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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3完结

    忆今日(2)
    世界是一片纯净的白,没有声音。
    身子轻飘飘的,往事一件件溯上脑海,像是年代久远泛了黄的照片,以迅捷的速度忽闪而过,刺得心脏一阵阵抽痛着痉挛。
    三年前,解离性失忆症让陆明遥忘记了陆筱远、林治平以及钟情,那是一种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
    可此刻,躺在病床上,她什么都想了起来。
    想起陆筱远,他那音容笑貌在记忆里膨胀着,是一阵阵钻心的痛。
    她为了一个男人奋不顾身,由爱生恨,最后不仅一无所获,反而搭上了她哥哥的性命。
    可老天爷最残忍的是让她这个罪魁祸首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陆明遥无法原谅三年里活得心安理得的自己。
    这种获得遗忘的记忆的感觉,像是一股悠远的气息贯穿入身躯,透明虚幻的灵魂跟这具行尸走肉合二为一。
    活着,这种状态的实感终于回复到她身上。可是,这并不是一个欢喜的结局。
    她并不想醒过来。
    疲乏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人影团着一圈白光,亮得眼睛酸疼。
    待瞳孔适应了病房内的光亮,她才慢慢看清,站在眼前的是林振华。
    再多的仇恨那也只是她跟林治平之间的,而她这个公公待她一直很好,陆明遥早已过了耍小性子的年龄,只得张口,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爸——”
    林振华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就这样看着孱弱的陆明遥,她面色苍白,眉眼五官极像他年轻时爱过的女人。
    白忱啊,许是那清冷的气质作后盾吧,她倒是比陆明遥还要漂亮几分。
    见陆明遥的第一面,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可已经出落得漂亮秀气,且不说面容轮廓,只那双含着秋水般的眸子,看得林振华心里一惊。
    陆礼和说这孩子是他女儿的时候,他心里何尝没有犯过嘀咕。
    可如果这孩子是白忱的,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那个为他们林家留下子嗣的女人,三十四年前便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接下来是yīn谋,是巧合,他并不想追究。
    归根结底,他欠她的,他愿意百倍偿还。
    就这样,借着当初还是下乡知青时候的笑谈,旧事重提,他给治平跟明遥搭了根红线。
    当然,林振华清楚得很,治平的性子半点不由人,他违逆起来能弃掉“乾程”出去创业,在婚姻大事上,又怎能受得了他的胁迫。
    可道理是一回事,情绪是另一回事,得知治平执意娶钟情进门,林振华还是暴怒如雷。
    事后冷静下来想想,他也知道这一切的愤怒来源于他自身。他自私地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去娶长得像白忱的陆明遥,就像是隐秘地完成自己的愿望。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走的路。林治平要走的那条显然不是他指定的那条。
    然而三年后,兜兜转转,陆明遥最终嫁到林家来,这也算是遂了他的一桩心愿。
    很多次,看着陆明遥那张极像白忱的脸庞,他忍不住想问陆礼和或者杨晓婉,明遥到底是不是白忱的孩子。
    可林振华还是没有问,因为他明白穷究下去,伤人伤己。
    白忱若是活得好好的,何至于把女儿交托给陆家来照顾。
    当初的林振华在女人跟家业之间犹豫不决,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白忱伤透了心。感情里,永远没有全身而退。他很清楚自己给白忱带来了多少伤痛。
    而多年以后,林振华发觉自己终究还是那个懦夫,他根本不敢去探听关于白忱的任何消息。
    怕她活着,但是境遇很糟糕。更怕的是,她早已跟他天人永隔。
    陆明遥知道林振华不善言辞,他只跟她笑着寒暄了两句,翻来覆去还是要她好好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这种略显尴尬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房门被推开,陆明遥抬头,发觉该来的人全都来了。
    肖纯如、杨晓婉,自然少不了林治平。
    看到林治平的那一瞬,陆明遥心里五味杂陈,那种纠结的情绪除非亲身体验,否则是用任何语言都修饰不出来的。
    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盐城湖旁的那起乌龙,在年仅十五岁的陆明遥心里久久徘徊,难以平息。
    现在的陆明遥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时候是爱得太深还是认知太浅,竟然糊里糊涂地主动献身。
    而得知林治平只把她当做寻欢对象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呢?她忘记了。
    大概真的把自己当成苦情戏里的女主角了吧,自导自演自己观看,入了迷,遁入至情至性的世界,与现实彻底脱轨。
    肖纯如唠叨了几句,跟杨晓婉还有林振华没呆多久便出了病房。
    静悄悄的空间里,只剩下该剩下的两个人。
    “明遥——”林治平的声音有些沙哑。
    奇怪,为什么她现在有种多年未见他的感觉呢?
    陆明遥再寻思一下,她这些日子过得也忒传奇了。像是有两个陆明遥,早先那个被伤痛了心的,对林治平恨之入骨,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以泄愤怒。可后来那个平心静气的陆明遥对眼前的男人很无感。早先那个陆明遥觉得林治平熟悉又遥远,后来的那个陆明遥觉得林治平亲近又陌生。
    这两重矛盾交织对峙,搅得陆明遥一阵阵头疼。
    “明遥,你别听希雅乱说,我跟沈清欣……”
    林治平还没说完,只听陆明遥清冷的声音传来,“这跟我没关系。”
    陆明遥顿了顿,想起来一件事情,在不知道那些陈年往事之前她便想着离婚,这可真是冥冥注定的选择。
    “那份协议书你收到了吧,我们离婚吧。”
    说这话时陆明遥面无表情,声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沈清欣的事情只是误会,明遥,你为什么听信别人的,不肯听我的解释呢?”林治平火急火燎地解释。
    “我说过了,那是你们之间的瓜葛,我不想听。”
    “明遥,别这么轻易毁掉我们经营起来的感情,”林治平带点恳求地沉声说道。
    陆明遥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苦笑道,“我们之间没感情,”她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眸子,“三年前,你看着我,问我哥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从那时候开始我对你就只剩下恨了。”
    林治平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明遥,她竟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陆明遥终究不是三年前吵着要报复的小女孩了,往事过去,坎坷悲痛磨得她只余心平气和。
    所以她就用这种心平气和的语气继续刚才的话题,“放心好了,你们家的财产,我一分都不会要。还有对协议条件不满意的话,跟谢律师联系吧。”
    林治平就这么听着她公式化的语言,“哦,还有,麻烦李姐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公寓我已经……”
    “明遥——”林治平打断她。
    “嗯?”
    “咱们能不折腾了吗?你怀了我的孩子。”
    忆今日(3)
    怀孕的消息并没有让陆明遥打消离婚的想法。住院安静修养给了她充分的时间一一对往事思量。
    她能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现在的陆明遥再也不是那个戾气伤人伤己任性的孩子,也不是那个行尸走肉般莫名其妙活着的谁的妻子。
    时间真是魔力莫测的魔术师。
    沉溺于对林治平的爱恋中,那时候的陆明遥曾经感慨时间并不总是感情的解药,那些他不在的岁月是种彻骨的煎熬。
    见到他,那种感觉像是在海中漂流已久的人终于看到了陆地。可是他笑着问她哥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可这个笑容太残忍。梦境散了。劈天盖地而来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时间它,明明是一剂毒药,一滴封喉。
    而现在,站在病房外的阳台上,吹着冬日里略带着些凛冽气息的冷风,陆明遥心里无比通透。
    她很明白,如今的自己对林治平并非没有情谊,只是当年那些坎坷像是一把猛烈的篝火,激情燃耗过后,只余一堆死灰。
    当然,罪魁祸首是她自己。那样的林治平不记得一夜情的对象,于他而言,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近十年的时间过去,她对他并没有刻骨铭心的恨意。自始至终,陆明遥无法度过的是自己良心的那道坎。
    她自私地为了自己可笑的感情,搭上了哥哥的性命。要她怎么原谅呢?
