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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第九章
    石记镖局,城北分部。
    “……这儿的山区险峻,恐有山贼,你在镖车的前后各安排一位镖师,尤其这一段路……”
    石毅的长指在地图上比划着,镖师武岗专注聆听,不时颔首应和。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大笑声传入,打断了石毅的交代。
    蹙眉抬首,一名身躯肥胖,扣玉腰带几乎缚不住圆滚滚大肚的男人进入。
    “常德?”石毅脸色微凛,“何事指教?”
    常德是扬州城另外一家镖局的老板,原本是扬州城第一大镖局,然而四年前石家兄弟在此地生根,开展起石家的生意后,实在的价格、严谨的护镖态度,夺走了常德不少生意,短短两年,业绩就远远凌驾,让常德对石家三兄弟怀恨在心,想尽办法打压,却总是徒劳无功。
    也因此,这两家人只要在路上相遇,皆是冷面相向,像今儿个常德竟会主动上石记镖局,还笑得如此开怀,实在是四年来头一遭。
    常德那一双鼠目在石记镖局内四处打量,这儿摸摸茶几,那儿观看墙壁,接着摇了摇头。
    “这里装潢真是寒酸,一点都没有扬州城第一大镖局的气势。”
    在常德口中听到他承认石记镖局是扬州城第一大镖局,让掌柜讶异的连忙奔出大门朝天仰看是不是下起红雨来了。
    “没关系!”常德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我会好好整顿整顿的。”手指轻敲扶手,俨然当家主子。
    自头到尾,说着教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在场的镖师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常德。”石毅走上前来,“有何贵干?”
    “怎么,还没向大家宣布啊?”常德哈哈大笑,“这石记镖局已经要卖给我常德了,以后可别认错老板。”
    卖,镖师讶异瞠目。
    “你在说什么?”石毅皱眉,“石记镖局何时卖给你了?少危言耸听!”
    “啧。为了顾颜面不肯承认啊!”常德人虽比石毅矮了一截,可是想到这儿的老板即将易主,下颌不觉扬高。“你不是差你未过门的媳妇来与我商谈,说这石记镖局表面风光,其实亏损连连,加上石拓要转往楚州开设自己的事业,在兄弟无法同心齐力的情况下,只得将镖局贱卖?”
    “你说什么?”石毅抓住常德领口,将近两倍的体重仅以单手高高举起,双目与凶狠黑瞳平视,“你说青柔要卖石记镖局?”
    “喂……”这男人的力气忒大,竟可让他脚不着地?“放我下来!”勒死他了!
    “给我说清楚!”
    “先放我……下来……不然我怎么说话……咳……”他快不能呼吸了!
    肥脸越来越黑,肥肥手臂早空中胡乱挥舞,即将断气。
    石毅一把甩开,摔跌在地的常德咳得心肺几乎快呕出。
    腰间长剑拔出,抵住肥软肚子。
    “说清楚!”
    哇塞!动起刀剑来了?
    “难道不是你差使的?”常德这才发现有异。“你家的媳妇一早就过来说要卖掉石记镖局,没你授意,她怎么敢这么做?”
    东青柔那小妮子在想什么?
    为何要背着他卖掉他的心血?
    “石记镖局不可能卖!给我滚!”大脚用力踹向肥屁股。
    常德痛得“唉唷”大喊了声。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石记镖局耍人啊?”常德气得涨红了脸,碍于石毅武功高强不敢与之抗衡,只能恨恨吞下羞辱,快快走人。
    “二当家?”武岗以眼神传达他的不解。
    “别听那肥子胡说八道!”石毅咬牙收回长剑,“武岗,这里交给你,我回家一趟。”
    “嗯。”武岗颔首。
    这小妮子在搞什么把戏?
