真的结婚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老二家势必要处处他家一头,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你二叔二婶这嘴巴也真严,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就瞒地这么严实。”
陈天齐被这场婚姻折腾的身心俱疲,其他的事情反而不愿意去想那么多了,“总归是件好事,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天雨最不爱学习,那时大家还总说他最没出息,到头来,反而是他的运气最好。”可见人的命运这东西真不好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反观自己,“我有点累了,明早还要上班,先回屋睡了。”
刘雪跟着站起来喊他一声,“你今晚还不回去?”
陈天齐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当着她的面,回屋反锁上门。
刘雪气得快把嘴唇咬破了。李文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地魂还没附体,也没心思和她再说什么,抱着睿哲去浴室洗漱,睿哲常年跟着爷爷奶奶,跟妈妈也不是很亲,不过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还是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妈妈。”
“你跟着奶奶去洗澡吧,妈妈改天再来看你。”刘雪烦躁地朝他摆摆手,抓起桌上刚放下的包就去换鞋,睿哲的另外一声妈妈淹没在响亮的关门声中。
“奶奶。”睿哲三岁多,已经很会感受大人的情绪。
“没事啊,睿哲,奶奶最疼睿哲了,明天奶奶给你包小馄饨吃,再带你出去买气球,买小飞机……”
*
又过几天,李文彩果然打电话拐弯抹角地问了徐彤彤的事情,同在一个城市,这样的事情根本就藏不住,而且陈爸陈妈也没想藏,之前没说不过是觉得八字没一撇,不好嚷嚷的尽人皆知,既然李文彩问了,陈妈妈就照实说了,不过最后也说了,这事还没定,还要看徐家父母那边的意思。
“大娘的电话?”陈安修踩着梯子,正在建材店里摆放新进的一批货,电话的内容他大概也听了一点。
“恩,问了点小徐的事情。”
陈安修笑道,“他们还消息挺灵通的。”这才距离天意的婚礼几天啊。
陈妈妈拨拨头发,拿块毛巾擦擦玻璃柜台,“早晚也是知道。”
“也是。”陈安修听到里屋有动静朝里看看,就见冒冒动了动,枕着自己的小拳头继续呼呼大睡,“这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再有一个月,山上的樱花该都开了。”正是春里最赚钱的时候,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从年初到现在,出去的钱一笔接着一笔,进来的钱却只有淘宝店支撑,现在是三月份,山上很冷,昨天还飘了场雪花,加上修路,周末偶尔有来吃顿饭的,也被那尘土飞扬的场面吓跑了,给建筑队做大锅饭也赚不了多少,而且也不是他们一家在做这生意。农家乐里自从四婶走后,就只剩下李文文爸爸叔叔和弟弟了,他们第一次来绿岛,还想到处逛逛,所以一直还没走。
“我看进展挺快的,这才一个多月,房子都拆迁完了,路也修了一大段。”
“还是盼着早点修完的好,对了,我和楼南说好了,明天带你和爸爸,还有三爷爷,奶奶去做次身体检查。”
每年都有这么一次,陈妈妈早就习惯了,“糖果从美国回来没?”
“没呢,妈,你明天可千万别在楼南面前提糖果,我怕他当场崩溃。”楼南说到做到,真把糖果一个人留在美国了。
“我记下了,就是以前糖果三五不时的来,又喜欢和冒冒挨在一起玩,现在这一走两个多月,还挺想他的。”
大概没人比楼南更想吧,要说楼南也是个狠心的,据说他走的那天被糖果发现了,糖果追在后面哭地声音都没了,愣就没留住他,之后的一个多月,糖果每天晚上都在电话里哭着喊找爸爸,他也没松口过去接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前些天来家里玩,被冒冒一句“果果”喊地当时眼圈就有点红。
那天冒冒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糖果了,见楼南他们一下车,自己就抱着糖果送的小马扒拉扒拉地过去了,对着车门就喊,果果,他以为糖果在车上没下来。其实冒冒发的这个音很不准,听起来不像果果,更像躲躲。但大家都能看明白他是在喊糖果,就是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音,就让楼南受不住了。
*
章时年是在三月底回来的,那天是周末,陈安修开车带着陈妈妈还有两个孩子去了林家岛看祭海,祭海是上午举行的,家里有船的人家,每家都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上大花饽饽,整头猪,整条鱼和整只**,祭海的时候,鞭炮和烟花是必须有的,之后还有各种扭秧歌,踩高跷,唱大戏的戏班子,沿途还有不少人挑着东西来买的小摊贩,陈安修小时候是在林家岛长大的,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无数次,但现在看看依然觉得很热闹。
中午祭海结束后,各家的供桌也跟着往回搬了,冒冒一眼相中了一家桌上颜色艳丽的花饽饽,主人家大方的揪了上面的一个用西红柿染的小金鱼送给他,还揪了一朵面荷花送给吨吨,但在送东西的时候,那人目光落在他们后面,明显就是一停顿。
陈安修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章时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休闲风衣,他拍拍手,吨吨先反应过来跑过去的,冒冒一扭头也看到了,就爸爸爸爸地摇晃着他肉嘟嘟的小身板往那边跑。
“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家的吗?”
“事情提前结束就早点回来了。”
林长和转头想喊陈安修帮着把家里那头猪抬回去的,一眼就看到矗在那里招人眼的一家四口了,“这么多人呢,也不知道收敛点。”
林长顺正准备把鱼裹起来抱着,闻言也朝那边看了一眼笑说,“收敛不收敛的,还不都一样。”小岛就这么大,岛上的人几乎全部都互相认识,章时年来了不是一次两次,现在谁不知道他和壮壮的关系。
林长和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接受不代表心里没别扭,他家壮壮好好一个男人,到头来要给另外一个男人生孩子。他们林家是欠谁了,前有一个长宁,后有一个壮壮。
与此同时在北京,章时年前脚一走,季君恒后脚带着几个人就把跟踪的人扒出来收拾了。
章时年被人跟踪的事情,他不在意,不代表着季家同样可以无动于衷,发生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这点事,只有想管和不想管的分别,说是一点不知情,对于一个稳定发展到三代并有希望登顶的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
不管是有人真的不知死活还是打头阵试探虚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选了不太合适的时机和非常太合适的目标,这件事不用季方南出手,季君恒出头就足够了,他不在体制内,有些事情做起来倒比家里其他人趁手许多,但谁都明白,这或许仅仅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卫林隔着窗子看看对面屋里被揍成一团烂泥的两个人,“啧啧,都打成这样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季君恒双手交叉地坐在凳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说,“随便找个路边丢出去。”
“不审?”
“审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说,说了也不一定是实话,何必浪费时间。”
“不会是陆家?”
季君恒转转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说,“陆家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从这漩涡里跳出去吧。”陆家现在的前景可不怎么乐观,想到什么,他瞥一眼卫林笑道,“怎么,小叔那边的教训还没够?”还敢提陆家。
卫林暴起,狠狠踢一脚凳子说,“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原先不知道的,后来也猜到了,早和你说过,安修和我们不一样,别把他牵扯进来,你非要试试才甘心,小叔对你,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卫林朝他翻个白眼,但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糖果扔到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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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分开,又是将近两个月,陈安修原先还担心冒冒这么小,总是见不到章时年,时间长了恐怕会生疏,哪知道人家根本没有这回事,从见面到现在就腻歪在一起,那肉麻劲,酸的他牙都快不行了。
“爸爸。”
“恩,冒冒在家听爷爷***话了吗?”
冒冒就呵呵笑,过会又喊,“爸爸?”
