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卷五 再生奇缘 第二十章 深情无悔(大结局)在被黑暗吸入之际,似乎有人狂奔而来,纵身一跃,死死抱住自己,抱得那么紧,那么拼尽全力,那么不顾一切,是齐越,是他!
可是,人的力量,怎么抵得过自然之力,他终究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离奇光亮带走她的意识,看着那脆弱无力的身子轰然倒在怀中。
“洛……”一声悲呼响彻天地,刹那间,轰然巨响,裂开的,是原本脆弱的心,还是别的什么?
……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光影交错,耳边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轻柔的,有激烈的,有高亢的,有低沉的,有喜悦的,有怆然的,这众多不知所谓的声响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奇妙与怪异。
面前,那一丝光亮,轻轻的,淡淡的,像那枝头的月光,清辉涟涟,柔和得像是一个梦,一个舒心而温暖的梦。
是的,一定是在做梦,否则,并为睁眼,却怎么会看到一幅幅流动的画面,现代社会孤身求生的坚强人生,异世当中受尽宠爱的欢欣岁月,以及那些隐忍强撑的顾忌日子,到后来,却是幻化成与他眉目含情,静静相依的安然时光,是的,那一段时光,却是这两世为人,两段生命当中,最为幸福平稳,最是心安喜乐的时光……
突然,一道火光闪过,宁静的画面从中破裂,如烟花一般散碎开去,来不及伸手去抓,已成缕缕轻烟。
许久许久,似一阵风徐徐吹来,轻烟缓缓散去。
睁开眼睛,顶上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四周是杏黄色的壁纸,纯白的韩版家具,银色框边的妆镜——不是之前用惯的铜镜,而是清澈透亮的玻璃镜面!
微风吹拂,那窗户上的玫红大花纱轻轻荡漾,像是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的姿态,而窗户大开着,隐约可以听见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喧闹之中映射出都市的繁华。
声声入耳,直听得她内心巨震,张大了嘴,翻身而起,抓过妆台上的镜子,对着镜面凑脸过去,一名青春靓丽的短发女子呈现眼前,瞬间呆滞,她真的是回到现代,回到她之前的那个身子里了!
“洛……”那一声痛呼,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凝聚全部感情喊出的哪一句,清晰可闻,犹在耳畔,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不止隔了万水千山,甚至是相隔了无数个时空,已经遥远到永不相见。
下一瞬,却是泪流满面,痛哭失声,齐越……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名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揉着眼睛不满喊着:“小洛,我的姑奶奶,这大清早的,你哭什么啊,人家最近天天加班,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周末……”
这是她的同居室友,也是同一年级不同专业毕业的校友赌晓瑜。
凌宇洛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呆呆看着她,嗫嚅道:“晓瑜,我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到底走了多久……”
杜晓瑜走过去,摸一下她的额头,摇头道:“你没发烧吧,不就是被你们老总教训几句吗,干嘛整整一个晚上都关在屋里,要死要活的,现在还语无伦次呢!”
“我……挨骂……一个晚上?”脑中乱七八糟,混乱一团,思索好一阵,才有了一丝模糊的印象,在穿越之前,自己在那刚上班几天的新公司,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失误,被老总训了一顿,然后在回来的路上又是不小心被人偷了钱包,气急败坏,心情沮丧到极致,以致于在楼下花丛中看到那只奇妙的盒子,根本不屑一顾,无动于衷,直直而去。
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却是莫名其妙又转了回去,稀里糊涂将那盒子拾了起来,带回家中。
当时,就坐在这间屋子的飘窗台上,迷迷糊糊握着那个盒子,摸着那块牌子,窗外月光如水,盒子也是盈盈发光,两道光线集聚在一起,那么瑰丽,那么奇妙,这间忍不住看呆了,沉醉其中,忘了心中的不快,忘了周围一切,恍然入梦……
然后,醒来之后,就是面对着陌生的地方,与陌生的少年小翔,从此,开始了她的异世之旅……
对了,那桃木牌!
顾不得杜晓瑜惊疑的目光,飞一般扑到那窗台上,唉四周摸索着找寻起来,口中不住念着:“桃木牌,我的桃木牌,快出来,快些出来!”
有了桃木牌,到了月圆之夜,就可以再穿越回去了……
是的,她要回去,这心思,是如此强烈,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如同现在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想要见到他!
一眼瞥去,墙角里,那盒子大开着,深栗色的桃木牌就躺在里面,狂喜之下,便是连牌带盒一把抓起来贴在胸口上,对着杜晓瑜又哭又笑道:“晓瑜,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块牌子,我穿回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拜了师父,认了师兄,还嫁了人……”
杜晓瑜听得不明所以,呐呐道:“小洛,你看玄幻看入迷了,糊涂了吧?”