    回去非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自后方马房牵来坐骑,勾上马蹬一跃而上,骏马四腿迈动扬起烟尘,迅速消失在大街上。
    远远的,东青柔即听到那愤怒的脚步声。
    她慌忙坐回桌前,手执着蘸墨的毛笔,心怦怦跳得急。
    别紧张,东青柔。她不断的安抚自己。
    这是一项测试,唯有经过这次测试,她才能明白自己的归依,她才不会夜夜难以成眠。
    她要确定·····她一定要确定她对石毅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青柔!”石毅暴怒推门而入。
    桌前的小人儿面露惊慌,速速将桌上的纸收于背后,桌上还留着来不及收的印鉴。
    “糟糕!”东青柔低喊,想藏起印鉴,石毅一个箭步,早她一步抢走。
    “这是……”他瞪着印鉴上的刻字,“石记镖局的印鉴?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东青柔咬着下唇,水眸慌乱的望着地面,不知所措。
    “你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没有……”
    “你刚写了什么?”
    大手按住想逃的肩头,硬是抢走捏于小手掌心内的宣纸。
    俊眸迅速浏览过一遍,神色僵凝。
    “你当真要把石记镖局卖给常德?”
    连石记镖局的印鉴都偷了,这不就代表她真是有心将石记镖局卖掉?
    纤肩上的五指因愤怒而忘了留意手劲,疼得她几乎快软下身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石毅愤怒大吼。
    “因为……”她艰困的吐纳,小嘴数度张合,就是难以将那短短的一句话吐出口。
    “说!”五指更形用力。
    “呜……”她疼得低咽。
    他竟然掐得那么用力?难道说一遇到跟镖局有关的事,他就全然忘了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了吗?
    肩上毫不留情的疼痛拧搅了她的心,她的测试已有了结果——她的重要性远远不及他的事业,不及他的兄弟……
    换言之,在他的生命中,她排在最后……
    她其实想问一句——石记镖局跟她,他会选择哪个?
    然而话到了舌尖,弹动而出却变成——
    “我要……我要报仇!”
    “报仇?”她要报什么仇?
    “我要报东家的仇!”
    既然她的地位无足轻重,那不如就决裂个彻底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东尹柔为报仇不惜毁容,东蝶柔为报仇伤了三弟,现在竟连他即将过门的小媳妇也为报仇要卖掉石记镖局?
    “你毁了东家,我要替死去的爹爹报仇!”
    不是有句话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没了她,再换个人便成。
    “你爹又不是我杀的!”何来的欲加之罪!
    “他是因为东家被毁,积怒成疾而亡,等于是你间接杀死了他!”
    她不是不记得当年是她主动缠上了他,暗示他,想与他一块远走高飞。
    或许他不是真的爱她,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他以为他爱了,所以才将她当成未过门的媳妇般疼宠,若今儿个换了大姊或二姊,他大概也是以同样的疼爱对待吧……
    这种话不可能从他纯真的青柔口中说出!石毅摇头,不愿相信。
    “是谁为你洗脑的?”他改握住纤肩两端,用力摇晃,“东尹柔?还是东蝶柔?”
    该死的,早知道这两个女人是以退为进,他早该杀了她们!
    怕石毅会去找姊姊算账,东青柔连忙否认。
    “没有人!在我得知姊姊来扬州城捣乱的原因与经过后,我早就这么想了!不仅害死了我爹爹,还数度欲杀我姊姊,下次说不定就会杀我了,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
    她早该死了,在那年的冬天,连身体健朗的爹爹都撑不过了,她病弱躯体又怎么可能安然度过?
    苟活了四年,够了。
    “你是被下咒,还是喝了邪门符水?”她怎么会完全变了个人?“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你会!”东青柔声音虽细,语气却十分坚定。“上回二姊伤了三哥那次,你就打算杀了我!”
    她永远记得那句——别以为我不敢!
    “我没有!”她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是你先伤了我的心,你用你的性命威胁我来护住你姊姊!”
    “不管你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已经跟常德说好了,我要卖掉石记镖局,卖掉你的心血,这样才可以替爹爹报仇,替姊姊受的委屈报仇!”
    “你疯了!青柔!你竟然擅做主张……你……”石毅气得说不出话来。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鬼话?
    她要报仇?
    替东老爷报仇?
    替她的姊姊报仇?
