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05

    事情在紧张的准备中，谭宗希也变得忙碌起来，杜堇询问过他几句，肖冥宸想，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如果他这次一起回不来，是留给她关于谭宗希的记忆，还是让她记得有个人男人叫肖冥宸。
    杜堇在家里面的柜子上发现一枚戒指，是枚男戒，是和她曾经的那枚配套的一个，是曾经属于肖冥宸的那个。杜堇直觉是尚景浩捣乱，她直接去找尚景浩，想问他是在哪里找到的。
    谁知道尚景浩似乎很忙碌，精神也不好，他抬手挥开杜堇的手，那枚戒指掉在地上滚动几圈，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尚景浩很不耐烦地说，“滚，没事儿别来烦我。”
    杜堇蹲在地上捡起那枚戒指，那枚戒指似乎是新的，并没有戴过，和曾经属于肖冥宸的那枚是不同的，是她太过小心翼翼，以至于精神太过紧张。
    “你认得这枚戒指吗？”杜堇问尚景浩。
    尚景浩看一眼说，“不认识。”尚景浩被最近的事情惹得烦躁不堪，根本就没仔细看杜堇手里面的东西，只想让她赶快走。
    杜堇还是蹲在地上，她仔细看着那枚戒指，喃喃自语，“你不是肖冥宸。”肖冥宸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枚戒指，他是连死都要带着的东西。
    “你说什么？”尚景浩提高音量问她，有些吃惊。
    杜堇站起来，把那枚戒指举到他面前，“这枚戒指是你戴过的，你出事故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你不是肖冥宸，你是陆肃。”
    陆肃，杜堇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的，和肖冥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肖冥宸影子，总是代替肖冥宸出席危险系数比较高的聚会，或者代替肖冥宸生活在黑暗中。杜堇曾经把陆肃当成肖冥宸，忘记那天是提什么要求，对方波澜不惊地看她一眼就离开，后来她对肖冥宸说，“我白天才对你说过的，你怎么就忘记了，而且当时态度极其恶劣。”当时肖冥宸笑着说，“那不是我，是陆肃。”
    她怎么就忘记还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陆肃一直把肖冥宸当成所有的宗旨和自己存在的价值，肖冥宸已经死了，那么影子还有什么存在价值，这就是尚景浩恨自己的原因，因为她毁了陆肃所有的信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陆肃，我是尚景浩。”尚景浩挥手让她走，“我很忙，没时间和你解释。”不知道是真的忙碌还是不堪其扰，就大步走出去。
    杜堇觉得似乎冷空气注入身体，她手脚冰凉，且咯咯颤抖，尚景浩不是肖冥宸，联系谭宗希最近的生活习惯，杜堇迟钝地发现他才是肖冥宸。
    他是肖冥宸，为什么还要那么平静地把自己留在身边，他又在筹谋什么，他在计划什么。她觉得冷，事情的发展总是在她的预料之外，杜堇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是个笑话，她到处在找肖冥宸，原来肖冥宸就睡在她身边。
    晚上谭宗希很晚才回来，他似乎很疲惫，在客厅坐了很久才进卧室，看到杜堇还没睡他有些意外，走过去亲昵揉揉她的头说，“怎么还不睡？”
    杜堇幽幽地问他，“你是肖冥宸对吗？你记起来自己是肖冥宸了，为什么还要假装是谭宗希呢，这样逗弄我很好玩吗？肖冥宸你在打算什么？想要怎么折磨我？”
    肖冥宸今天接到尚景浩的电话就已经知道杜堇已经知道，他从来没想过对她隐瞒，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说，对，你眼前的男人不是谭宗希，是换了脸的肖冥宸。
    “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吵。”肖冥宸今天是真的挺累，飞刀会每天都要给尚景浩寄点什么东西，打乱他的思绪，做事情也变得瞻前顾后，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杜堇低头扭着被褥，“我也很累，你说想要我怎么样，肖冥宸，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好吗？”折磨，这些对杜堇来说就是折磨，让她分不清他到底是谭宗希还是肖冥宸，她甚至混淆，她到底是爱谭宗希还是肖冥宸。