    陆礼和跟杨晓婉这些年包容她的失忆和逃避。要她怎么释怀呢?
    这些天,陆明遥渐渐觉得,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活得幸福了。
    肖纯如来到她身边时,陆明遥理了理身上的披肩,笑盈盈地冲她喊了声,“妈——”
    看肖纯如面色苍白,很是憔悴,一副欲言又止的作态,陆明遥自然知道她是过来劝解的。
    “妈,我跟治平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说这话时依旧带着客气的笑容,可那神情却是残忍的笃定。
    肖纯如心里吃痛,沉默一会儿才开口,“明遥,可孩子是无辜的……”
    哦,原来是为了林家的血脉。陆明遥看着肖纯如小心翼翼地觑着自己的肚子,恍然觉得可笑。要跟林治平彻底一刀两断,这孩子自然不能留。
    她抿了抿嘴,唇角依旧带着笑意,“妈,对不起……”
    这天下午,陆明遥出院,林治平过来帮她办理住院手续。
    这些天,他被陆明遥的固执搞得精疲力竭。离婚,打掉孩子,她做了不容置疑的决定,根本不容他辩驳。
    林治平不禁苦笑,他知道自己一向决断,可现在,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根本不敢用强。
    他明白的,现在的陆明遥对他还有点情谊,可若他真对她用强,她跟他就彻底完了。
    啊,无能为力,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从医院出来,林治平去取车,陆明遥却摇摇头说“不用了”。
    “明遥——”林治平喊她的名字,面色凝重地沉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陆明遥愣了愣。林治平可真不像是这种会低头认错的人。她笑着摇了摇头,“是我那时候年少无知。”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么,人年少无知的时候,谁没爱过几个人渣。
    可现在看着林治平,陆明遥怎么也不忍心把他跟“人渣”这个词联系起来。毕竟他是她的爱人,或者说,是她爱过的人。
    “我们的孩子,明遥,你真的舍得……”林治平嗓音低沉,像是伤感的嗫嚅。
    陆明遥表情依旧淡然,“治平,它是我身上的肉,我比你还疼,可这也没办法。”
    “没办法挽回了吗?”林治平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眸子里闪烁的白亮带着颓废的光。
    陆明遥并不心软,只是咬了咬下唇,皱着眉头疲乏着说道,“我累了。”
    陆明遥去妇科做人流手术那天,林治平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陪着陆明遥过来的男人是宋斌。宋斌是皇冠酒店的副总经理,陆明遥在酒店工作,多是给他打下手。
    林治平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若是以往,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拱手相让。何况现在,他要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可是他无能为力。他怎么也忘不了,当他抗拒离婚,反对陆明遥打掉这孩子时,她那种痛心疾首的神情。
    “治平,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吧。”
    当时的陆明遥像是被围困到穷途末路,表情厌倦里又透着些微的恐惧,她只说了一句话,林治平就彻底认输了。
    这天陆明遥从妇产科出来,刚下楼来到大厅,果不其然看到林治平的身影。
    她旁边的宋斌察言观色,走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陆明遥跟林治平还站在空荡荡的医院大厅里。林治平认真地打量她,良久才问了一句,“疼吗?”
    陆明遥扯着嘴角笑了笑,“疼一会儿也值得。彻底解脱了不是吗?”
    她这话出口,像是利刃,来势凶猛,刺得林治平心脏火辣辣地疼。
    待陆明遥转身要走时,她听到林治平缓缓说道,“我等你回来。”
    她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回来?这个伤心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51番外
    一、初遇
    大一的入学日期,秦天舒记得格外清楚。9月11号。
    早上天还yīn得很。到了正午却晒得要命。
    她站在广场上领到了开课前的日程安排,手里拿着装着团关系档案的牛皮纸袋,搁在额前遮太阳。
    一旁打着太阳伞的妇人过来给她遮阳。她顺手把档案袋当成了扇子忽忽地扇着风。“妈,我去主教转团关系,你们就别跟着啦。”
    “行,我跟你爸先去找找你宿舍。你出来后就到门口等我们。”她说着拍了拍秦天舒的肩膀,“到车上等,再搁外面呆着这还没等军训就晒黑了。”
    秦天舒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跟一旁的女生一起进了主教。去4楼文学院办公室办理手续。
    “你去拍数字照片了吗?”一旁娇小的女生问道。
    秦天舒摇了摇头。
    “去活动中心领床单被单了吗?”
    秦天舒又摇了摇头。
    “也没回宿舍吧?”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倒是回了趟宿舍,可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秦天舒笑了笑,本来开学一两天时间都是用来浪费的。
    出来电梯,办公室外办手续的人已经排到了走廊拐角处。旁边的女生觉得无聊,便没话找话,“看你也在文学院那边领的课表,几班的?”
    秦天舒想了想,没什么印象,“我的辅导员是那个戴着眼镜,呃,挺温文尔雅的……”她一时想不起什么话来形容,只得作罢。
    旁边的女生倒是跺了一下脚,兴奋地喊道,“你是传播学2班的啊!我也是!我叫黎小雨。黎明的黎,今夜有小雨的小雨。”
    “我叫秦天舒。”
    “秦——天——舒,”她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突然拍手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耳熟呢。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你是八区3024寝的吧?”
    秦天舒点了点头,“好巧啊。”
    “床铺贴了名字的,你在我上铺。”黎小雨爽朗地笑道。
    从主教出来,秦天舒穿过熙攘的前广场,出了正门往右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她家的宝马车。
    开车的王师傅不在,也许是跟她爸妈一起去搬行李了。可后面的车门竟然没有锁上。她开了门,兀自坐了进去。把浅粉色的小挎包扔在一旁的座位上,仰躺在后排座位上吹着空调。
    刚刚跟人摩肩擦踵,那股烦躁的气息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突然想起来方才黎小雨说她们住的旧宿舍没有安空调,禁不住抚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您先去车里休息,行李箱我来搬好了。”是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
    秦天舒睁开眼,一侧一股热浪袭来。车门打开来,一张陌生的面孔探了进来。
    那是一张书生般清秀的脸,掩在半框金属边眼镜下的一双凤眸诧异地直盯着她瞧。
    秦天舒正想问他是谁,可等她茫然地看一眼窗外,王师傅正站在不远处抽着烟,显然是在等她。
    扫了一眼内饰,她瞬间石化。她家宝马内饰是米色的,而这车——是浅马鞍棕的……
    她挪了挪身子,开车门的男人很识相,大方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实在是过于窘迫,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她直奔到前面,那王师傅见了她赶紧灭了烟,“小姐,这里不让停车,车子我开到拐角了。”
    秦天舒捂了捂发烫的脸颊,也没敢回头看,信口问道,“我爸妈他们出来了吧?”