    “把买卖契约还给我,我要卖掉石记镖局!”东青柔作势抢过契约书。
    “你休想!”石毅用力将契约书撕成两半,颤抖的手指向大门,“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滚去你姊姊身边!滚!”
    “你不杀了我吗?”下颌高昂,露出粉颈,“你不是每次都说要杀了我的姊姊吗?怎么不杀我?我要卖掉石记镖局啊!”
    “不要逼我!”石毅咬牙切齿、目眶发红,“别以为我不敢!”
    又是这句话!
    东青柔遍体生寒。
    “滚啊!”石毅抓住纤臂,直接将她拖出去。“快滚!”
    房门无情地在她面前掩上。
    东青柔泪眼望着紧闭的大门,镂空门扉覆着纱帘,隐约可见那愤怒的身影站立在桌前,不一会儿,里头传来轰然巨响——
    坚固质重的铁梨木圆桌自拳落处裂成两半,分往两头倒去。
    那一拳,本应落在她身上吧!
    秋风吹上身,阵阵凉意透入心骨,她瑟缩的双手环臂,搓搓发寒的臂膀。
    她终于被他所抛弃了!
    当爱情跟家族、利益相抵触的时候,他果然还选择将她舍弃。
    她该何去何从?
    望着满园经由她手繁衍而生的花花草草,她的心中有了主意。
    出门去买了糕饼点心回来的东蝶柔才踏上石家门前的石阶,门口就有尊门神挡着。
    “是你洗脑她的?”石毅厉声质问。
    “洗脑什么?”东蝶柔一头雾水。
    “要她偷拟合约书,挪用印鉴,暗自卖掉石记镖局。”
    “你说青柔卖掉石记镖局?怎么可能!”
    被撕成四等分的合约书几乎贴上东蝶柔的小脸。
    “是不是你的主意?”
    他的手心发着痒,恨不得掐上那纤细的颈子。
    要不是看在这女人与老三的渊源,要动她,还得先知会过老三,他早要了她一条小命!
    “兹为石记镖局预订买卖事宜,双方同意订立本买卖契约书……”东蝶柔讶异抬头,“这真是青柔的主意?”
    凌厉黑眸深深瞧进幽瞳深处,“不是你的主意?”
    那眸中的讶异不像作戏。
    “我都说我已经放下仇恨了,干啥还要使唤青柔做这种事?”东蝶柔气得快跳脚。
    “她说要为你爹报仇。”
    “不可能!”东蝶柔用力摇头。“连我跟大姊都已经放弃报仇了,这四年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青柔怎么可能会突然兴起报仇的想法!我看——”东蝶柔哼了声,“说不定是你负了她,她要报的是自个儿的仇。”
    “我负她?”石毅指向自己鼻尖,“我将她当珍宝疼宠,怎么可能负她!”就算天地反过来也不可能!
    “当真如此?”东蝶柔嘴角一撇,“那天在石拓门外,那你差点杀了她!”
    多讽刺的对比——石拓为了让她放下仇恨,不惜以命相赌,而眼前这名口口声声最爱青柔的男人,却差点杀了她的小妹!
    “那是意外!”要追根究底,还不是这女人害的!
    “青柔克不见得这么想。”东蝶柔凛容,“被最爱的男人以剑相胁,谁受得了!”
    “是她先威胁我!”
    “我管谁先威胁谁,她差点命丧你剑下是事实!”东蝶柔厉声指责,“我听说这一阵子青柔心情不豫,任谁都问不出原因。我倒是以为,这问题一定是出在你身上,试想,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掌控她的情绪?她今天会出这怪异举动,必与你有关!你倒不如好好反省,是否曾在何时何处狠狠伤了她的心,她才会用此极端的手法报复!”
    大呆头,成天动不动就想以暴制暴。当真能了解女孩子家的纤细心思?
    东蝶柔的指责如一棒敲醒了石毅,他低首敛眼,思索起可能性。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东蝶柔侧身而过,走进前院。
    等等!石毅恍若大梦初醒。
    青柔呢?
    他瞪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想起他刚在盛怒之中,将人给赶跑了。
    该死的!