    “折磨？杜堇，你这个女人没有良心，你是怎么折磨我的。”肖冥宸想过，如果他找到杜堇会怎么折磨她，一定让她悔不当初，但是现在他来不及了，他也许只剩下一个月，这也是他没有告诉杜堇实情的原因，最后的这一个月他想要和杜堇呆在一起，甚至可以不计较杜堇到底是爱谁。
    “你说的没错，我是折磨你，但是你也折磨我，肖冥宸，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互相折磨？我们可以好好的。”杜堇歪头看着他说，只要他放手，他们两个就能都好好的。
    互相折磨，爱情本来就是件磨人的东西，“因为我爱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就算折磨我也要把你带在身边，因为就算我死也要你好好的，因为就算你宁愿我死，我也舍不得你死，我就是犯贱才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肖冥宸一口气说话，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头疼，别和我说话。”
    杜堇被他吼得呆呆愣住，他说爱，在她背叛他两次之后，他还说爱她，杜堇悄悄流泪，她努力抿着嘴角还是泪流满面。
    肖冥宸似乎真的很累，他很快就睡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掉。杜堇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似乎从前也是这样，他对所有人可以心狠手辣，唯独对自己可以放下防备，他毫不介意别人知道，杜堇是他的软肋，甚至大方展示给别人。
    杜堇躺下来，在肖冥宸旁边躺下，如果他们能如普通人那样遇到该多好。
    这个月，肖冥宸变得十分忙碌，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谭氏和易恒的情况似乎也十分不好，杜堇有时候想和他说话，但是肖冥宸直接进房间，躺下就睡，醒来就走。杜堇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却知道，肖冥宸变了，他是肖冥宸也是谭宗希。
    这天晚上，肖冥宸竟然回来的很早，在十点前就进门，他甚至抱着一束花，放在桌面上，似乎他认为杜堇不想和他说话，他转身就要走。
    杜堇看着那束花，是她喜欢的，她问他，“你吃饭了吗？”
    肖冥宸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他显得有些不自然，“吃过了，你明天没事就不要出去了，外面不安全。”
    “你呢？”
    “我有些事情要去办。”肖冥宸说，“杜堇，如果……”看杜堇疑惑地看着他，肖冥宸挥挥手说没事儿。
    从他进入这行，他的生命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就在刚才，他想问，杜堇，如果以后见不到我，你是不是就能安心生活。
    凌晨三点，肖冥宸推开房间门，杜堇还在睡着，睡着的她像小女孩一样，她的睡颜他看过无数次，肖冥宸却觉得依旧看不够，如果故事最初的最初，他能用一般男人追求女人的方式追求她，或许会被她拒绝，但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恨他。
    肖冥宸后悔了，如果在她哭着第一次求他放了她的时候，他就应该放了她，也放了自己，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他想放了她的，但是他放不掉。
    如果，因为他们不能回头，肖冥宸难免会想，如果还有如果，他想换个方式爱她，让她无约束地享受被爱。
    杜堇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她很少能睡到这个时间，旁边的位置是冰冷的，肖冥宸昨晚上没有在这里躺过。杜堇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信封，上面没有署名，她不会放这样的东西，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封信。
    “一直没能说出口，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恼恨我是应该的，我希望，在今天之后你能不再恨我。杜堇，如果我今天不能回来，你就自由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了，祈祷吧，我就是这样可恶。”
    留信的是肖冥宸，落笔一个宸字，这个字曾经是杜堇的专属，只有她可以这样叫他。
    房门被突然擂响，杜堇被吓一跳，她直觉是肖冥宸，说不定，他会开口说：我回来了，别恨我了。