章时年也应着,“恩。”
没消停两分钟继续喊,“爸爸。”章时年还答应。
关键是冒冒还不光动嘴,他还动手,两只胖爪子抱着大爸爸的脖子,每喊一声,就用肉肉的腮帮子蹭人的脸,小宝宝的皮肤滑滑嫩嫩的,这一下一下的蹭下来,就是块石头也被蹭热乎了,何况是章时年这做爸爸的,当下摸摸他的圆脑袋又亲了两下。冒冒被人亲了,蹭地更起劲了,一叠声欢快地喊,“爸爸,爸爸……”
这下不止陈安修,连林长顺也看不下去了,就喊陈安修,“壮壮,过来搬桌子,小章刚来,快回家坐吧。”别说在他这个年纪,就是他儿子林海博,心里对儿女再疼,也很少在外面表现的太过亲近,更何况是这样当着众人亲个没完,冒冒小也就罢了,但他分明看到章时年一开始抱住吨吨的时候也亲了两下,吨吨都是懂事的年纪了。沙滩上还没散去的人就没有不往那边看的。
如果可以的话,陈安修真的很想说不认识那父子三个,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想避开都不行,只得硬着头皮装没事儿人朗声答应着,转过头来,找个没人看到的角度,凶恶的嘴脸就暴露了,“你们三个,赶紧给我回家。”找个人看不到的地方随便你们怎么相亲相爱。
章时年笑了一下还没等应声,那个大忙人已经转身跑开了,“海双,你去搬那头,这头我来搬。”
“咱们也回吧。”章时年抱着冒冒,又拍拍吨吨的肩膀。
“恩。”吨吨把手递过来,章时年握住,孩子已经快十三岁了,但手掌相对于爸爸来说,还是小小的,能整个包住,这两年看着这两个孩子在自己身边一点点长大,这种做父亲的感觉,在和安修在一起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满足。在很早之前的人生规划中,孩子就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也曾经想过,他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他愿意给予父爱,倾心教导,全力培养。如无大的意外,孩子必将也会非常出众。可等真的有了这两个小家伙,他才渐渐明白,再多的理性和设想,在孩子们喊着爸爸全心依赖地扑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祭海结束,已经是临近中午,所以陈安修他们到家的时候,几个舅妈已经在厨房里张罗午饭了,大表姐林海娟还有林海成的妻子张萌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媳妇在院子里洗菜。每年岛上各家都要热闹这么一回,像是过年一样,把祭海剩下的东西做了,几家近的亲戚坐在一起喝顿酒。陈安修除了林长和林长顺两个亲舅舅之外,还有三个堂舅,是家里老爷子两个兄弟的儿子,大人孩子的,屋里屋外就坐了好些。大家都认识章时年,见他进来,也没惊奇,只是神色上多少还能看出些拘谨。一来是真的不算熟,二来是章时年怎么看和他们都不像是一路人,大概除了陈爸爸那种神经堪比水桶粗的,没人会一见面能对章时年生出亲近之意。
今天家里来的人多,老爷子那屋装不下,一应的准备都是在林长顺这边进行的,过会杀猪的过来了,陈安修带着孩子和章时年先去隔壁老爷子那边了,祭海用的猪是提前收拾过的,现在只需找个熟练工剔骨切肉就行,但即便这样,血血水水的,也不好让眼睛干净的小孩子看到的。
陈爸和陈妈都在这边,陈妈是先前和陈安修一道来的,陈爸爸是坐着章时年的车刚刚过来的,老人的平日盖的被褥都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着,已经刷好的鞋子在窗台上一排排的,洗衣机轰轰地转的是床单被套,水龙头那里,老人的各种衣服还泡了两大盆,陈爸爸也是个坐不住的,没活找活做,出去砍了些竹竿回来,准备把鹅窝外面的小篱笆加固一下。
几个老人在门口的空地上说话,老爷子兄弟姊妹不少,就是日子太苦了,活到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他是家里的老二,上面还有个哥哥十几岁上参加部队就没回来,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是跟着部队撤走了,自此没了消息,下面就几个弟妹也没活到成年,现在的老三和老六,比老爷子略小几岁,也都是七十多的人了,家里没有太富贵的,但都能吃饱穿暖,老人的身体都还不错,就是三姥爷有时候犯糊涂,见到冒冒总叫他小壮壮。
林海成几次过来喊陈爸爸过去喝茶,陈爸爸手中有活,只推说过会去,最后林长顺过来直接把人拉走了。
中午吃饭的人多,就开了三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和小点的孩子一桌,老人和还有一些半大孩子一桌。
开席后,先端上来的是一个大砂锅,年节上岛上的人常做来招待客人,不过陈安修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里面满满的都是海参片,虾,干贝,鱿鱼,猪肉,**肉,木耳,蘑菇,汤很浓也鲜,接着上来的一大盆的炖菜,大块的排骨,自家剔的,肉很多,里面的土豆,山药,白菜,南瓜,茄子和西红柿炖的时间长,十分入味,炖菜里大多都是去年储存下来的冬菜,这个时候炖了正合适,等到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这些菜也存不住了。这两个是主菜,其他的各类小炒还有很多,边炒边上,也不耽误工夫。
席面上,男人们这桌免不得是要喝酒的,相较于其他人都姓林,陈家的就算是半个客人,年轻人尤其爱闹,陈爸爸是长辈,林海双他们不敢灌酒,今天本来牟足劲是想把陈安修喝趴下的,不过章时年往边上一坐,几个年轻的,集体消声了。反倒是长辈们没这些心思,喝地更痛快些。
可能就是太痛快了,陈爸爸这个酒量好的也没坚持住,两点多一散席,回到老爷子这边没说几句话,就歪在炕上睡着了,他们不着急走,也就没叫他。冒冒今天只睡了一小会就醒了,大概很少见爷爷睡觉的样子,觉得很好奇,就趴在边上喊爷爷,还伸着小指头抠爷爷的脸和鼻孔,陈安修怕他把人吵醒,赶紧把人捞了过来。陈妈妈进来送水,见冒冒醒了,就抱着过去和老太太说话。
林家岛的祭海仪式虽然上午就结束了,但下午还有不少可玩的东西,小孩子们坐不住,早早吃完饭就跑出去了,陈安修和章时年闲来无事,也出去逛了逛,各类的吃食很多,尤其是糖球,除了最传统的山楂,香蕉草莓山药豆和圣女果的也很多,陈安修对着山药豆的心动一下,可也就是想想,两个大男人在大街上边走边吃东西,实在不大好看,他们也不是十五六的小男生。
“这几年外面很多过来玩的。”路边停放的很多车,都是市区的牌照,岛上的祭海没做成旅游项目,少了很多花头,知道的人也不多,以前只四里八乡的会赶在这天过来凑个热闹,不过这几年经常有市区的打听着过来的。在岛上和家人过个周末,临走的时候再带点海鲜,岛南面小码头那里,经常有归来的渔船,现在时节还早,本地的鲅鱼刚刚开始上市,扇贝,蛤蜊和海螺等贝类很多,海蛎子和海虹最便宜,十块钱都能买一小盆了。
陈爸爸这次真的是喝多了,陈安修他们出去沿岛逛了一大圈,都四点多了,他还没醒酒,老爷子要留人住一晚,家里几个小的又拉着吨吨不让走,但家里晚上不好没人,陈安修又和孙晓说好了去劳动市场雇人,所以就和章时年先回去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擦黑了,偏偏也巧,镇上统一大修线路,晚上停电了,家里找了半天只有半根蜡烛,饭还没吃到一半,就彻底烧完了,陈安修剥皮皮虾最拿手了,闭着眼也扎不到手,他剥完了,一只手在章时年脸上胡乱摸索,另一只手往嘴里送,又问,“这里是嘴还是鼻子?”
章时年拦腰把人拖到怀里,咬他手指问,“你说呢?”
“我说你再乱动,我就把油都擦你身上了。”
章时年的手继续下移,落在他的腰后方,·-7贴着他的嘴角问,“我这衣服是新的,你确定?”