    他连忙飞身奔向后方马房,牵来坐骑,快速奔向城东的石今宅邸。
    “青柔没来呀!”听到石毅竟然上门来找小妹,东尹柔直觉不对,“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还在路上?”
    石毅费心回想适才的路上,是否见过相似身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尹柔着急的问。
    石毅怎么回想,就是想不出眼角余光是否曾有那抹娇弱身影闪过。
    天色已暗,她若没上这来,会到哪去?
    心急如焚的石毅无暇理会东尹柔的追问,急急吩咐道:“回头再说。若她来了记得派人通知我。”说罢,急转身离去。
    寻人,是石拓的长项,偏他重伤在身,他只能靠自己。
    差遣了镖局内数名无职务在身的伙计与镖师分散出外寻找,他骑着马儿,走遍大街小巷,依然遍寻不着。
    上哪去了?
    究竟上哪去了?
    来到北城门,望着城外散落的稀疏人家,以及远方的青翠蓊郁山林,一道直觉掠过,他抽鞭转过马头,朝城外而去。
    “咕咕咕……咕咕咕……”一名老妇站在**寮内,呼唤着**群过来吃食。
    “请问……”老妇背后突然传来询问声。
    转过身去,一名身穿对襟直领窄袖,绿底云纹花样背子的姑娘站在**寮外,淡笑望着她。
    “什么事?”
    “请问这附近克有开满花儿的林薮?”
    “开满花儿?”老妇凝神细想了下,“你往西方走,约三里路,有座桂花林,现在正是花开时节,花香扑鼻,连这儿也闻得到。”
    老妇走出**寮。领她走向闻不到**屎味的顺风处,“你闻到了吗?桂花香。”
    “闻到了!”
    鼻子灵敏的她循着花香味而来,可来到这养殖各式家禽的小村落,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淆了她的嗅觉,让她不知该往何处去,这才询问老妇的。
    “谢谢。”东青柔感激一笑,往西方行去。
    “小姑娘!”老妇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天色晚了,你一个姑娘家上桂花林怕有危险,先回家去吧!”
    “我不打紧。”东青柔轻摇首,“谢谢关心。”
    朝好心的老妇挥挥手,她撩起裙摆,持续往西行。
    喂过了**,养过了鸭,见日头向西,老妇摘了把青菜回屋准备煮晚膳时,哒哒马蹄接近。
    “有人看到一个姑娘经过吗?”马上主人大喊。
    姑娘?老妇想起那行径怪异的姑娘,于是走出屋子,朝着骑马的高壮男子挥手。
    “小哥,你说的姑娘有啥特征啊?”
    见有人响应,石毅连忙驱马走向老妇。
    “是一名个头娇小,身穿绿色背子,面容清丽,年方十六的姑娘家。”
    “我有见过。”
    “你见过?”石毅惊喜急问。“请问她往哪走?”
    “她去了桂花林了。”布满粗茧与皱纹的老手指向西方,“往那走。”再三谢过老妇,石毅手上马鞭急挥,骏马扬蹄,绝尘而去。
    “是怎么?离家出走吗?”老妇偏了偏头揣想。
    那貌美小姑娘虽然脸容带笑,可神色憔悴,眼眶发红,似是刚哭过哩。
    一定是小夫妻闹别扭,气得小媳妇离家出走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理不理!老妇摆摆手,进屋做菜。
    第十章
    越靠近桂花林,清甜香气越是浓郁。
    淡雅的黄色小花点缀满枝头,风一吹过,花瓣摇曳,空中飘荡,缤纷缓缓落地,景色煞是美丽。
    “好漂亮的地方!”丽容绽出亮光,撩高裙摆,加快脚步。
    突然鼻尖一阵痒,忍不住喷嚏连连。
    糟糕!忘了带缚面纱巾出来,这满山漂浮的花粉可是会害惨了她啊!