    开车的师傅跟着她迈开了脚步,“……出来有一会儿了……怕你找不到,才让我过来……”
    秦天舒都想哭了……找不到也就算了。就那么随便地上了别人的车岂不是很囧……
    “同学——,同学——”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回头一看,刚刚站在车前的那人正摇着手冲她喊。微微风中,远处的他蓝色格子衬衣飘逸得很,真拿自己小文青当仙风道骨了。
    王师傅也停了步子,“小姐,他是叫你吗?”
    秦天舒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跑,“王叔,快点走,那男生很缠人的……”
    她扁了扁嘴,不服气地腹诽,不就是坐错了车,用得着这么小气,一副不依不饶秋后算账的样子。
    不回头地走了好远,秦天舒还是能臆想到那男人此刻的样子——肯定是指着她背影捂着肚子捶xiōng顿足地大笑。
    当然不久之后,她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嘲笑没嘲笑不重要。关键在于他当时手里摇着的……似乎是她的浅粉色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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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舒那天穿的是一条有口袋的连体裤。手机就随身带着,挎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她记着有几千块钱。
    她抱怨自己笨得像猪的同时,陆明远在好奇心作祟的情况下打开了挎包,在笨这个修饰词前面又加了三个修饰词,一个是小富婆,一个是吃货,一个是……处于例假期。呃,小小的挎包里塞了两千块人民币,两盒费列罗,外加两包女性专用品。
    “我真的是煞星临门,刚入学就出糗事。”秦天舒对黎小雨诉苦道。
    “那男生长得怎么样?”她蠢蠢欲动地问道。
    “就那样啊。戴一副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
    “……”黎小雨一副欲哭无泪状。
    “怎么了?我描述无力……”
    “不是……你形容男人怎么都用同一句话……”
    “……”
    秦天舒这才想起来上次她也是这么着形容她们辅导员的。
    过了两天,新生入学要办的手续结束了。黎小雨拉着秦天舒去学生会权益部登了个失物信息。
    秦天舒没报什么希望,还嫌填表麻烦。值班的师姐盯着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浅粉色的?入学那天?在宝马车上?”
    “你家车是宝马啊?”一旁的黎小雨吃惊地问道。
    秦天舒没理会她,不明所以地冲着那师姐点了点头。
    “还记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有几千块钱吧。好像还些零食。”
    那师姐取了钥匙出来,开了一旁的存包柜,把手挎包递过来。
    秦天舒简直想给她一个熊抱,“天——竟然能找到!太好了!”她笑着对那师姐连说了几声,“谢谢。”
    那师姐见助人为乐收到了效果,也开心地笑道,“不忙谢。看看里面东西有没有少。”
    秦天舒拉开拉链,取出一叠钱来,看到了压在下面的两盒巧克力……然后看到了搁在最底下的……卫生巾……
    黎小雨从她手中取过钱去,一张张捻着数数,“18张啊。”
    那师姐见秦天舒表情不对劲儿,立马问道,“是少钱了吗?”
    秦天舒忙摇摇头,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处。“把包包送过来的人……是谁啊?”
    “啊。我看看登记表,”她翻了翻几张a4纸,定定地指着中央的字迹,“9月11号。是开学那天送来的。”
    秦天舒也凑上前去,顺着她的指尖一起朝最后的签名处看去。
    “没记。”那师姐讪讪地抬头,“开学那天失物招领的人太多了,可能没记仔细。”看出秦天舒有些失望,她又建议道,“你要想感谢好心人的话,可以去学校论坛上发个帖。很多人这么干。”
    秦天舒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师姐啦。我还想问一下,权益部什么时候招新?”
    那师姐一怔,觉得秦天舒还真是承受了别人的善心,自己也想献身公益。“你们十月份军训回来各大社团就会陆续招新。校学生会的招新是最晚的,希望面试的时候能见到你。”
    二、重逢
    自从包包门事件之后,大一这一年秦天舒就没少丢过东西。而且还因为丢东西惹出来几朵桃花。
    第一次是她上传播学概论时把别的课本塞在抽屉里,临走的时候忘了拿。
    下堂课上坐她位置上的男生捡到了她的课本。秦天舒接受了丢东西的教训,所有的物件包括暖壶上都贴上了宿舍号和姓名。所以这男生就根据扉页上的线索按图索骥地找了过来。
    那时候书已经不见了好几天,她懒得回去找,反正笔记也没记书上面,干脆买了本新的。
    这天是周末,她刚从家里回来,进宿舍大门的时候突然被那人叫住。
    “你是秦天舒吧?这书是你的?”
    她全然没了失而复得的惊喜,只是干瞪着眼瞧着他点了点头,拿过他手中的书来兀自摇头,“不过现在它没什么用了。”
    “那什么……你请我吃饭吧。”
    秦天舒惊地差点把书扔掉。这人长相不堪也就罢了,问题这时候她偏偏从他那扭捏里看出来几分猥琐的味道。秦天舒抖了抖,赶忙把书塞回他怀里,“你还是留着不还好了。”
    那男生不知所措,又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忙摆手道,“我请你吃放,我请你。”
    秦天舒撇了撇嘴,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最后留下的那句“我不吃饭”让那男生只想直接跪地。
    这桩无厘头的事情还没萌发就被秦天舒扼杀在了摇篮里。后来仔细想想,那时候她这么理智大概因为那男生长相天怒人怨气度人神共愤吧。可当她遇到了数科的徐敬亚,重蹈覆辙,这条路上她前进了几步,不过最终还是无疾而终。
    跟徐敬亚是传说中的“图书馆情缘”,听起来美好又清新,所以这段相识的故事跟谁说起来,小女生各个都露出艳羡的表情。可秦天舒总是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们别忘啦,归根结底,他就是个偷书贼罢了。”
    那时候她期末复习泡图书馆,经常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旁的男生也是固定的一个人。穿着灰色毛衣,桌面上除了水杯和一摞书就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她这边搁了一堆零食和水果,偶尔还要拿出手机来玩弄一会儿。
    秦天舒注意到他并不是难事,他长得很舒服,却并不是帅得风流倜傥的那种类型,而是五官中正,一板一眼的,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另一方面,他偶尔过来跟她借校园卡打水,或者问她借纸巾。秦天舒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到了后来,徐敬亚出现在她宿舍楼下,跟不久以前那男生在这里的场景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手里拿着的是秦天舒拿去图书馆消遣的一部绘本。而且不是她落下的,而是他故意拿走的。
    另外一个不同就是,她并不讨厌他。事实上,她倒期待他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那句话就那么轻巧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我是数科学院的徐敬亚,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啧啧,你不感慨人家的讲话技巧都不行。首先态度端正,不像某男扭捏作态;其次自报姓名,不像某男歪门邪道得让人觉得猥琐;另外,不说我请你还是你请我,像是真的就是一起吃个饭罢了,不像某男你请我请的显得小家子气。
    秦天舒点了点头道,“传播学的秦天舒。”
    他也不多呆,说了句“那明天见”转身就走。
    瞧,这就叫不远不近,独留几丝韵味,叫你辗转反侧地回想着,欲罢不能。再者,这句“明天见”里含了多少心有灵犀的默契和暧昧不明的情愫啊。
    于是,秦天舒跟他的恋情就由此拉开了帷幕。考试周期间两个人每天都腻在一起。寒假期间也网上或者电话联系。新学期一如既往地图书馆约会。黎小雨万分感慨恋爱使人进步,原本一心一意逛街血拼的秦天舒竟然知道学习了。
    可惜白白浪费了她的夸奖,秦天舒只是在图书馆里一摞摞地看时尚杂志罢了。而一旁的徐敬亚埋头解他的线性代数。
    这平静的日子没过了一个月,渐渐地见不着徐敬亚的身影了。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就有别的女人找上门来。秦天舒这才知道他之前曾经跟一个大四的师姐谈恋爱。
    “我之前觉得自己要毕业了,将来肯定不能在一起,那还不如早点分手。可现在我工作保研,两年后正好跟敬亚一块读研。他找你只是为了刺激我罢了,你们并不合适。”
    秦天舒听完她这话,拽了拽一旁目瞪口呆的黎小雨,“你阅览小言无数看过这桥段吗?”