    门外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踹门声，杜堇终于去开门，门外的竟然是气急败坏的尚景浩，他头发乱糟糟的，张口就问杜堇，“冥少呢？”
    “不知道。”杜堇老实回答，她手里面那拿着那封信，尚景浩夺过来看，一看脸色更差，“冥少出事儿了，他有没有说他今天要去哪里？”
    杜堇依旧摇头，尚景浩突然骂一声，“除了摇头说不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杜堇完全在状况外，她怎么可能知道肖冥宸发生什么事情，他更不会告诉自己任何事情。
    尚景浩摸出手机颤抖着手拨通，“冥少不在家，他肯定是去赴约了，对方一定是有所准备的，才会换时间和地点，***，不知道就给我查。”
    尚景浩挂了电话，看呆愣在一边的杜堇更来气，“杵在这里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杜堇说，“这是我家。”
    尚景浩哦一声，却不离开，停了两分钟又突然离开。重新安静下来的房子，杜堇心突突跳着，肖冥宸有危险，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所以他才留下那封信，他说让自己别恨他，像多年之前，他明知道有危险还是去了。
    杜堇翻箱倒柜找那枚戒指，戒指果然不见了，信封掉在地上，从里面掉出来另一枚戒指，和那枚戒指同款的，这次买戒指的是他，他带走一个，留给杜堇另外一个。
    戒指的内环上写着：JC
    杜堇冲进房间换衣服，速度极快拉上门就跑出去，尚景浩还在楼下打电话，杜堇也不理会，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就坐进去，尚景浩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杜堇，“你做什么？”
    “带我去找肖冥宸。”
    这次，杜堇没有管什么道德，他不再是那个可恶的肖冥宸，他也是她的谭宗希，他对她说过不再让她一个人，她相信他是认真的。没有肖冥宸的那个身份，他才是真实的他，他会无赖地追求自己，无论他是肖冥宸还是谭宗希，他身体里面跳动的那颗心脏始终没变。
    尚景浩又打了很多电话，杜堇坐在这里面转着那枚戒指，把它戴在手上，试试，竟然刚好合适，这个男人，杜堇无声地笑，连送戒指的方式都这么老土。
    尚景浩上车，发动车子，“你知道今天去之后的结果吗，可能就没命回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杜堇问。
    “因为我的女人也在那里。”尚景浩回答，原本定的时间是今晚上八点，他被外派，预计是下午才能赶回，但是今天却提前回来，没想到竟然不见肖冥宸，连他经常擦拭的那把枪也不见，他知道出事了，肖冥宸想要一个人去，一个人把曾初夏带回来。
    尚景浩想，他从小孤儿，被人欺辱，只有跟着肖冥宸之后日子才好过点，那时候他们打破头才得到一个馒头，肖冥宸总是让给他吃，说他在长身体，但他也只是几岁的小孩子。
    “因为我男人在那里。”杜堇说，或者她该勇敢点。
    这个城市的某处，两派人对立着，飞刀会和中天，向来水火不容，而飞刀会在肖冥宸出事之后更是大肆瓜分其地盘，尚景浩和对方火拼多次，奈何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对方就是仗着人多，曾经对肖冥宸的狠劲才有所忌讳。
    飞刀会的老大赵飞刀，和肖冥宸差不多的出身，都是孤儿，都是摸滚打爬才到现在的地步，而肖冥宸的生意有毒品有军火却惟独没有情,色交易，而飞刀会，却是各个领域都要插一脚，逼良为娼的事情没少做。
    赵飞刀面颊上肥肉抖动，还没发出声已经肥肉颤抖，“现在该叫你冥少还是谭总？”
    “无所谓。”肖冥宸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对方坐的位置极高，四周又站着十几个黑衣壮汉，而肖冥宸表情平淡，他甚至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想着杜堇应该起床了吧，她应该看到信了，她现在是不是正在欢呼雀跃地诚心祈祷。
    “那敢问，您今天来有何贵干？”粗人不适合装文化人，赵飞刀说完也觉得既不自然，“看看，面对冥少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拿回该属于我的。”
    “属于你的？那什么是属于冥少的？”赵飞刀明知故问，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肖冥宸终于不再玩他手上的戒指，“这里，这里，这里，还有她。”他指着站在不远处的曾初夏，曾初夏低着头，一边的头发遮盖着一边脸颊，从侧面看她这段时间瘦了许多，肚子倒是显出来一点。