陈安修是很想理直气壮的说确定的,但心里还是没骨气的迅速估算了一下大概的价格,堪堪要落上去要推人的爪子重新又抬了起来。重新买还要花家里的钱。没钱人的悲哀。
接下来的事情?黑灯瞎火的,接下来的事情谁知道,反正第二天孙晓和陈安修在劳务市场附近的饭馆吃午饭的时候,发现陈安修好几根手指上都有被咬过的痕迹,手腕上也有,他本来想多问一句的,见对面的人低头喝汤,松开的衬衣领子下面比手上精彩多了,他识相地紧紧闭上了嘴。这次他已经明白这是老板娘回来了。
山地顺利承包下来,虽然农家乐最终的设计图还没出来,但即将进入四月,天气转暖,很多作物都可以下种,地也该开出来了。这种重体力活,本地人愿意做的不多,即便找了,零零碎碎的也凑不齐人,还不如去劳务市场,明码标价的雇人,要多少有多少,少了层关系,说话做事也方便一些。
孙晓有个不知道拐了几圈的舅舅在劳务市场工作,对很多情况都了解,居中给他们介绍了些体力好,又老实肯干的,陈安修从中挑了二十多个人,连着他们的铺盖卷一车拉了回来,这里面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人,也有三对是夫妻,他也没硬让人分开,统统都安排在农家乐里,屋里的炕很大,开两个院子就足够了,吃饭就和修路工程队的一起,也省下另做了。
*
这一年的四月,在忙碌中来的很快,这个时节在内地的很多地方,春意已经很明显,但在绿岛,也仅仅是梧桐树上初绽的几个芽苞,杏树上刚露的几个花骨朵,镇上的路还没修完,陈家山上的事情也是一大堆,开荒,灌溉,排水和排污等各种管道也在紧张铺设中。
糖果跟着两个爷爷在美国已经住了三个月,从最近传过来的照片中可以看出,他好像适应很多,和别的小朋友坐在一起吃东西,还跟着爷爷在农场里喂鹿,拔萝卜,比原先看着瘦了点,据楼南说是开始闹着不好好吃饭,现在已经好多了,晚上也不怎么哭闹了。
“糖果适应了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还有点失落?”
楼南抓着个水杯站在屋门口眯眼看他,“真有点。”
陈安修把之前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笑骂他,“有病吧你。”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楼南也笑,“再过一个月看看吧,刚适应了,先不去招惹他。”
“你能忍住就行。”
“有什么忍不住的,忍不住就不送过去了。”
冒冒刚在奶奶那里吃完饭,这会精神头十足,跟着班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一听洗衣机响,还过来抱着爸爸的腿,指着洗衣机说,“爸爸,嗡嗡。”他现在长大一点,会说的话也多了,叫洗衣机嗡嗡,叫手机喂喂,一听电话响,没有比他跑的更快的,冲上去抱住就对着屏幕一通乱戳。
楼南把水杯放在窗台上,笑着过来抱他,“冒冒越来越有本事了,还会说嗡嗡了,你吃饱了吗?”
这话他也能听懂了,腆腆圆滚滚的小肚子说,“饱。”这就是真的饱了。
楼南被他逗的不行,摸摸他的小肚子说,“我看看冒冒的大西瓜熟了吗?”
冒冒就滚进人家怀里乐得哈哈笑。
他刚吃完饭,楼南也不敢逗地太厉害,抱一会就放他自己去玩了,院子门开着,能看到不少在地里做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吃饭了,陈安修在后面喊他,“外面人多,别出去啊。”
“你们以后还住在这里,没打算搬搬?”说实话,这里的条件真不算太好,农家乐的房子,里面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添置了点生活必需品,以章时年的出身和条件,能在这里住上两年,真不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没打算?地方都选好了,就在后山上,下午领着你过去看看。”这里确实不太像个家的样子,他和章时年商量过,在后山上划块地再正儿八经盖个大点的,以后亲戚朋友过来能留宿,即便他们走了,还可以留给爸妈住。离着建材店近,下雨yīn天的住在镇上很方便。
这年的四月,陈安修没完整地歇过一天,山上山下的四处忙,还跟人连着跑了几趟外地,寻了优质的小猪仔和**苗回来。多出少进,钱花的流水一样,好在以前赚了些,明晓静这个合伙人也给力。四月过后,农家乐的雏形就慢慢显露出来了。小黑猪和土**养殖场,有机蔬菜种植和采摘基地,扩大的果园种植规模,前几年摸索着打下了基础,今年做出来心里就有底气了,但现在仍然处于起步阶段,他也没打算一口就吃成大胖子。
五月中旬山上的路终于也修好了,不仅拓宽加厚加长了,还在大的路口和上坡下坡的地方装了减速带,这样也不用担心那些没事就跑到山上飙车的人了。
经历过一个忽冷忽热的春季,立夏过后,天气终于真的开始暖和了,满山的樱花和桃花渐次开败,槐花正好,这一天天气不好,刚起床就开始下雨,毛毛细细的看不真切,但胡同里泛白的青石板路洇透了一样,慢慢染上些深的颜色。陈安修眨掉眼睫毛上沾到的水珠,长长的伸个懒腰,开了院门,转身回来,邻居家的杏树伸过来的一枝,碧绿的叶子间,青色的小杏子有山核桃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我飘忽不定的回来了……
可是的*没了,形势怎么又急转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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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黑地地忙了大半个春天,抢时节,把一些常吃的菜和瓜都栽种上了,入夏后还有果园这边,陈安修也没能真正歇下来,为保险起见,果园里新种植的大多还是桃子和樱桃,这两种一来种植时间长,比较熟悉,易于管理,二来这是东山这边的品牌,销路不愁。传统的品种,桃子大多在七八月份下市,他今年又引进一些晚秋耐寒的,最晚的差不多要到十月底十一月份才陆续成熟,这样一来,加上五六月份的樱桃和杏,基本可以保证果园大半年的时间有产出。
另外就是大枣和核桃,准备各种一个园子。蓝莓和黑加仑试探着种了些。至于苹果,梨之类的,杂七杂八地也种了点,都是些市面已经不常见的老品种,没打算卖钱,自家留点,亲戚朋友们分分,也就差不多了。
他今年常常会有一种压制不住的焦躁和急切,想尽快将农家乐做起来,形成规模,各种管理也走上正轨。三年,这又过去差不多快一年,还剩下的两年,看着时间很多,但对做一番事业来说,还是太少了,只够做个开头。
章时年今年北京绿岛两地跑,并不是时常在家,加上陈安修表现并不明显,他一时也没觉察出什么,反倒是陈爸陈妈天天见面,多少能看出点来。
这天陈安修一大早跟着人去外面拉核桃苗,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快下午两点了,他原先那块苗木基地里还有些核桃树苗,长势都非常不错,他现在要种,就留下了大部分,但不是很够。陈爸爸在建材店这边留了饭,他在地头上的水沟里洗把脸就过来了。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饭菜一早就凉了,陈爸爸又给他热了一遍,冒冒这会睡午觉已经醒了,见爸爸在吃饭,也过来张着嘴要吃,这个时间店里也没什么人,小乔一个人能照看过来,陈爸爸就抱起冒冒说,“让你爸爸吃饭,爷爷带你到山上玩去。”
冒冒有点不太乐意,频频回头看爸爸,但硬抱着走了也没事。
陈安修从早上七点多吃完早饭,到现在六个多小时没吃一点东西,实在饿坏了,菜也不夹,摁着一碗白米饭没抬头,两分钟消灭掉一整碗,终于觉得肚子里有点东西了。李小乔就站在外间的柜台那里,看他这个吃法,目瞪口呆。
陈安修咕咚咕咚又灌了半碗清汤,笑着挥手赶他,“忙你的去,别杵在这里影响我食欲。”
“您这吃法,就是您要我影响,我也没那本事啊。”李小乔笑着缩回头来,这吃相也太吓人了,要阻止他吃饭,除非天塌下来。看来是真的饿了。
等陈爸爸领着冒冒再回来的时候,陈安修已经吃地差不多了,不过因为吃地太急,坐在那里挺着肚子,一时有点缓不过劲来。
陈爸爸手里端着个铁簸萁,里面装了些从路边收的松针,这些松针是准备放到君子兰的花盆里的,他养了不少君子兰,但除了家里那一盆,店里这些就没开花的,不过他还是有空就侍弄侍弄,这会就边往花盆里压松针,边和陈安修说话,“你这午饭吃的,快和晚上的连起来了,你干活也悠着点,别仗着现在年轻身体好就什么也不在乎。”
陈安修撕一点香椿鱼喂给又过来张嘴的冒冒,“也不是天天这样。”