    唉……这一遇到花粉就过敏的症状啥时才会完全痊愈呢?东青柔掩着鼻,难过的叹了口气。
    她本想找个有花草树木的地方住下,远离石家,远离姊妹们,隐居山林,独自过活,以免触景伤情,谁知计划才刚刚执行第一步,就遇到了个大挫折。
    再回去跟那样及的大婶讨块纱巾来缚面吧!
    才转过身就闻马蹄声传来,东青柔下意识往一旁闪避,膛大的水眸望着前方的烟尘漫天,觉得马上得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那人是……毅?
    马上的男人早早就瞧见她的身影,大喝一声,用力揣下马肚,加速疾行。
    马与人越来越接近,石毅改由左手Cāo纵缰绳,身子侧弯,手垂落,欲勾她上马,不料却捞了个空。
    急扯缰绳,长吁了声,安抚马儿停下后,翻身跃下。
    闪躲的人儿正躲在一棵大树下,眼眸戒备的望着他。
    “青柔。”他低声唤。
    明知她整个人就暴露在他眼皮底下,她还是将脸儿埋进树后方,掩耳盗铃的以为这样他或许就看不见她。
    将马儿拴到一旁树上,高大的身子朝她走近,人未到,影子先覆盖了她,她立刻慌乱的退后数步。
    “你……”她瞟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来杀我的?”
    她的误解让他一愣。
    “你认为我会杀你?”
    “不然呢?”
    “我把你捧在手中疼惜多年,你竟然认为我会杀你?”还有比这更令人心寒的吗?
    贝齿咬着柔软下唇,不整齐的泪浮上眼眶,瞬间红了水眸。
    压抑质问的冲动,想着东蝶柔的提帖,石毅深吸了口气,不再前进,嗓音轻缓低柔。
    “青柔,是什么原因让你以为我会杀你?”
    见她摇首不语,颤抖的小手猛抓着似溺水浮木般的树干,他垂眉沉默,须臾,转头遥望漫山遍野,开满浅色黄色小花的桂花林,问,“你来这做什么?”
    芳唇嗫嚅了下,“我想在这住下。”
    她喜欢花草树木,喜欢被芳香美丽的花儿包围,对于在中培养又十分有心得,她天真地认为她可以依靠自己一人再这里生存下去。
    “在这住下?”这地方能住人吗?这姑娘会不会太天真了?“为何不去投靠你姐姐?”
    “我不想……”她顿了一会,“我不想呆在看得见你的地方。”
    “为什么?”他几乎快暴怒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问你怎么了,不回也不应,整天端着一脸愁容与我相对,私自将我多年的心血贩于对手!你是存心要我赶你走吗?”
    话一出口,石毅突然有所顿悟。
    “是这样吗?青柔?”他突地快步走向她,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纤肩,让她无法再逃脱,“你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我?”
    “不是这样的!”东青柔用力的甩着肩,可他扣着的力道刚刚好,既不会弄疼她,又甩不掉。“是你……是你把我排在最后的!”
    “排什么在最后?”
    “地位啊!”他用力擤了擤鼻。
    呜……划分害得他好难过。
    “你跟三哥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说若我会威胁到你们,你会把我舍下!我本来不相信在你心中,我竟然地位如此低下,可是二姐弄伤三哥那天,你威胁说若我要保护你二姐的话,你会杀了我!我好心痛,心痛得恨不得死去!可是我还存有一丝希望,所以我家一告诉常德要把镖局卖掉,也叫他今天就过去跟你谈这事,而你果然走了!对你而言,我什么都不是,你可以轻易舍弃我、杀了我、不要我……呜……”她愤恨的大喊,而后泣不成声。
    “我怎么可能……”他不记得他说过会舍弃她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实施就摆在眼前,你把我赶走了!”
    “青柔,你公平点!”石毅用力摇晃纤肩,试图唤回她的理智,“今天要是你辛苦经营的心血被我卖掉了,你会不气不怒吗?”
    “但我绝对不会把你赶走!就算你害得我身无分文,我也不会把你赶走!可是你会!你会!”她绝望的喊。
    “我承认我是太冲动了,但我若真的要赶你走,我会找你找到这里来吗?”