    黎小雨**吃米似的点了点头,“太像了……竟然真的会发生在身边哎!今晚我要在论坛上吐槽!”
    秦天舒淡淡地回答那临近毕业季的师姐,“分手还得麻烦别人代劳吗?让他亲自来说吧。”
    不过过了很久她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想遇见你的时候可以千方百计地去占你身边的座位。而躲你的时候,他也可以人间蒸发般了无声息。徐敬亚就这样给她一个浪漫的开始,最终却拖延着画上这个句点。
    等升了大二,十月份各院系学生会新届改选时,秦天舒才听说徐敬亚当上了数科学院的主席,而握有重要投票权的正是那位师姐——她已经通过工作保研成了数科学院学工办的负责人。
    这真是,现实总是曲曲绕绕地,让你不得不多想。
    而这时候的秦天舒也成了学校记者团的副团长。
    “我又没有竞选,为什么会当选?”她一脸茫然地问同是记者团的黎小雨。
    黎小雨耸了耸肩膀,笑嘻嘻地答道,“你是副团的话,佳能5d mark ii就能充公了。”
    秦天舒暗自点头,她老爸送她的相机她还没玩顺手终于要借出去给别人蹂躏了。
    十一月份的时候,学校正好有个英语演讲风采大赛,是某知名教育机构承办的,所以报名人数多,算得上是比较隆重的活动。
    秦天舒这天被派上了拍照的任务。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无聊的新闻稿是跟她搭档的黎小雨来写。
    比赛这天,她早早来了阶梯讲堂,拍了几张工作人员摆放宣传片的照片来试手。又跟在最后排摆弄摄像机的小师妹说了几句话,“比赛的时候你不用动它。”
    等观众陆续进场的时候,她悄悄溜进了比赛的准备后台。层层遴选,最后参加决赛的有十个人。秦天舒借着镜头一一扫过。站在门口拿着几张纸反复念叨的1号女生看起来很紧张。旁边的3号男生倒没拿讲稿,只是扳着手指口中同样念念有词。还有一个男生手里捏着纸杯面壁若有所思地站着。——这些人简直是魔怔了。
    不过除了这三人其他选手都坐在休息室里侃侃而谈,一副指点江山谈笑风生的样子。
    “对,过两天辩论赛我们信息就是跟你们数科打。”短发利落的女生说道,转脸又问一旁的男生,“明远,你们剧社也要排演大戏了吧。听说十一月份要演安提戈涅。”
    那男生点了点头。
    “那能不能内部留几张票。派票太火爆了,每次我都抢不到。”那女生满脸笑容地说完,转眼就看到这边一直端着相机的秦天舒,“要拍照吗?”
    那个背对着她的男生也转过身来。明明只有短短一秒,可他星闪的凤眸、白皙的皮肤,清秀的面容整个儿落入镜头中时,秦天舒竟有些反应迟钝,也不知她脑子里那根儿弦断了,手指一抖,砰地就按了快门。闪光灯耀得对面的几个人都有些不耐烦。
    秦天舒两手松开了相机,作势要摔向地上的佳能悬在了半空中,扯得她脖子疼。幸亏挂在了脖子上,否则又要破财了。
    她松了口气,朝那边的人说道,“刚才忘了关闪光,对不起。我是记者团的,要照几张照片,你们不介意吧?”
    陆明远仔细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兀自哈哈笑了。
    秦天舒大囧,生怕他把上错车的事情说出来,忙说道,“那个…还是待会儿拍吧…快要开始了。我先回前台。”
    刚走到门外,她暗自吐气,却被拉住了衣袖。一回头,果真又是那福煞双星。
    她干呵呵了两声,“我怎么说你眼熟呢。原来你是拾金不昧的那个!”
    陆明远点了点头道,“嗯,你是搭错车的那个。”
    秦天舒脸色一沉,“呃,你家车跟我家车很像。车牌车型……我只看到了j市的挂牌,没看车牌号……”
    陆明远又兀自点头,“嗯。”
    秦天舒忙转移话题道,“别紧张,比赛加油,我看好你呦。别想太多。”
    陆明远低头看她,答道,“我是想了很多……我在想两千块可以请我吃什么。”
    “……”秦天舒腹诽,我跟“请吃饭”这三个字有仇……
    三、勾搭
    那次演讲比赛果不其然是陆明远拿了冠军。记者团的专席上就在一二排,离舞台太近,秦天舒总觉得他有好多次都朝定睛笑了笑。
    她打了好几个哆嗦。而一旁的黎小雨倒痴痴地说了一句,“他为什么老看我?”差点让她整个扑倒。
    秦天舒都能从她发直的眼睛里看出两朵硕大的桃花来,她赶忙说道,“你听说过演讲攻略没有?舞台的人这时候通常把观众席上的当成白萝卜。他老看你也许是你长得白。”
    黎小雨瞪了她一眼,她马上改口道,“难不成你长得像萝卜?”
    这个选手下台,黎小雨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花痴了,我没听见她说她的理想是什么。”
    “保不齐就是人民教师白衣天使之类。你这速度,还是直接跟人家要过演讲稿来作参考吧。”
    黎小雨狠狠点了点头,啪地合上了电脑,“说得好!”
    请吃饭的事情一直没有兑现。也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她的电话,这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想偶遇也是个难事。
    关于此,秦天舒也说不好,她是庆幸还是略微有些失望。
    只是在再遇陆明远的这个空档期里,她倒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徐敬亚。人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正跟几个人讨论着数学建模大赛的事情。
    秦天舒气冲冲地回道宿舍,抬手指着黎小雨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数学建模有影响力吗?就没几队人参加比赛,还让我写新闻稿!况且他们讨论时说的术语我一个也听不懂!”
    黎小雨踮着脚悠悠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炸了毛,你不是一直想砍了徐敬亚吗?我这就是给你一个机会。新闻稿写不出来就算了,反正这任务本来就是拿来练笔的,也上不了校报。”
    “我什么时候想砍了他啦?”秦天舒不服气地说道,“对那种渣男,最好的手段就是置之不理,再见也是一脸漠然!”