陈爸爸心宽,有些事不愿意往心上放,但不代表有些事他想不到,他很明白,章时年再好,能陪着壮壮在山上窝一辈子?显然不可能,迟早有一天这人会走,而且会把壮壮和孩子们都带走,时间的早晚问题,现在看壮壮这心急火燎的样子,恐怕也没几个年头了,“壮壮,在有些事上,光着急也没用,就和这养花一样,你看,该浇的水浇上了,该施的肥料都施上了,这就行了,它不到开花的时候,你急地一天来瞅它十遍,它该不开还是不开,功夫到了,时候到了,它该开的时候,不用你着急,它自然就开了。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陈安修捏捏冒冒的双下巴,“爸爸,道理我也懂。”就是心急。
陈爸爸就笑,“我比你这岁数大点的时候,出去和人合伙包工程,后来那人拿着钱跑了,你赵叔叔他们都是我带出去的,过年了堵在门上跟我要钱,我那个时候也急,觉得真是过不下去了,你们三个还小,处处要钱,你妈妈的工资也不高。”
陈安修对这事有印象,那时候他大概有八、九岁了,爸爸一直和人合伙在外面做工程装修,爸爸负责带人干活,另一个好像是姓张的叔叔负责出去谈生意和管钱,钱都是一年一结算,合作了很多年,一直没出大差错,后来那个姓张的叔叔不知道怎么在外面染上赌钱的嗜好,把钱赌光就跑了,结果跟着爸爸干活的人年三十了还堵在他们家门口上要钱,其中就有去年来给农家乐铺暖气管道的那个赵叔叔。他们都不相信爸爸不知情,说是爸爸和那个张叔叔把钱私吞了,冲到家里搬电视,推摩托车,最后还是舅舅他们拿了一部分钱过来把事情暂时平息下去,之后两年家里的日子就过得不大好,时常就有人来砸门讨钱,爸爸赚点就拿出去还债了,后来赵叔叔他们可能也明白过来了,又开始跟着爸爸干,以后的日子慢慢就好转了。
“你看,咱现在的日子比那个时候还差吗?我和你妈手里又不是没钱,望望和晴晴自己有手有脚,也不指着你赚钱给他们花,即便你和小章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还是你着急把农家乐做起来,留给我和你妈,你就从此就不回来了?”
“怎么会,爸爸?”
“那就是了,那还着急什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爸爸,你都知道了?”
陈爸爸压好松针,又拿过小水壶来浇点水,见他心虚的样子就笑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和小章迟早要走?我和你妈又不是不通事理的老古板,现在社会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人家小姑娘都不兴窝在家里了,都要出去闯闯,你还年纪轻轻的,跟着小章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我和你妈有什么不愿意的?”
爸爸说地越豁达,陈安修心里越难受,他知道父母肯定不全是这么想的,年纪大了,谁不愿意儿女都在身边,晴晴已然是不会回绿岛工作,过两年他又要走,在他们兄妹三个中,他算是最不消停的,先是未婚弄出吨吨,后来大学不顺利去当兵,退役没两年,又和章时年闹了这么一出,连带着家里人被街坊邻里背后议论。眼瞅着现在日子终于平静点了,他又要走了。一直就没能留在身边,好好孝敬他们。
“谁家孩子大了,还能天天在父母跟前转悠,等吨吨和冒冒大了,你也天天搂在身边,不放他们出去?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们的小家过好了比什么都好。不用老想着我们,我和你妈又不是走不动了,没你端水喂饭就要饿死了。真到那个时候,你再回来天天守着,我和你妈保准不赶你走。”
陈安修咧着嘴笑了笑,他明白爸爸在宽慰他,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父子间不习惯用语言去表达感谢和亲近,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爸爸呢,他自觉上学不多,也不大习惯给孩子讲太多大道理,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例外,见他大概也明白了,也就不再多絮叨了,“总之,你以后该干啥干啥,不用老惦记我和你妈,再怎么样,家里还有望望呢。”
“我知道了,爸爸。我以后带着吨吨和冒冒会常回来的。”
说到这个话题,陈爸爸怎么可能不难受,他略略转身,朝着陈安修摆摆手,“又不是现在走,说这些干啥?吃完了把碗筷收拾一下,你现在上床歇歇还是要到山上去?”
陈安修拍拍冒冒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了,“过两天说是有大雨,我想趁着这两天赶紧栽上,下了雨就很难挖坑了。”
“那也行,忙过这两天去再大歇歇。”陈爸爸看看外面的天色,“你妈说是和你三婶去市区剪个头发,到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有小徐在,大概剪完头发就去什么地方逛了。”天意结婚后,徐彤彤又陆续来过家里几次,开始是和望望,后来自己也单独来过两次,昨天就是,当时妈和三婶在商量说找个好点的地方剪剪头发顺便染染那些白头发,徐彤彤说是认识人,今天上午过来把人接走了。
门口有动静,陈爸爸以为是陈妈妈回来了,出去一看,没想到竟然是程林辉,“二叔,安修。”
陈安修一看是他,把收拾到一半的碗筷暂时放到一边,出去迎着说,“什么风把程哥你这大忙人刮过来了?”程林辉这几年在政府里给市长开车,在亲戚中间很是有几分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待续
278
绿岛这边的女人大多爱收拾,特别是像陈妈妈这些老一辈的,不管多忙,家里家外,老公孩子的,总要收拾干净得体了,当然他们自己更是,陈妈妈年轻时候也做过追追潮流的事情,不过那也仅限于买点时兴的衣服,换个流行点的的发型,性格使然,加上她做了一辈子的老师,有些太新潮的东西,她是碰都没碰过的。以前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年纪大了,就更不去想了。所以陈安修这辈子也没想过他妈妈会染个如此惹眼的发色。
他说不上这具体是什么颜色,比酒红色略暗一些,可能近似于葡萄红的那种,不仅这样,连发型也变了,妈妈以前就是短头发,现在自然也是短的,但感觉就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不知道是染了颜色还是发型改变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精神不少。
冒冒也瞪着大眼睛,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见到奶奶进来,也没往上扑,要知道,他平时和奶奶亲地不行,见到奶奶一定会挨到怀里蹭蹭的。
陈妈妈也不去理会那咳地死去活来的大儿子,只蹲下|身和自己的小孙子说话,“奶奶剪个头发,冒冒就不认识奶奶了?”
冒冒这才拱到陈妈妈怀里,抱着她的脖子笑,“奶奶,奶奶。”
陈妈妈抱他起来,拍拍他的背说,“冒冒最乖,比你爸爸知道孝顺。”
陈安修心道,他真是冤枉死了,他就是惊奇多问了一句,怎么不孝顺的帽子就扣下来了,他想辩解两句的,就是嘴里的咳嗽一时停不下来。
说话间陈三婶和徐彤彤也拎着东西从外面进来了,陈三婶也染了,不过她染的是个栗色,没有陈妈妈的那么显眼,头发也更服帖一些,可能是听到陈安修刚才的话了,徐彤彤一进门就问,“大哥,你觉得姨染这个颜色不好看啊?我看着还行啊,这个色比纯黑色的好,衬肤色,时间长了,颜色退退,就成了有点发黄的那个颜色,也不难看的。”
陈妈妈抱着冒冒,顺顺头发说,“我觉得挺好看的,小徐你别管他,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什么颜色好看不好看,他又没染过。”
陈安修哭笑不得,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他抽张纸擦擦嘴和手,赶紧解释说,“妈,我没说不好看,就是第一眼没看习惯,其实仔细看看,这头发一弄,还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妈,你现在出去说不到五十,一定有人信。小徐眼光不错。”刚才他还奇怪妈妈怎么会突然这么放得开,选了个这么个颜色,现在一看妈妈这态度,就知道绝对是徐彤彤的主意。
“算你还有点眼光,小徐进来坐,今天让你跟着陪了大半天,过来喝点水。”
徐彤彤这人不太会隐藏情绪,刚才那话听着头头是道,但不怎么有底气,现在被大家一说好,脸上明显就露出两分被人称赞的小得意来,眉眼弯弯的,“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姨,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大哥也觉得好看就行,叔呢?”