    “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你的眼里只有家产,心里只有兄弟,我远远排在后头,在你心上无足轻重,我已经明白了,你再多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
    “青柔,你……”石毅气结,单膝跪在她面前,拉下小手,“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卖力赚钱为的是什么?都是为了你啊!你天生底子弱,我请了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材,才可以让你跟寻常姑娘家一样,夏季只穿薄衫,而不用披外袍!难道你要因为我一时的气话,就否定掉我所有的努力吗?”
    “我不要听!”他伤透了她的心,任何狡辩她都不听!
    “你说我把你排在后头,那你又把我排在何处?你明知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却为了你二姐以性命相胁,有没有想过我有多心痛?”
    “我不听,你别再说了!”
    小脸别过一旁,恨恨的王者远方,东青柔啥都听不进去,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好!我知道你在生气,所以听不进去,但我不准你住在这种山林荒野,跟我回家!”他抓着她就要上马。
    “我不要!”东青柔用力挣扎。“我不要回你家!”她将“你”字咬得又狠又重。
    “青柔!”着小妮子怎么这么拗!
    “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回你家!”
    石毅浑身一僵,东青柔借此机会用力甩脱他的钳制。
    “我要住在桂花林,你别管我!你都赶我走了,还来找我干啥?滚开!滚哪!”小手挥舞,躲避他的手。
    “你在这个地方怎么过活?这里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时序又已入秋,早晚温差极大,还有,你要靠什么填饱肚子?”
    “就算我饿死、冻死、渴死也都不关你的事了!就在你把我赶出去的那一刻,我的性命就与你无关了!”
    她吼着,用力吼着,像是把这一阵子的抑郁、不满、愤怒,统统后吼出来。
    她气,他也气,两人像愤怒的狮子一般,怒张着长毛,愤怒的瞪着对方。
    “既然你如此顽拗,那我只好来硬的了!”
    “你要干嘛……啊!”
    石毅长手拦腰一抱,将东青柔揽入怀中,再解下腰间的扣玉腰带,将两人捆绑在一块儿。
    回身一跃上马,解下马肚旁的鞭子朝树干一甩,缰绳松懈,他猛地一扯,调转马头朝来时路而去。
    “放我下来!”东青柔大喊。
    石毅充耳不闻,冷严着俊脸,从头到尾都不曾发出一语。
    骏马一路往城东急驰,在石劲宅邸前停下。
    “你带我来这干嘛?”
    一路上,东青柔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威胁恐吓,石毅皆无动于衷,这会她累了,整个人软软躺在他怀中,就连说话都虚软无力。
    “既然你不想回家,那我只好把你拖给大嫂照顾。”
    抱着她下马来,解开玉带。一路的快马颠簸,他晓得她已经不会再逃走,要不也不会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
    “我说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较弱身子无力,只能靠着他而行,可嘴上的倔强不减分毫。
    “我不会来打扰你。”
    “你……”她用力一咬唇,咬住滚动在舌尖的询问。
    适才在城外说的信誓旦旦,结果呢,还不是每辆夏就打退堂鼓,要将她丢给大姐来照顾。
    她在他心中,果然毫无地位!
    “青柔,二弟。”用膳途中,听闻石毅带了小妹过来,东尹柔立刻放下碗筷,前来前院迎接。
    “姐……”看到东尹柔,东青柔立刻挣脱腰间扶拦的粗臂,奔至东尹柔怀中。
    “怎么了?”东尹柔见小妹的脸上犹残的泪痕,眼儿红肿,连忙上前关心询问。
    “我……”
    “大嫂,”石毅打断她,“青柔先安置在你这。”
    “安置?”东尹柔愣了一下。“现在这住下,等迎亲之日吗?你啥时看好日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石毅否定她的猜疑,“总言之,她先交给你照顾,我走了。”
    东尹柔一头雾水,“什么先交给我照顾?二弟!二弟!”
    石毅不理会东尹柔的呼唤,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随后而来的石劲问:“二弟怎么可能把轻柔单独留在这?”
    “我也不知道。”东尹柔低问抽泣的小妹,“你们吵架啦?”