    黎小雨嘟囔道,“这不是人家对付你的手段吗?”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这表现就是跟在人家身后亦步亦趋,还叫不跟他一般……”黎小雨见秦天舒瞪圆了眼睛,只得渐渐消了音,却又喃喃道,“哼,有本事欺负女人,没本事对付男人……”
    “……”秦天舒无语凝噎了……
    十一月份的时候秦天舒又接到了任务,是去拍汉广剧社的活动照。她真不知道这佳能5d mark ii是福是祸,一方面它把她推上了副团的位置,另一方面因为它价格高昂,想过过手的都当着她的面试机,担心出个摔坏镜头之类的事情,没人肯背着这专业机去拍现场。
    汉广剧社虽是本校的社团,却自成一家,不归校团委管辖,而且跟j市两家有名的娱乐公司“寰球”和“新星”都有合作,所以在本校内号称是一呼百应的学生团体。
    这天的表演剧目是希腊悲剧《安提戈涅》,秦天舒特意去查了查是索福克勒斯的作品,高端得很。幸亏这次写稿的事情还是黎小雨来做,那些文艺深奥的内涵就交由她去探讨吧。
    在开场之前,她还是进了趟后台。这次倒是比先前正式,工作人员还要求她出示工作证。
    秦天舒想了半天也不知记者团什么时候发过工作证,摸着脑袋回想了半天,索性还是给黎小雨打个电话来问问。
    她正从外套口袋里掏手机,弯腰的时候,那一身正装的工作人员轻轻一扯她外套和衬衣之间的红线,一张套着塑料壳的名片落了出来,晃悠悠地,就挂在秦天舒脖子上。
    “啊!”她一拍脑袋叫道,“我……第一次戴这个……没想到这就是工作证。”
    那工作人员见她不是所谓的狂热脑残粉,反而放松地笑了,让了条路让她进去。
    后台摩肩擦踵,秦天舒被急匆匆忙着取东西的人撞到好几回。
    演员们正忙着上妆,这边说着,“眼上妆还是浅了一些,这么着台下看根本没效果。”那边又念叨道,“行了,再抹腮红我都成小丑了。”
    还有些演员衣服上了身,几个人正围着裁剪合体。“这样行吗?紧了你就说,别上了台再喘不过气来。”“衣袖再别几个别针吧,宽松得过了头吧……”
    “那什么……发箍和假发呢……”
    喧嚷声里突然一声响亮的嗓音传来,“安提戈涅谁见了?……主角搞失踪,真是……”
    秦天舒关了闪光灯,取了景,草草结束了拍照,想赶紧溜走。
    这后台是两层的,在楼上转得晕头晕脑,她忘记了出口走哪边。往那条僻静的走廊走了走,隐隐约约地听到对话声。果真帷幕之下是两个人的身影。
    “我不介意你对她好,反正她在国外。”是一个略带哭腔的女声。
    “不是因为滢梓,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这个…声音很熟悉…秦天舒屏住呼吸去瞧那男人的背影……确实是陆明远。对的,记得上次演讲比赛时在休息室里听一个女生说过他是剧社的。
    “你爱她?”女生努力平复内心的起伏,声音里却能听出吞咽的哽噎。
    “……怎么说呢?我对她不是那种感情……”
    “那你不喜欢……安提戈涅?”那女生接着问。
    秦天舒有点傻眼了。这究竟是被她碰上了现实中纠结的分手戏,还是这俩人在对《安提戈涅》里的台词啊。
    她等了一会儿,陆明远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很喜欢安提戈涅咄咄逼人的样子。”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安提戈涅自然由海蒙来爱。”
    秦天舒只恨自己没扫一眼《安提戈涅》的简介,完全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她还没缓过神来,一阵风就擦着她的肩膀而过。一回头,正瞧见刚刚帷幕之下的姑娘正提着裙摆踉踉跄跄地往化妆间跑。因为演的是古希腊戏剧,衣服层层叠叠繁复得很,从那步姿里,秦天舒倒看出来几分落跑新娘的味道。
    她怔怔地出神,一侧脸正瞧见陆明远站到了身边,被他吓了一跳,她抚了抚xiōng口,呵呵地干笑了两声,“那姑娘肯定能演好。”
    陆明远听她这么说很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刚刚你们对台词她都那么入戏啊。”秦天舒好奇地抬头问道,“你是男主角还是男配啊?”
    “什么算是男主什么算是男配?”陆明远低头看她。
    “最后跟女主在一起的就是男主啊,炮灰的那个就是男配喽……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做了一个抚摸下巴状,笑盈盈地摆手道,“先别说别说!我来猜。先前女主喜欢你,可你伤了人家心,海蒙这时候无微不至地安慰失恋的女主,最后两人修成正果,你被炮灰了!……啊,你一定是男配了。”
    陆明远两手插在裤口袋里,隐忍着笑意,“你想象力很差,这都是三流的桥段吧。不过联想力倒是够天马行空的。”
    秦天舒扁了扁嘴,没办法,跟着痴迷于言情爱yy生活的黎小雨,她的联想力都被锻炼出来了。
    “可是,”陆明远故意拉长声调引起她的注意,“记者不应该有……那叫什么?……敏锐的观察力?洞察力?”
    秦天舒打量了他一眼,恍然大悟——这人根本就没穿戏装,脸上也没化妆。他根本就不是演员呐!
    陆明远看到她木讷的神情很满意地点头,“我只是过来帮忙设计舞台。”
    秦天舒大囧,忙晃了晃手中的相机,“要开始了,我先回观众席。”
    “等等,手机借我用一下。”
    “欸?”
    “我手机刚刚不知扔哪儿去了。”
    “哦”,秦天舒本本分分地递过手机去。
    他拨了电话后这方区域还是没听到振铃声。“呃,会不会落在休息室之类的?”秦天舒小心地问道。她丢东西丢惯了并不在意,可对初丢东西时那种烦躁的心情还是感同身受的。
    但陆明远的脸色一直很平静,他把手机递过来,“好了。现在你有我的号码,找个空闲时间请我吃饭。”
    他说完这句转身就走,呆站在原地的秦天舒简直想哭了。这是又被摆了一道!
    陆明远走了两三步,又驻足转过头来说道,“哦,忘了说了。回去翻翻《安提戈涅》吧。刚刚我们不是在对!台!词!”
    现在,秦天舒只想隐了身摆脱他冷笑的眼神,然后以头抢地……你非得说得这么清楚,我猜到了啊喂……
    过了几分钟,她才迟钝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安提戈涅”原来是在表白啊……
    四、告白
    陆明远的表白方式很特殊,清汤寡水的,就像吃面条一样哧溜一下就说了出来。而且不着痕迹,你得等他这根儿面条咽下很久之后才反映过来。
    没错,他的表白地点就在学校北门的炸酱面店。
    这天,秦天舒揣着手机抱膝坐在床上呆了良久,想打电话,手指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还发出嘶嘶的叫声,就像真觉得疼一样。
    下铺正在写稿的黎小雨被她搞得头大,直冲着她喊道,“你再叹气,这屋子里就全是你的怨灵了!烦不烦啊!扰乱我心志。”
    秦天舒没管她“怨灵”“心志”这种诡异的用词,探下头来问道,“你有没有主动给一个陌生男生打过电话?……呃,也不算是陌生了,就见过两次面……啊,不对,是三次……”
    黎小雨抬头看她,“你是恋爱了吧?”