    “冥少这可就不对了，她可是我的女人，君子夺人之爱可是不好。”赵飞刀说着招手让曾初夏上前，曾初夏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旁边的壮汉突然扯她一把，曾初夏身体往前跌倒，肖冥宸站起来动作精准扶住她，也看到她脸颊上的伤，是刀划的。
    肖冥宸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曾初夏一直木讷的脸上终于有点表情，似乎很喜悦惊喜。肖冥宸觉得他进来来是没错的，还好不是尚景浩，那个傻弟弟，连哄女人都不会。
    待曾初夏站稳，肖冥宸抬腿踹一脚刚才扯曾初夏的男人，“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肖冥宸在他的地盘打他的人，赵飞刀看不过去，他早就恨肖冥宸牙痒痒，没想到人死了也就死了，竟然还又活过来。
    “冥少可是十分不给我面子。”赵飞刀横眉一皱，四周的壮汉就要围上来。
    同一时间外面是吵吵嚷嚷的爆破声音，甚至夹杂着由远而近的警车，赵飞刀怒，“肖冥宸，你死到临头，竟然还要拉我垫地。”
    这里是飞刀会的地下交易场所，没有内部人是进不来的，如果不是曾初夏，肖冥宸不可能知道详细地图，既然赵飞刀要单独见他，当然是在对方势力完全占优势的地方，哪里还有这里安全。就算肖冥宸今天不能走出去，他也要让赵飞刀垫地，捣毁这样的巢穴，警方可是十分乐意的。
    赵飞刀在手下掩护下撤退，还不忘对其他人下命令：让他们俩都死。
    拳脚迎来，肖冥宸一个人可以抵挡，但是曾初夏怀孕之后不能做剧烈的动作，肖冥宸要护着她，动作就显得处处受制约。
    枪林弹雨乱飞扫射，场面变得乱糟糟，迎面子弹飞来，肖冥宸想也没想就挡在曾初夏面前，尖锐的刺痛，像多年前，那时候是有身体的疼痛有心痛，现在他不心痛，只剩下身体的疼痛，这样的感觉还好些。
    杜堇可以自由了，她的祈祷实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肖冥宸。
    曾初夏呜呜哭着叫肖冥宸，问他为什么，肖冥宸好像笑了，他说，“为了我的傻弟弟，他为我挡无数次子弹，我为他女人挡一次。”
    后面的肖冥宸不记得了，等他再睁开眼睛，房间内有尚景浩和曾初夏，还有杜堇，杜堇竟然没有悄悄溜走。
    看肖冥宸愣愣看着自己，杜堇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尚景浩和曾初夏噗笑出声，肖冥宸又闭上眼睛，低喃，“没见过这么低级别的。”
    关于那天慌乱的场面，大家的描述都不太一样，曾初夏说肖冥宸当时流了好多血却还说了些话，至于说了什么，她要单独告诉杜堇。尚景浩看到的就是他大哥躺在他女人的怀里面，好吧，那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女人的脸划伤了。
    杜堇看到的是，肖冥宸难得那么安静滴躺着，脸色苍白，她直觉她就要真的失去他，而他死在她眼前，她在心里暗暗忏悔，我没祈祷啊，是哪儿个无良的这么巧祈祷啊。
    关于肖冥宸苏醒的过程，也是众说纷纭，不过这次是分为两派，曾初夏和尚景浩一致认为，杜堇在肖冥宸的床前悉心照顾，甚至在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依旧不离不弃，表现的十分贤淑痴情。
    杜堇的版本是这样的，这人睡着时候还是蛮乖的，死了多可惜，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虐她千百遍，现在终于轮到她了，所以她用热水擦拭他插着管子的身体，对他身体攻击。
    无论过程是怎样的，结果是好的，曾初夏虽脸上留下三道疤，她等到了尚景浩的那句爱你，并且他们即将迎来孩子的出生。杜堇依旧别扭，她没再对肖冥宸说过过去的事情，而她手上戴着和肖冥宸相同款式的戒指，在左手无名指。
    有些话，并不一定要说出来，我做到了，你看到了，大家都明了了。我爱你，你知道的。
    杜堇转着戒指问旁边的男人：这两个字母什么意思？
    男人回答：矜持
    杜堇：……
    男人：坚持
    杜堇；“……”狠狠用力把毛巾砸在男人脸上，“我坚持保持矜持，请别人照顾你吧。”还未转过去的身体被男人拉住，男人依旧不容置疑地开口，“就是你想的意思。”
    多好，在彼此都选择把握现在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默契选择对那些过去，选择性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