    “不是吵架,是……是他不要我了!”
    东青柔“哇”的一声,哭倒在大姐怀中。
    东尹柔与石劲面面相窥。
    “我们先进屋吧!”石劲轻握爱妻的皓腕。
    东尹柔颔首,负者东青柔一块入屋。
    隔天,东蝶柔匆匆忙忙赶来,站在花园中要王者暂居在可用厢房内的小妹,后者正倚靠着花窗,无神的眼儿代代沙沙的发着愣。
    “她的情况还好吧?”东蝶柔问一旁的大姐。
    东尹柔摇摇头,“从昨儿个晚上到现在,粒米未进。”
    “青柔的身子骨不好,受得起这样的折磨吗?”
    “我有啥办法,她不肯吃,我终不能强灌吧!”说罢,叹了口气。
    “那她是否跟你说了什么?有关于石毅的事。”
    东尹柔的回答仍是摇首,“你呢?”
    “我昨儿个下午遇到石毅,他说青柔背着她卖掉石记镖局。”
    “怎么可能?!”东尹柔大惊失色,“小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说她要报酬。”
    “太可笑了!”东尹柔纤手覆额,哭笑不得,“在我们两个放下仇恨时,一直跟在石毅身边的小妹要报仇?”
    “石毅是这么跟我说的。”
    “小妹她……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东蝶柔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她将昨晚的对话叙述了一遍,东尹柔越听,水眸瞪得越大。
    “其实在我推倒青柔的同时,他就连忙把剑收起来了,要不,我不会安然无恙。”东蝶柔拉起一缕被利剑削断的发丝,“看!他若没收剑,削断的应该是我的脖子。”
    “二弟当时也是在盛怒之下,一时失了理智,说了气话吧!”
    “我也使这样想。”东蝶柔的目光再次投注在双腿卷缩在椅中,小脸靠着太师椅背发呆的东青柔。“据我所知,小妹当初是自愿跟着石毅走的。”
    “我知道。”
    “我想,石毅要杀她一事,伤透了她吧!”
    东尹柔轻叹了口气。她亦做如是想。
    一个女孩儿家决定要跟一个男人浪迹天涯,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必是蒋次升都交付给他了,怎知,两人却忘了情,忘了爱,欲夺性命,她焉不痛,焉不伤?
    “我过去看看她。”东蝶柔撩高裙摆,踏上通往厢房的回廊。
    “我也一起去。”
    两姐妹进了厢房,尚未开口,干湿的唇瓣已微张。
    “姐,我是不是错了?”东青柔喃喃低问,自顾自的说起来,“我是不是不应该要求那么多,只要他对我好就好了,不管我在他心中排名多少,都不要放在心上?”
    “青柔……”东尹柔爱上的凝望着悲痛的小妹,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也明白一个男人爱着好几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他未再另娶妻妾就很不错了,我不该奢求更多,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独占他,想要在他心中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我的奢求是不是妄想?是不是不应该?”热泪沿着粉颊落入绸裙,湖水缘上染着莲叶般的青绿。
    两姐妹黯然无语。
    “我好羡慕你们喔,大哥跟三个都那么爱你们,财产、生命皆可抛,只要有你们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东青柔抿了抿唇,苦涩的笑了下,“我没有办法让他爱我更多,爱我爱到不顾一切,这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好吧……还是因weowo当年太过厚脸皮缠着他,所以我的爱情不值得他珍惜……”
    “不准你在说这种话!”一阵怒吼声传来,三名姑娘不约而同转过头,惊诧的望向门口。
    “毅……”最惊讶的当数东青柔了,“你不是说你不会再来见我了……”
    “你当真这么希望?”
    石毅大踏步走进厢房,站在东青柔面前的他,怒意横生,就连离了数步远的东尹柔两姐妹都可以感受到那勃然火气。
    “我……”
    经过一晚上的沉默,她早已没了昨晚的坚决与强硬。
    一个晚上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她从不曾这么想念石毅过。
    以往及时石毅因为护镖而离家数天,她的思念都不及昨晚。
    以前,他的离家只是暂时,而这次,却是决绝的分开了。
    难道说,真的是她错了吗?