    秦天舒脸一红,马上反驳道,“都说了是不怎么认识了,怎么恋爱?”
    黎小雨看她面露绯红就知道有八卦,马上腾地下床来,噔噔地爬上了秦天舒的床铺。“哪一个?有照片没?什么院的?叫什么?”
    秦天舒嘟囔道,“你要不要这么兴奋啊。就是……演讲比赛那一个……”
    黎小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陆明远呐?”
    秦天舒见她这么大反应,马上问道,“你认识?”
    “那必须啊。学校论坛上月经贴就是跟他告白的。”
    秦天舒头大,“最近这么流行在论坛上告白?”她室友程可乐的男友何烁也在学校论坛上被低一级的小师妹告白,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两个人的分手,所以秦天舒视网络的力量如洪水猛兽。
    “贴子倒没明确说是他啦。不过是那安提戈涅发的,谁不知道他俩之间有些道道。后来又有个小师妹趁此表白,这一呼百应地引出来好多人。不过可能就是起哄制造话题罢了。”
    秦天舒正呆呆出神,手机啪地被黎小雨抢了过去。“干嘛?”
    “你握着这么长时间了,这个肯定是他号码吧……”黎小雨按了一下屏幕,“……哎,别抢啊……你别……”她动作麻利地下了床。
    “你疯啦。别按!”秦天舒也急急地下床。
    黎小雨却突然不说话了,只张了张嘴,示意秦天舒电话已经接通了。
    秦天舒头顶冒黑线,从她手中拿过电话来,原本想好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最后终于憋出一句,“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一年前拾金不昧。”她把这个“一年前”咬得格外重,语气里带点赌气的味道。“你想好了吗?两千块可以吃些什么。”
    那边的陆明远却噗噗地笑了,“还以为你又要赖账呢。那晚上6点在北门见吧。”
    挂了电话,一旁的黎小雨呆若木**。“天啊,他捡到你包包的?……这个是狗血的桥段你知不知道!”
    秦天舒被她摇得头晕,“……是我的错吗……我也不想被喷了一脸狗血啊……”
    陆明远并没有像秦天舒想象的那样敲她一番。他们去的是北门出去不远的一家炸酱面店。
    “是挺好吃的。”秦天舒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正色道,“以前只吃过冷的炸酱面。”
    陆明远正用竹筷夹起一根刀削面条来,听见她说这话微微一顿,“好吃的话,以后我们每晚都来这边吃吧。”说完把面条送到嘴里,幽然地嚼着独特的筋道。
    秦天舒觉得他这话哪里不对劲,等想出来时差点被呛到,“你……我……”
    “嗯?什么?”陆明远明眸一笑,嘴角掠过一丝挑逗的意味。看来她也不笨,这么隐忍的情话也能听得懂。
    秦天舒嗫嚅道,“你的意思是……一顿饭不够,我还要一直请下去是吗?”
    “……”啪嗒……陆明远手中的筷子掉了下去……
    秦天舒忙说道,“你别……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是这么一直请下去你不觉得麻烦吗?”
    陆明远头也没抬,冷冷说道,“你不觉得浪漫吗?”
    “浪漫?”秦天舒晕了。大冬天跑这么远吃面,怎么就浪漫了?再说浪漫这两字该跟她和他扯上关系吗?
    陆明远继续问道,“你眼里就只有钱钱钱吗?”
    秦天舒更摸不着头脑了。怎么请吃饭也成了她的错。嫌这店东西太便宜?可这地儿明明是他自己挑的啊。
    陆明远见她良久不答话,抬头直盯着她瞧,那目光简直是想钻到骨头里把她从里到外看个清楚。
    秦天舒喃喃,“不是,我眼里还有衣……”她想了想,觉得说衣服太没追求,便改了口,“眼前还有成堆的期中作业……”
    陆明远敛容,“那真巧。我也喜欢钱,目前也有成堆的期中作业。”
    秦天舒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不仅要请吃饭,还要陪你做作业?”
    陆明远脸上的yīn霾终于驱散了,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说你联想力天马行空,你还真不辱使命。不过,”他嘴角上挑,“这个提议,我觉得——甚好。”
    这下,面条再好吃,秦天舒也咽不下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形影不离地过了两天。秦天舒终于觉出哪里不对劲儿来了。她捣了捣黎小雨,“你有没有觉得我跟陆明远这样像情侣啊?”
    黎小雨怔忪,“为什么说像啊?”
    秦天舒松了一口气,“原来不像啊。那是我想多了。”
    黎小雨又说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说像情侣,你们本来就是好不好。”
    秦天舒一愣,“我们是情侣?”
    “……”黎小雨完败。
    又过了几天,秦天舒终于忍不住了。她两手揪着裙摆,扭捏地问道,“那个,明远君,人家都说我们是情侣。”
    陆明远抬头问,“谁说的?”
    秦天舒对了对手指,“就是我室友……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好像不太正常……所以……”
    “所以你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 秦天舒完败。
    后来某一天等着过马路,绿灯亮了,她还在出神,陆明远过来轻挽着她的腰往前轻轻一带,当时没觉得别扭,事后想想,她跟他已经如此亲近。
    就这么着,秦天舒上了陆明远的贼船,再也下不来。
    后来某天两个人同参加了户外活动社的“海边日出”项目。她熬到大清早,看见海上的太阳缓缓升起来。那殷红的一点扩散到墨蓝色的深海里,水天交际,幽然里带点明媚。她挥着手说“好美啊”,一回头正好被陆明远吻上。她惊异地瞪大眼睛,陆明远紧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轻微地忽闪着。他吻得越来越深入,左手抬起来抚了抚她的头发,两对柔软的嘴唇轻碰着,他柔声说,“天舒,闭上眼睛。”
    秦天舒“嗯”了一声,他灵巧的舌就伸了进来。
    事后,秦天舒抱怨道,“你知道吗?看日出也是三流电视剧的桥段,亏你想得出来。”
    陆明远抱臂,“是你提出要去看的吧。”
    秦天舒耍赖,“不管,要谈恋爱你得满足我几点要求。”
    陆明远抬脚就走,“那还是不谈好了。”
    “…………你个无赖,霸占我这么久,还抢了我初吻!”
    “……你是初吻啊?”
    “……”
    “乖,”他揉了揉她头发,“说吧,什么要求?”
    “让那个‘安提戈涅’别在论坛上发月经贴了。”
    “你特意去看了?”
    “……这个不是重点。”
    “这个满足不了。别人找个地方发泄旺盛的情感,我也没有办法。”
    秦天舒握拳。“还有美国的那个姑娘。”
    陆明远一愣,“你竟然还记得。”
    “你放心好了。我跟她没什么。”
    “……你说我就信吗?”