陈安修心想,果然是个小女孩,“他在院里陪人看货,一会就过来了,你们先坐。”
陈妈妈坐下后,看着茶壶里的水不多了,就让陈安修去沏些新的过来。
陈安修转头喊李小乔,“小乔,你帮着换壶茶,我去院里和爸爸说一声。”
“哦,来了。”
陈爸爸过会进来后,看到陈妈妈染的头发,就只笑着说挺好的。
程林辉见这家有客人,又是女客,他也不方便在这里多留,坐了不长时间就说,“二叔,二婶,我晚上还有点别的事情,就不多坐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
陈爸陈妈妈他们跟着起身,陈爸爸就说,“再过些日子,山上的樱桃就熟了,到时候带着孩子过来吃樱桃。”
“行,二叔,二婶,家里还有客,别送了。”
其他人送到门口,陈安修带着他去山上拿**,走地远点了,程林辉就竖竖拇指说,“天雨真有点本事啊,把徐彤彤都追到手了。”
“你以前认识她?”刚才见面,没看出两人相识。
程林辉笑了笑说,“也不算认识,就是在场面上见过两次,孙英霞的闺女嘛,估计她对我没什么印象。”
“程哥,你这一大把年纪,又天天跟着大领导,除了那些别有心思的,哪个小姑娘敢往你们身边凑,她妈认识你就行了。”
程林辉点头,“那倒是,她妈每次见了都主动说话。”
“程哥,就你见的,她家里的人脾气怎么样?”
“他爸爸我没见过,据说自己管着个物流公司,不太常出来走动,她妈妈那人挺有本事的,和市里的几个领导关系都不错,去年黄市长还在绿岛的时候,有次在饭桌上,孙英霞还托黄市长给她闺女找个对象呢。”
陈安修听出来了,程林辉这是拐弯抹角的告诉他,孙英霞对这个姑娘的婚事期待很大。
两人边说话,边往山上走,到养**场那里的时候,孙大吉已经把六只**抓好了,其余的**都在山谷里放养着,还有的人时不时地撵着**扑腾两圈,程林辉就笑说,“你这**不好吃都不行,市场上的**哪有这个养法的,放在这么大个山谷里吃草籽虫子,还有人帮着运动。”
“也喂食,光靠天吃饭也不行,不过不喂饲料是真的。”
程林辉又多要了两只,说是拿回去送人,付钱的时候,陈安修照例推让了一下,程林辉硬给了,他就留了一部分,程林辉不是那不知道行情的,明白他这价格已经大大低于市场价,“你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了,这不是打秋风吗?”
“自家亲戚,还不兴给个内部价?”
“行,是咱兄弟,以后哥哥给你多介绍点客户过来。”
陈安修敬谢不敏地连忙摆手,“别啊,哥,我可不愿意收白条。”
程林辉哈哈笑,“哥哥还会坑你,什么人打白条,什么人不打白条,我还分不清楚?放心,绝对介绍不打白条的。他们要是敢赖账,你和我说,我给你出头,你哥我这点面子还有的。”
“那行。”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从山上挖野菜回来的林淑方,老远就和陈安修说话,事情过去这么久,陈安修也不准备对一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怎么样,况且这人现在日子过地也不怎么样,去年年底娶的新媳妇,年纪不大,脾气凶地跟个母老虎一样,原先还知道收敛点,自打春上怀孕后,越发不知道该姓什么好,全家上下,她哪个都敢伸着指头骂,公婆都不例外,最近又在闹着分家,镇上这宅子连着超市要留给他们小两口,让公婆回村里去住老宅子,不分家就不生孩子,开口闭口就说养不起孩子要去流产,一天一出,镇上的人天天跟看笑话一样。林淑方气得大病了一场,去梅子那里住了一阵,这两天才回来。
陈安修喊她婶子,她看着面上就有些喜色,又多说了几句话,这才提着菜篮子过去了。
程林辉打开后备箱把装好的**放进去,见林淑方走了,就说,“这是原先市公安局蒋局长那个亲家吧?这两年真见老了,蒋轩婚宴上见她的时候,还打扮挺好的,蒋局长一倒,身边的人也沾不到光了。”
陈安修沉默一会,问了句,“程哥,你也认识蒋轩?”
“怎么不认识?市局蒋局长的公子,年纪轻轻就是市刑警队的队长,那时候绿岛市有几个不愿意和他家拉上点关系的,就是黄市长也动过心思想把自己的外甥闺女介绍给蒋轩的,谁知道后来就出了事,这蒋少爷以前可是没几个能入他的眼,现在周远光手底下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据我所知,蒋轩那人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破过好几个大案,就是局长换人做了,也没必要特意针对他吧?他也是干实事的,又不是那些吃闲饭的。一个地方再怎么样,有能力的总不嫌多吗?”
“有本事的,哪个地方都需要,可是你有本事,不等于没人能代替你啊,除非你真是那种拔尖的,你走了,后面就接不上了,那领导肯定都得掂量掂量,关键就看你有没有那分量了。再说有本事的,不是也要和人打好关系啊?以前就不说了,有蒋局长在上面顶着,当然都谁愿意让着他,就他那刑警队长,你知道一般人要熬多少年才能上去吗?他可是毕业没几年就当上了,谁敢说这是光凭本事?蒋局长这一倒,那些眼红妒忌的,不服气的,哪个不想上去踩两脚,况且这个周局长……”程林辉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个周局长怎么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外面的人不知道是真的,咱兄弟,我不瞒你,你也别到外面说,蒋局长倒下,这周局长可是最大的幕后功臣,要没他的检举和主动提供的那些证据,就凭蒋局长闺女作出来的那些事,蒋家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蒋局长能做到那个位置,又不是吃白饭的。话又说回来了,要没他闺女那件事,周远光也不一定能找到机会,说不上哪件更重要,就是遇上坎儿了,过不去了。”程林辉转转手中的车钥匙说,“要说也奇怪,蒋局长倒下了,他那儿子和儿媳竟然没受到波及,这事有点意思。”
“程哥,你不也说这官场上的学问深了去了吗?”
“也是,不关咱们的事情。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送走程林辉,陈安修心里有点复杂,回建材店打个招呼,就准备上山干活去,正碰上徐彤彤要走,陈妈妈他们又出来送人。
陈三婶说出来大半天也拎着东西回家了,陈安修看了一眼,里面好像都是些婴儿用品,突然想起李文文现在也快六个月了,还有三个月,天意也该当爸爸了。至此为止,天意算是他们家这一辈中最规矩最顺遂的,二十四岁,结婚生子这些人生大事,都要完成了,如无大的意外,换工作的可能性也不大,可能一直就会这么平平稳稳的继续下去了。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大概能看到以后的人生轨迹,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陈妈妈这才到里间拿个镜子前前后后,翻来覆去地照,又问陈爸爸,“这颜色是不是太惹眼了?我去的时候就想染个黑色的,小徐推荐的这个颜色,说是染了看不大出来,还会显得人脸色好,等染好了,我一看,这哪里看不出来啊?不过她也是好意。”
陈爸爸抱着冒冒,仔细端详端详她说,“行啊,真显年轻了,我改天领着你出去,跟领着个闺女一样了。”
陈妈妈瞪他一眼,“行了啊,多大年纪了,说话也怕孩子们听到笑话。”不过她还是不大自信,又问两句,“你觉得真行?能出门?”