    他不该要求这么多,她只要满足于目前的幸福就好,不该去希望她在他心中那座天平上的绝对重量?
    “告诉我!”大掌拍于桌面,轰的一声让东青柔xiōng口猛地一跳。“你真的不愿在见到我?”
    咬着唇,清泪扑簌簌直流。
    她摇首,再摇首。
    “我不要……跟你分开……”欲扑上的拥抱被一张白纸给挡住了。“什么?”
    “我卖了实际镖局城北分部。”
    “什么?!”在场众人大惊失色。
    “不过不是卖给常德,而是排行第三的荣昌镖局。”
    这下,扬州城的镖局可是三强鼎立了。
    东青柔定睛一看,果然是与荣昌镖局的买卖契约书,已经盖章签字,成定局了。
    “为什么要卖?”东青柔惊慌的喊,“我当初并不是真的要把它卖掉,我只是试探你而已……”
    “我知道!”
    他事后发现了蹊跷——当他进屋时,东青柔正拿着毛笔似乎写着契约书,可他愤怒的当下撕毁契约书时,手上未染有墨迹,可见拿契约书早就写好,就等着他回来兴师问罪的。
    “如果卖了它,能让你的心对我在无芥蒂、疙瘩,对我的爱没有任何怀疑,明白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那卖了它,值得!”
    “我的老天爷啊……”东青柔掩着嘴,难以置信的稳拿跟着石毅,“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
    “可是……可是这时你的心血啊……”
    “镖局我可以再开,可是‘东青柔’这世上只有一个!”
    “毅……”她明白了,她完全明白了。
    她真是傻呵,竟然质疑起他来,这世上可还找得到比他更爱她的男人?
    “石毅!”又是一声怒吼,这次是从怒气冲冲而来的是进口中传来的。“你干了啥好事?”他怒气冲冲的走进厢房,一把揪住尔蒂的领子,“你竟然把城北分部卖给荣昌镖局?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扬州城第一大镖局的位置就拱手让人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做这样的决定?”石劲快气炸了!
    他的好弟弟竟然被判了他?
    石毅好整以暇道:“我记得你当初也曾跟我说过,只要能娶嫂子,就算将所有家产都奉送出去也无所谓,而我只是为了我的媳妇卖掉镖局而已,至少我的住所还在。”
    “你……”是进眸光凶狠,“你这是在报复我?”
    石拓已经跟两个哥哥分家,等等成万秦就要到楚州去了,也就是说,城北分部是属于石毅一个人的,他将其卖掉,唯一受到影响的只有石劲一人。
    “不,大哥你自作多情了。”石毅低头笑望怀中的东青柔,“我只是让我未来的媳妇知道,我也跟你一样,将妻子摆在家产与兄弟之前。”
    “什么?”石劲傻眼,身后的两名姐妹兼妯娌们则忍俊不禁以袖掩嘴偷笑起来。
    “愿意跟我回家了吗?”石毅柔声低问。
    “嗯!”东青柔用力颔首,“我愿意。”
    “不会再任性想试探我,或者离家出走了吧?”
    “不会,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回乖乖的呆在你身边。”
    “那就好。”石毅轻松的吐了口大气,“那我们走吧!”
    “好。”东青柔抚着石毅的劲腰,两人相亲相爱的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明所以的石劲一头雾水的问着亲亲妻子。
    “这……说来话可长了。”东尹柔婉约一笑,“话说回来,你们三兄弟还真是一个样呢,明明性子皆不同啊!”
    “就是啊!”东蝶柔再同意不过了。“我先走了,还得回去照顾石拓呢。你就好好跟姐夫说明前因后果吧。”
    “你路上小心。”
    “我会的。”
    走来花园,秋风徐徐吹拂,阳光温暖的撒在东蝶柔的纤秀的身上。
    她微眯着眼仰首,天际万里无云,晴朗的好恶yīn霾。
    真是好天气呢!
    她莞尔一笑,踏上归途。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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