    “你不信也没办法啊。”
    秦天舒觉得她有股想掐死陆明远的冲动。
    陆明远拍拍她脑袋,“乖,别练习这动作了,小心十指抽筋……”
    “……”完败。
    五、第一次亲密
    陆明远和秦天舒的第一次就发生在他自家的酒店。那天是平安夜,两个人牵着手随着人流走到钟楼,一直等到半夜敲钟。这晚出租车紧俏,秦天舒又走不动路,只好拽着陆明远进了市中心的皇冠酒店。
    陆明远脸色有些黑,“换一家吧。”
    秦天舒顿了顿,“我就觉得这家看着富丽堂皇的,舒服。钱没带够的话我刷卡好了。”
    刚进酒店在大厅就碰到值班经理。他见了陆明远立马吩咐前台,“腾出顶层的总统包厢。”
    陆明远摆了摆手道,“不用,标准间就好了。”
    秦天舒站在一旁看着这俩人一副熟稔的样子,心里想这陆明远是不是来皇冠来得轻车熟路,连经理都认识。
    陆明远取了房卡,领着她朝电梯方向走。看见秦天舒面露疑惑,清浅地解释道,“哦,以前好像忘了说。我家是做酒店的。”
    秦天舒点头,交待道,“我爸是做建材的。” 说完这话她才明白过来陆明远刚刚的坦白是什么意思。她指着这金碧辉煌的墙饰,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皇冠是你家的?”
    陆明远点了点头,带她进了屋。
    是夜,秦天舒洗完澡躺在瘫在床上睡觉。陆明远从浴室回来后关了卧室的地灯。
    秦天舒仰躺着,觉到嘴唇上一阵蠕动的痒,她皱了皱眉头,翻了翻身,继续睡。谁知一阵火烫袭上xiōng口来。她猛地张开眼睛,黑暗中正对上陆明远那深邃幽暗的眸子。
    他轻碰着那柔软的双唇,忽而狠狠地咬下来,疼得她一阵抽痛。那灵巧的舌头趁机钻入口腔,唇齿咬噬着,能听到牙齿撞击牙龈的声音。砰砰的,直撼人心魄。
    做这些动作时,他两手也不安稳,拂过她的脖颈,xiōng口和心窝,一层层掠掉她的衣物,直至她上身□如同初剥完的橘子一般呈现在面前。他火烫的吻落在她脖颈上,一路往下,两手抚弄着那坟起的山峰,舌尖伸出来挑拨着那殷红的一点。忽而两手又抚摸在腰间的曲线,轻薄的吻点点落在中部的小平原上。
    等他动作再往下移,手指撩拨着那一块秘密花园。秦天舒猛地攥住了他的手,“别。”
    他如火的气息吐在她耳垂上,简直能将她整个人融化。“乖,我不进去,这是手。”
    他修长的手指逗弄着那薄弱的一点,秦天舒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战栗着。
    “舒服吗?”他问。
    “我……啊……觉得”,秦天舒喘着气,话不成句,“这样……很诡异……你舒服吗?”
    “这么做你舒服,我不舒服。” 他回答的时候,秦天舒只觉得腹部被猛地一戳,她突然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闭上眼睛,身体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起伏着,突然两条雪白的胳臂就挽上了他的肩膀。
    “别忍着了。你进来吧。”她说。
    六、求婚
    秦天舒毕业之后进了j市一家知名的女性杂志。陆明远则回酒店打点自家的生意,常常是j市b市两地跑。
    这天他好不容易有空,开着他的黑色宾利arnage来接她。秦天舒坐在车上还在翻手中的杂志。
    “这期封面女郎以前在我们杂志社做过。现在都是知名创业总监啦。”秦天舒羡慕地说道。
    “创业总监,那得看智商。”陆明远瞄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秦天舒见他又损他,直想捶他一顿,可他正在开车,只得作罢。
    “来来,”陆明远颇带诱惑性地问道,“想上封面吗?”
    秦天舒点了点头。
    “两个办法。一是制造话题,我上传一张跟别的女人的床照,肯定有人要挖新闻,你很自然地就被推上风口浪尖啦。”
    秦天舒一本正经地摇头,“风险太大。你跟别的女人上完床还能不能回来,这还是个问题。说第二个。”
    “嫁给我。借着结婚典礼的势头上头条。”
    秦天舒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建议都没安好心呢?不都是制造话题吗?我为什么一定要靠着你才能上封面?”
    “你想靠什么?工作能力?承认吧,你只喜欢看女性杂志,却不喜欢做这行。”
    秦天舒嗫嚅,“算了。我就一小小组长,上什么封面啊。痴人说梦。”
    “等等,你没发现刚才我是在跟你求婚吗?”陆明远好奇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跟我求婚了?”秦天舒不明所以。
    “就刚刚啊,我说了‘嫁给我’。”陆明远抚额。
    秦天舒正色道,“少耍无赖。没诚意,我不接受。”
    陆明远耸了耸肩膀,“这可由不得你。前几天你妈让我传以前的照片给她。我就发了海边初吻那张。你妈说晚婚晚育对孩子没好处,督促我和你赶紧结婚。”
    秦天舒气结。“我就不嫁,那你找我妈去啊。”
    陆明远继续耐心地说道,“我妈说了,再不结婚,皇冠顶层的总统包厢只赔不赚,我家破产了可娶不了你啦。”
    秦天舒一手按在他大腿上,一手抓住他的领带,笑吟吟地说,“破产了你就入赘吧。我不嫌弃你。”
    陆明远在她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嬉笑道,“没良心的。”
    “呀,别,唔……路上人都看见啦……真是…竟是口水……脏死了……”
    七、婚礼小插曲
    婚宴上,秦天舒终于见到了陆明远的美国姑娘赵滢梓。不过更狗血的是,她表妹秦天茵竟然跟了鑫艺商贸的副总,而很明显的是这赵姑娘吃醋了。
    是夜,她推了推旁边的新郎官,“你的好妹妹跑到后花园去了。赶紧去劝劝。记得提醒她,陈柏西是我妹的人了。”
    陆明远耸了耸肩,“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新婚之夜把你老公推给别的女人。”
    秦天舒思忖一会儿道,“对了,也要提醒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动我的男人。”
    这秦天舒实在不像他之前认识的那个。陆明远看她眼神冷冽,嘴角还渗着一丝冷酷的笑,他猛地一抖,搂了她一把,又狠狠啃了她一口,喊道,“是真的啊……”
    秦天舒踩了他一脚,“发什么神经!十二点之前不进屋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你这是改走女王风了吗……
    八、蜜月
    “为什么去马尔代夫?” 陆明远瞧着桌子上摊得成堆的旅游杂志。
    秦天舒抬头,“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孙艺珍吧?她现在在马尔代夫。”
    “那我们就要过去吗?”
    “对啊,说不定能见到她。”秦天舒满脸笑容地说道。
    “那你还是提前给她发个邮件说一声,免得我们到了她再走了。”
    “……” 秦天舒抚额,“你知道孙艺珍是谁吗?”
    “女的?”
    秦天舒点头。
    “你喜欢女的?”
    “我很爱她啊。人长得漂亮,舒服极了。”
    “你爱女人啊!”陆明远失色道。
    “怎么了,你不也爱女人吗?”秦天舒看不惯陆明远的大惊小怪,转身去抽压在最底层的国家地理杂志。
    “……晓得了,你是双性恋。”
    秦天舒一听陆明远这么说,手一软,一人高的书架轰然倒地,直直地把她和陆明远都压趴在了地上。
    两个人收拾残局。秦天舒问道,“不去马尔代夫那你想去哪?”