“怎么不能出门啊,你去市区的大街上看看,人家七十好几的老太太都有染黄头发红头发的,咱姐姐六十多的人了,还不是染着,你这不才五十多吗?咱镇上,咱村里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份,你就是不习惯。”
陈妈妈捋捋头发,对着镜子又左右看看说,“我还真是不大习惯,要让我自己去,我说什么也不染这个色。”
“你就是个老古董,赶不上潮流,这一收拾多精神,多亏了小徐眼光好,是吧,冒冒,你奶奶是不是个老古董?”
这么高深的词,冒冒也听不懂,爷爷点他的鼻子,他就咧着嘴哈哈笑。
小宝宝的笑声清清脆脆的亮,陈爸陈妈也跟着他高兴,陈妈妈就放下手中的镜子,把他接过来抱着,“天天在跟前晃,这出去大半天没见他,还有点想他,中午吃的什么,睡午觉了没?”
陈爸爸把陈安修收到一半的碗筷放到水盆里,打算搬到院里去洗洗,“我给他炒了个小白菜都吃了,还喝点排骨汤,小花卷也吃了一块。壮壮回来,他又陪着吃了个二顿。”
陈妈妈给冒冒拉拉裤腿,又拉拉袖子,“冒冒就是陪了这个陪那个,家里的人,就没有他不愿意陪的。”
冒冒听到奶奶叫他的名字,就挨过去蹭蹭脸,陈妈妈就高兴的不行,“这一天下来,有什么愁事,抱抱他也没了。”
*
陈爸陈妈很疼冒冒,他也把自己当做大宝贝待,就拿摔个跟头来说,他这个年纪正处于屁股长针的时候,除了吃饭,基本就不可能在凳子上坐足五分钟,天天蹦蹦跳跳的,偶尔摔一两个跟头也就不足为奇了。一般别的小宝宝要是不小心摔倒了,要么哭,要么自己爬起来,他不,他花样多,他怎么摔的,就怎么趴在那里,窝都不挪一下,他也不哭,只眼睛骨溜溜地四处看,如果陈爸陈妈在场,他就开始喊,“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陈爸陈妈舍不得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把他抱起来。如果看不到人?他就自己爬起来。
但这一套用在陈安修身上,往往就不行,但他并不吸取教训,这次不行,下次还试。
这一天是周六,一家人都在家,五月末,山上的槐花已经开地差不多了,陈安修想赶在槐花开败之前,包一顿槐花饺子吃,包饺子的槐花要那种未开半开的才好,粉少也细嫩。当然前期的准备工作是没人沾手的,家里能帮忙的那两个,对花粉容易过敏,剩下那个人小的,倒是不过敏了,但只会睁着眼睛淘气而已。他自己去山上找槐花,采回来留了一部分在冰箱里,另外一些洗净焯热水,泡凉,馅料的话,加猪肉韭菜和海米就很鲜,当然章时年和吨吨不吃韭菜,还得另作一份不放韭菜的。
厨房的窗子开着,窗台上是去年买的一大盆文竹,已经窜了新芽,他在窗前和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石桌上写作业的吨吨和开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章时年,视线再往下,就是坐在一只大黄鸭子上摇来晃去的胖冒冒,这个时节山上还不算很热,尤其前些天刚下过大雨,吹来的山风中还带着一丝清凉,不过院子的蔷薇和月季已经开的很好了。
其他人都在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就只有胖冒冒在哒哒哒地喊个不停,过会他可能喊累了,就喊大爸爸把他抱下来喝了点水,又过来厨房和爸爸要东西吃,陈安修切了一片甜瓜给他,他坐在那里抱着啃完了,又让给他洗洗小爪爪擦擦嘴,之后自己就出去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已经包饺子了,桌子就摆在厨房门边,可以边包边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拖着小马车玩的冒冒,陈安修擀皮,章时年和吨吨包。
吨吨这个学期的体育活动选的是曲棍球,他正在说体育课上的趣事,就听外面哒哒哒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吨吨坐在最外侧,赶紧转头看,“爸爸,冒冒被他的小马车绊倒了。”
陈安修起身看了看,见他肉嘟嘟一小团趴在那里,还摇着腿四下里看,就知道没事。
安静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冒冒就开始喊了,“爸爸,得得,爸爸,得得。”
陈安修用眼色示意大家都不要出声回应他。
章时年放低声音问,“他常这么摔倒吗?”
“没,我定期带他去楼南那里检查,什么毛病都没有,也不缺钙,也没四肢不平衡的问题,他就是太爱动了,偶尔摔这么两下没事。”
“那就行。”
冒冒知道家里有人,这次来耍赖的时间就格外长一些,他起初还肯好好喊人,最后就和念经一样,“爸爸,得得,爸爸,得得……”高一声,低一声的,纯粹为喊人而喊人了。
吨吨几次想出去抱他,都被陈安修阻止了,“别管他,让他自己爬起来。”
可能见还是没人搭理他,这次胖冒冒还改变策略了,他竟然还往厨房的方向爬了两步,生怕别人听不到他在喊人一样,陈安修看地又好笑又好气,他敢肯定,待会那衣服肯定脏的没法穿了。
过会他可能知道真的没人过来抱他了,就自己爬起来了,他今天穿了件蓝色的小连体裤,膝盖和肚子那里全是土,他就怕别人不知道,爬起来后就挺着个胖肚子在陈安修跟前转来转去,给人展示他摔倒了。
陈安修简直被他气笑了,丢下擀面杖抱他进屋里换衣服,吨吨包饺子不快,章时年初学乍练更慢,他擀的一堆皮一时半会那两人也包不完,嘴里还得夸奖他,“冒冒好厉害,摔倒了还会自己爬起来,待会饺子包出来,多给你吃俩,让你和哥哥长地一样大。”
这么说,他就高兴了,咧着嘴笑,也不用抱着了,要下来自己走。
换过衣服,小马车可能还没玩够,就继续拖着四处跑,听到外面有车响的时候,陈安修紧着叮嘱一句,“冒冒,你别到门外去啊。”现在农家乐里住着不少人,每天有车来往是常事。
但这次去的不是别家,因为陈安修他们都听到是自家院子门响了。
“果果。”这是冒冒的声音。
“弟弟啊。”这是久违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啊,哈哈哈
279
楼南和叶景谦前些日子去美国的事情,陈安修是知道的,楼家在绿岛没什么亲友,这次糖球也没去,他们临走的时候特意和他打了个招呼。陈安修当时还在心里笑话楼南嘴上说的那么果决,到底是没坚持住,半夜开车就要北京跑,不过现在见到糖果,他忽然明白了,糖果额头上有一道三四厘米长,还没退去的血痂子,他一直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宝宝,这道血痂子就格外惹眼些。
陈安修半蹲下|身去抱他,“糖果回来了,脑袋这是怎么了?”
糖果就把受伤的地方凑到陈安修眼前给他看,“悠悠打的。”
陈安修还想问悠悠是谁,就听楼南在边上解释说,“自己爬秋千一头栽下来了,刚爬起来,又被秋千板子打了。”
“悠悠太坏了,还打糖果,以后离着远点,等糖果长高了,咱们再玩打悠悠。”陈安修想想糖果这胖乎乎的身板爬秋千的样子,是不大容易,他小心摸摸那道血痂子问,“这里还疼吗?”