    “呆在家就好了呀。”
    “无聊。呆在家能做什么。看电视?看电影?吃零食?好没追求……”
    “我们可以探索那个什么……”陆明远笑得很危险。
    秦天舒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一些,“探索什么?”
    “昨晚教你的那个体位不是还没学会吗?”
    于是我们瞧见陆明远横抱起秦天舒。小天舒还摇晃着手臂作势抵抗,“别动。喂,你别光天化日地耍流氓!”
    卧室门关上。只听见渺远的几声嗯嗯哼哼有节律地传过来,夹杂着某人撕心裂肺的嘶喊,以及某人柔声的安慰“乖,再坚持一会儿……”
    九、豆豆
    四岁的小豆豆过六一。
    “明天去儿童乐园好不好?”天舒问道。
    “带去看若珊姐姐?”陆明远讨好地提议。
    小豆豆一扁嘴,“豆豆今晚就要跟妈妈睡!跟妈妈睡!”
    陆明远头大,却还是耐着性子正色道,“豆豆跟妈妈睡,那爸爸怎么办啊?”
    小豆豆瞪大了眼睛,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爸爸去找奶奶呐!”
    秦天舒噗嗤笑了。她揉了揉豆豆的脑袋,“乖豆豆,今晚跟妈妈睡。就今天一晚上哦。”
    这天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豆豆嚷着躺中间。到了半夜睡着后,陆明远把他抱到一侧,缓缓地爬到了秦天舒身上。
    秦天舒近来睡眠很浅,一听见动静就醒了。“做什么?豆豆在呢?下来!”
    陆明远伸手到她的睡衣里一阵乱摸,趴在她颈窝上吐着粗气道,“我忍不住了。”
    秦天舒担心弄醒豆豆,只得顺着他的意,把动作放轻。两人身体紧密地贴合着,慢慢蠕动着,秦天茵眯眼皱眉,狠狠地抓着床单,咬着舌尖,生怕露出一两个暧昧的符音。可陆明远九浅一深地,引诱得很,她终于忍不住了。挺身就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发出两声嗯啊的声音来。陆明远被她挑逗地不行,直接加快了动作。
    两个人一阵半投入的□后都气喘吁吁。
    那边的豆豆突然翻转过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爸爸为什么睡在妈妈身上?”
    陆明远大囧,翻下身来,摸了摸豆豆的头,“爸爸是在……呃,做俯卧撑,锻炼身体。”
    “那妈妈是做仰卧起坐吗?” 豆豆嫩声嫩语。
    秦天舒呵呵干笑了两声。
    “为什么这运动豆豆没做过……”豆豆略带怨念地说道。
    秦天舒和陆明远简直想哭了。这失败的家庭性教育……
    53尾声
    将近年末的时候,宋斌去台湾打理皇冠分店,陆明遥一同搬去了台北。
    林治平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上了南去的飞机。
    那一刻,他才清楚地感觉到,他跟陆明遥的感情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风雨中飘摇着,消失在天际。
    #
    林治平曾经以为没有什么人值得他驻足,直到爱上了陆明遥。他一向薄情,这一次唯一的专情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他说过等她回来,可于此,林治平并没抱多大的希望。
    如果她把跟他在一起的生活看作地狱,那他惟愿她在自己的天堂世界里过得很好。
    他知道的。她结婚了,跟宋斌。
    他也知道的。她生了孩子。
    时间一晃就是多年。以往血肉相溶的两个人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
    偶尔会想起来彼此,不过再也不是缺谁不可。
    所有俗套的故事都有久别重逢。陆明遥跟林治平再次相遇是五年后。
    彼时柯蓝服装冬季发布会在台北举行,举办地点正是在市中心的皇冠酒店。
    对于这个消息,陆明遥并非没有耳闻。可是五年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躲的。
    跟林治平碰面的时候,她正从酒店办公区下来,而他恰好站在酒店大厅里。
    林治平穿着一身齐整的烟灰色西装,脸部轮廓依旧英俊阔朗。要说什么变了的话,好像是那股yīn鸷的气息消散了一些。
    他看到她的时候,眼神怔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陆明遥不禁笑了,他专门挑选了皇冠,难道就没想过会遇到她?
    五年来,林治平确实想过要见见她,可他不敢。不看还好,他怕一看内心又会升起无望的奢望。
    眼前的陆明遥穿着一件蓝色雪纺衬衣,黑色衬裙,很职业化的打扮,脱尽了以往疲懒无谓的状态,衬得她精神百倍。
    这副样子,看来她是过得蛮好了。想到这里,林治平既欣慰又心酸。
    陆明遥很大方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林治平点点头,却没说话。
    两个人站着,四目相对,良久无语,却不觉得尴尬。
    打破这沉默的是一声昂扬的童音。
    “妈妈——”从旋转门里跑进来的小男孩喊道。林治平还没回过神来,只见那男孩冲到陆明遥怀里来。
    被他这一撞,陆明遥往回退了一步,蹲□子,满脸宠溺地把小男孩拢到怀里。
    “思远,这是林叔叔,”陆明遥要他打招呼。
    叫思远的男孩抬起头来,愣生生地看了林治平一眼,并不拘谨地喊道,“林叔叔好。”
    林治平笑着摸了摸他脑袋,“真乖。”
    他抬头看时才发觉,旋转门前站着一个男人,俨然是宋斌。
    陆明遥站起身来,对着林治平说,“我老公过来接我,先走一步,”她牵起思远的手说道,“跟林叔叔说再见。”
    陆明遥拉着陆思远的小手,朝宋斌走去。
    陆思远跑到酒店广场前的喷泉旁玩水,宋斌跟陆明遥比肩而立,“不后悔?”
    陆明遥摇摇头,“我有思远,而且这些年还有你帮忙。”她笑了笑,“有没有觉得咱们俩是绝配,你跟john结不了婚,需要娶一个女人来跟家里交待,而我呢,需要给思远找一个父亲。”
    宋斌亦笑了笑,“五年前,进医院那会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陆明遥点头,看着不远处小小的身影,满脸含笑道,“他是我的救命稻草。要不是有他在,我那时候真不打算活了。”
    宋斌回头看了看酒店大厅,他能感觉到林治平炯炯的目光。
    “回不了头了吗?”
    陆明遥没有答话,迈开步子朝着陆思远走去。
    思远,思远。她思念的是陆筱远。
    “哥,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主动争取呢?”
    “我不一定是她最好的归宿。”
    “那是你以为。”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喜欢钟情呢?”
    忘了是哪一天了,只是突然之间仿佛醍醐灌顶,陆明遥发觉自己触摸到某一个真相。
    那些年确实是她自以为是了,陆筱远至始至终喜欢的都不是钟情,而她就这样把真心爱着她宠着她的人推向绝望和死亡的深渊。
    从那一刻起,她便明白,像她这样背负着罪孽的人,一步走错,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的林治平取出手机,宋斌的短信传了过来,“今天的报告就免了吧?”
    林治平没有回复,只是抬眼看着陆明遥牵着陆思远,一长一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曾经,她一言不发地把他当成了全世界,他却还她以十年蚀骨的煎熬。
    而现在,换他来守候,默默地呆在她身边。
    给你足够的时间来疗伤。
    十年为期,不见不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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