糖果嘟嘟着脸,先是摇摇头,看看旁边的楼南,又点了点头。
陈安修也被他搞糊涂了,不过想着楼南既然能带着出来玩,料想是没多大事了,就抱住吹一口说,“叔叔给你吹吹,糖果中午留在这里和弟弟一起吃饺子好不好?叔叔家包了很多槐花饺子。”
糖果这次点头比较果断,几乎是陈安修话音刚落,他就开始点了,小**啄米一样连着点了好几下。
四个多月没见这孩子,陈安修还真是挺想他的,又抱了一会才放下,“糖果去和弟弟玩吧。”
“弟弟啊。”
“果果。”
分开这么久,糖果还能记得冒冒,陈安修不意外,因为一直以来,糖果的记性就不错,但冒冒竟然还记得糖果,这让陈安修确实挺意外的,先前楼南来,冒冒喊果果,就那么一次,他觉得有可能是冒话,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喊糖果,这次一见,还真是在喊糖果,他们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冒冒边叫果果,边伸出爪爪碰了碰糖果的手。天知道,他们也没特意教过,冒冒到底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叫果果的,“冒冒,糖果是哥哥,要叫哥哥。”
冒冒就仰着头叫,“果果。”
“不是果果,是哥哥,哥哥。”
冒冒喊一声,“果果。”
糖果答应一声,“弟弟啊。”
陈安修纠正他,“是哥哥。”
冒冒还较上劲了,“果果。”
糖果继续答应,“弟弟啊。”
陈安修无语,这是怎么样一种混乱的情况,楼南就只站在旁边看笑话,并不是帮衬,还是叶景谦好点,停好车子进门说,“算了,算了,孩子们还小,叫什么不行,你看糖果自己都认了,你还为难冒冒做什么?”
“我是白当坏人了,都里面来坐吧。”他拍拍两个孩子,让他自己去玩,让着两个大人里面坐。
糖球已经跑到厨房那里去找吨吨了,陈安修从窗下拿个篮子给他们说,“吨吨带着糖球去山上摘点樱桃去,最西边上有两棵树,我昨天看着上面已经有红的了。”
吨吨答应着,接过篮子,和糖球一道跑出去。
章时年洗过手,沏了新茶出来,陈安修又去厨房里洗了几个甜瓜切了,现在时节算早的,在北方,露天的瓜果大多还没下来,不过南方过来的,还有本地温室里的,市面的新鲜瓜果还是很多的,尤其是甜瓜最多,蜜罐,绿宝石,网纹,还有脆梨和羊角蜜,便宜的几毛,贵的也不过三四块钱,去菜市场买一兜放在家里,干活回来啃一个,脆甜脆甜的。
楼南他们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吃了几块甜瓜,稍坐一会,见饺子还没包完,就挽袖子洗手过来帮忙,陈安修庆幸自己多调了些馅儿,包饺子算是件麻烦事,他本来想的是多包点,放在冰箱里,改天拿出来再吃一顿,这下不用了。他对叶景谦的厨艺没有疑问,但对楼南没有信心,一个只会给自己下面条,只会给孩子煮粥喝的男人,你能对他抱什么信心,楼南也果然不辜负他的期待,上手包了三个饺子,撕破两张皮,另一个,嘴捏不住了,他倒是不嫌弃自己,还想继续,可陈安修已经嫌弃他了,推他到在一边,只做些摆放的工作,就是把别人包好的饺子,在锅拍上摆整齐,这工作基本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能做。
章时年初学乍练,包的饺子算是可以的,但速度实在不行,这么多馅儿,陈安修本想着中午之前能包完就算好的,可有了叶景谦这个大助力,不到十一点就全部包好了。不过在此期间,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糖果隔上一会就跑到厨房门口来看看,隔上一会就来,以前这孩子好像没这习惯,特别是和冒冒一起玩的时候。
包完饺子,章时年和叶景谦先出去,楼南帮着陈安修收了面板子和小板凳,听他这么问,就回了一句,“他怕我们把他丢下呢。”
“那你们以后还送他过去吗?”
楼南笑了笑说,“我和阿谦再商量商量吧,我本来以为他对那里的生活已经比较适应了,那天磕破头了,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的,谁也不给抱,也不让医生看,就要找爸爸,我还是第一次听他哭得那么厉害。我要是哪天死了,他能有那一半伤心,我就知足了。”
他现在说起这件事一派轻松的表情,但陈安修他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必定不会太轻松了,要不然那天也不会走得那么急。
楼南可能意识到这个话题并不太愉快,就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说,“对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糖果在美国多想冒冒,我爸爸给他煎松饼,他自己吃一个,还留两个,我爸爸问他,他就说,我明天就家家,一个弟弟,一个哥哥。好几次都这样,我爸爸他们开始的时候还都在疑惑,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打电话问我们,听我们说了后,还说哪天回国,一定要来看看冒冒和吨吨。”
陈安修在大锅里添了水,灶膛里塞上木头,听他这么说就笑,“看来是真的想了,吃的东西都肯分了,要不,你们今晚别走了,在这里住一晚,这不快端午节了吗?明天我们要包粽子,我爸妈也老念叨很久没见糖球和糖果了,还是你们明天有事?”
楼南掏出电话翻了翻说,“也没什么事。”
“那不就得了,正好糖果和冒冒也很久没见了。”
“那行,我下午回去给他们拿点换洗衣服。”
吨吨和糖球从山上回来,除了带回来半篮子樱桃,还有些新鲜的草莓和桑葚,都是从自家果园里摘的,楼南帮着洗了拿到院子里给大家吃。冰箱里还有些荠菜,枸杞芽,香椿芽之类的山野菜,等水开的时候,陈安修翻出来,动手炒了几盘。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能看出点糖果和之前的不同,糖果没去美国之前,已经学着自己吃饭了,这次回来,反而自己不动手了,坐在楼南怀里,张着嘴要爸爸喂,倒是冒冒拿着个叉子戳来戳去的,有时还能自己吃到嘴里一点,不过他显然不喜欢用叉子,过会烦了,就直接下手抓着吃,左一个,右一个,右一个,左一个,嘴上油汪汪的,他碗里的那些都是陈安修凉好夹过去的,也不怕他烫着。他从小吃饭就很好,也不挑食,一般只要他肯好好吃,家里人也不大管他。
冒冒这姿态实在不大好看,饭桌上连糖果都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但他吃地实在太香了,糖果可能也受到感染,从爸爸的怀里下来,自己下手抓着大口吃起来。
楼南松口气,侧过头和陈安修小声嘀咕,“这次回来后,娇气地不行,晚上睡觉要抱着,吃饭要喂,这还是自打回来后,第一次自己吃。”
饭后陈妈妈听说糖果过来了,就过来带着他和冒冒一起到建材店去玩。糖果就一直看楼南,在楼南再三保证,走的时候一定去带着他后,他才放心地牵着冒冒的手跟着走了。
章时年有事要忙,楼南和叶景谦回市区拿东西,陈安修就领着糖果和吨吨去河边采了些芦苇叶子,拿绳子捆了,给市区的几家亲戚送了些过去,林家岛上有芦苇,他也就没去那边。等他走完一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不过现在天长了,天色还大亮着,他把车停到建材店院子里,远远就见糖果和冒冒在门槛那里并排坐着,胖嘟嘟的两大团,就是离着有点远,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等停好车走近了,才看到冒冒手里抓着一颗青色的葡萄,口袋里还装着好几个,但他没吃,正在吃的是糖果,手里的那颗已经快吃完了,陈安修记得这是昨天冒冒跟着爷爷去人家温室里玩摘回来的,因为没人吃,就一直放在小桌上,不知道怎么又被他们俩拿过来了。
其实陈安修昨天尝了一口,酸的要命,怎么今天看糖果吃的这么淡定,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正好挑到一颗最酸的了,他吞吞嘴里已经分泌出来的酸水,“糖果这个好吃吗?”
糖果一点都没迟疑地摇摇头。
陈安修把他手里剩下的一点塞到自己嘴里,呸呸一口又吐出来,比他昨天吃的那颗还酸,酸地头皮都麻了,他把糖果口袋里那两颗都掏出来准备扔掉,“糖果还是喜欢吃葡萄,叔叔给你买,这些不好吃,咱不吃了。”
“弟弟啊。”糖果还抓着陈安修的手不让扔。
陈安修就知道这种坏事少不了冒冒的份,“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弟弟也不行啊,笨果果。”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有两千字的,但实在写的太纠结了,越看越纠结,最后忍心直接删掉,等我再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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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泡粽叶,听他们在外面说话,探头出来问了两句,得知是这么回事,也说冒冒是个捣蛋鬼,“最近只要带着他都没地去了。”
陈安修除了嘿嘿干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冒冒是八月十六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就满两岁整了,学习能力见长,撒娇耍赖和调皮捣蛋的本事长地更快,一眼瞅不见他,他就惹事,隔壁窗帘店刘叔有个孙子叫承宣的,比冒冒大五个月,儿媳儿媳工作忙,孩子就由爷爷奶奶带着,陈爸陈妈看两个男孩年纪相仿,就常常带着孩子去那边玩,刘叔刘婶也常带着他们的孙子来这边玩,这本来是件多好的事情,前些天就被冒冒一手搞砸了。
那天上午陈妈妈带着冒冒去菜园里种了几垄花生,还剩下些花生种子,想起隔壁刘婶说自家的不够用,就带着他去了趟窗帘店,准备把剩下的种子送他们,当时刘婶已经在厨房里做午饭了,承宣就自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吃东西,陈妈妈把冒冒留在院子里和承宣玩,自己去厨房和刘婶说话,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出事了。
兴许是冒冒从菜园里回来走累了,兴许是别的事情,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声不响地过去,直接就坐在承宣腿上了,承宣是比他大没错,可他比人家胖一圈啊,结果可想而知,承宣直接被他压趴在地上了,当然他也跟着摔下去了,伤着是都没伤着,他没事人一样撅着个小屁股,趴在那里喊奶奶,但承宣已经被他吓得哇哇大哭,陈妈妈好给人家赔不是。
再往前数,他给人家火烧铺和杂货店两家的一个三岁,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薅了头花,捏着只磕头虫到童装店给人家小宝看,一松手,虫子直接跳到小宝没喝几口的汤里了,刚下过雨领着炸**店的小儿子在水边踩水洼,刺溜滑倒,带着人摔在水洼里,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这么小,也没犯什么大错,人家也不会真的怪他,但这条街上年纪相仿的孩子就那么几家,久而久之,人家就都知道陈家的冒冒调皮,他现在一出门,人家就会说,“哎呀,快看,陈家那个大冒冒又出来了。”然后就会把自家孩子看地更严实点。
陈妈妈不是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也就不好太主动领着他往人家孩子跟前凑了。不过那些小孩子看起来倒不讨厌他,每次见到都冒冒长,冒冒短的喊他。也只有这时候,陈妈妈才敢松手让他过去玩会,但眼睛都不敢离开的。今天就这么会没看见,又给糖果拿了酸葡萄吃。
陈安修拉他起来捏他屁股,“你也知道不好吃,那为什么要给糖果哥哥吃?”
冒冒抱着爸爸的胳膊咯咯笑,浑然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道理都讲过了,屁股上也挨过不止一次,但轻轻的来,他根本不长记性,他这个年纪,你又不好真的对他下重手,有时候也是真没办法,“还不到两岁就这么皮,再大点可怎么办?想想就头疼。”
陈妈妈一听这话反而不乐意了,“这脾气还不是随啊,你以为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好多少,领着你出去一趟,不惹哭个回来,你就不算出门一回,你爸爸跟在后面给人赔了多少不是……”
陈安修摸摸鼻子,无话可说了,一两岁的事情他肯定是不记得了,但长辈们没事唠嗑的时候就拿出来说道一番,他多少也知道自己曾经的事迹也不怎么光彩就是了。
陈妈妈还在唠叨,陈安修不想听又不好走,就朝着糖果挤挤眼,小声说,“你看奶奶多啰嗦。”
糖果就咧咧嘴,露出些笑模样,小宝宝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连里面人的倒影都看地格外清楚,就是去了美国这么久也没怎么见胖,不过有原先的基础在,也不是个瘦宝宝就是了,“明天奶奶包粽子,你想吃枣子的,豆沙的,还是肉的?”
“肉。”糖果很干脆,虽然他不一定知道粽子是什么,但他知道肉。
陈安修笑,和他碰碰额头,“肉粽倒是可以,可是这脑袋上的疤怎么办?”就算他不在意,可不表示人家两个爸爸也不在意,“不知道不放酱油好吃不?试试吧。”
冒冒好像也听懂了,就跟着瞎高兴,“肉,肉。”音就六七成准,陈安修听懂了,但拨拉他,“一边去,你,天天调皮捣蛋,还想吃好的,没门,就给你吃纯白米的,不准蘸糖。”
其实端午节在绿岛这边也不算什么大日子,最多就是吃点粽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说头,绿岛这边自家包粽子,大多是红枣和豆沙的,包粽子的叶子芦苇叶最多,市场也有专门的大粽叶,再不讲究的还有用梧桐树叶包的,这梧桐树叶实在有点奇怪,陈安修以前上学的时候吃过同学带的,味道居然还可以。
陈妈妈念叨他一番,见他不吭声,自己念着念着也觉得没意思了,就打住了话头,“每次说到你,你就装着听不见,对了,你给望望打电话了没,他有没有说小徐要过来?”
“我给他打了,他说问问小徐,应该问题不大。再说不就些粽子吗?多包了,她不要的话,咱就自己慢慢吃。”其实现在离着端午还有几天,包粽子也不是很急,她就是念叨着徐彤彤来过家里几次,每次都带东西,上次还陪她去染头发,所以这次就想提早包点粽子,让她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另外就是给北京的两位老人还是有陆叔送点过去。
“年年包,也没见你吃多少。”望望和徐彤彤这事总是没个准信,她的心天天也跟着上上下下的,不是说立刻就让他们结婚,望望是年纪不小了,但徐彤彤今年才二十三,他们也明白,现在很少有女孩子二十出头结婚了,二十五六结婚的很正常,二十七八不算晚。就是徐彤彤已经来过他家,徐家那边按说不应该不知道,可至此为止,他们没有任何表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过望望几次,他就打哈哈,可见自己心里也没底。都住在一起了,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事呢?她不知道劝过望望多少次没结婚之前少胡来,但那个熊孩子哪里又是个听话的,“你听晴晴提过对象的事情没?”
“妈,你就操不够的心,她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自己问问吧。”
“都二十七八的人了,好好的工作不声不响地就辞了,你们没一个省心的。”陈妈妈叹口气,把拿出来的红豆绿豆,捡捡有虫眼的,其余的都泡上,准备明天做豆沙。
*
这天晚上镇上的小广场有文艺表演,挺热闹的,这表演隔三差五就有一次,对于生活在秋里镇上的陈安修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楼南见得少,觉得不错,吃过晚饭后,就抱着两个小的,带着两个大的,过去玩了,家里就剩下陈安修和章时年两个,陈安修提着大号的手电筒,先去农家乐周边巡视了一圈,经过小饭馆的时候捎了点啤酒和小菜回来。
章时年忙完,正打算静静看会书就被他从屋里拉出来了,“到河边喝酒去。”
“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
陈安修抬抬头,做出点慨叹的姿态,“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章时年头也没抬,只看了他一眼,“确实够不错的。”现在是农历五月初,天空只有一弯新月,还早就落到西边去了。
陈安修听这个语气不对,在天空巡逻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在西天边找到那一弯小小的月牙,临时改口说,“没有月亮,可以看看星星,这个数量还多。”
章时年把他手里的酒接过来,讶异道,“原来你也有浪漫细胞。”
陈安修装作没听出里面的讽刺,自然接口道,“不是很多,但总还有那么一点,这辈子对付你一个人足够了。”这么说,他就明显感觉到章时年抓着的手紧了点,他心里暗自得意,切,哄你不是和哄着冒冒一样。
章时年很想提醒他把嘴角压下来一点效果更好,但这句话是在顺耳极了,就不打算戳穿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