“我没有啊,我清醒得很,不信你看,这就是桃符,他给我雕的桃——”说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凛,那指尖传来的异样感觉,令得她愣在当场,呆若木**。
低头看去,那盒中的桃符,已经是从中断为两截!
……
咖啡厅里,凌宇洛静静坐在卡座上,一声不吭,对面是一脸关切的杜晓瑜。
“小洛,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你简直是变了一个人,成天就捧着那块破牌子,念念有辞,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说实话,我真是想带你去看医生!”
凌宇洛抬眼看了看她,淡淡道:“我不需要看医生,我心理没有问题,那个故事,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杜晓瑜无奈叹一口气,摊手道:“好吧,就算那故事是真的,你不时做梦,而是真的在那个晚上穿越了一回,但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个被你称为定情信物的桃符,已经断掉了,丝毫不起作用了,你就认命吧,好好呆在这个世界,快乐地生活,做回以前那个开朗的小洛!”
凌宇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嘴唇咬得死紧,是的,杜晓瑜说得不错,当日桃符无端断裂,这几个月以来,她想了无数办法,用了最好的强力胶,那断裂之处倒是粘上了,但是任凭顶上月光任何照射,那桃符光泽今时,遍体晦暗,再无效用。
心诚所至,坚木未开,当年无相大师的箴言还历历在耳,这桃符原是世间最为坚硬的木质,却怎么会从中断开?而这媒介已毁,她又该如何回去?!
难道这辈子,竟是再无相见相守的机会了吗?
“看你,又来了,今天是陪你出来散心的,你就别发呆了,好好听歌吧,都说这里的驻唱歌手,是全市最棒的……”
听歌?如今的她,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听歌!
“我心情不好,先回去!”抓起皮包,便是匆匆而去。
“唉,小洛,你等等我……”
穿过你幽暗的灯光,茫然朝门口走去,身后,一阵轻柔的上课时前奏过后,忧郁深情的男声已经在台上响起:
你为我流过多少泪
我怎么忍心离开你
如果誓言会变冷
我就像天边的流星
若非前世曾见过你
就可能来生还要继续
你为我点一盏灯
让每个夜都那么真
……
不知不觉,已经是停下脚步,靠在墙边,听着那歌手又唱了下去:
从不后悔爱上你
不管路有多崎岖
谁也不能放弃
不管遇到多少风雨
从不后悔爱上你
走得越久越珍惜
就算回到从前
我也一定还要再共谱恋曲
……
一字一句,咀嚼歌词,不觉已是身形顿住,怔怔入神。
自己回到王府,再一次看到小白的时候,联想到在山上拜师学艺的前因后果,也曾经发出过感慨,假如不曾遇见秦易之,不曾被他带上灵山,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假如上天再给予一个选择的机会,自己还会不会选择齐越,选择这一段激烈火热而又辛苦异常的感情?
当时,来不及多想,便是被小白的离开与桃牌的再现惊得不知所措,更因为那宝盒的骤然开启与月光的意外照射,而被动离开,穿越回了已然淡忘的现代社会,懊恼,失落,怀念,心痛……这数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造成了这几个月混乱不堪的人生,却不曾静下心来想过,这样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而他,也是曾经不止一次问过,问她的心中,究竟把他当作什么?
自己,到底把他当作什么——
一开始,心生嫌恶,针锋相对是仇人;误会消除,冰释前嫌之后是师兄;yīn差阳错,幡然醒悟之后是情侣;耳鬓厮磨,两情相悦之后是夫妻;而到了后来,惊闻变故,离家出走,中箭坠崖,遭受折磨,假装失忆……直至在战场上重逢,却似素未谋面,漠然相对,成了形同陌路之人。
把他,当作什么……
其实早有答案,在她内心深处,再是深深怨他,却是从来不曾将他遗忘,就算更是回到最初相识的时候,明知这后来的许多痛苦,许多曲折,她也惟愿选他,那个让她又爱又恨,那个一心远离却又不由自主靠近,那个丢不开,也舍不下,更是忘不掉的男子,她一生一世的……挚爱。
齐越,她终于想清楚,想明白,可是这一番心意,他却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扶着墙壁,对着追上来的杜晓瑜,喃喃道:“晓瑜,他所说的痛失所爱,万念俱灰的滋味,我终于……尝到了……”
“小洛……”
被她扶着,跌跌撞撞走到街上,此时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如水银泻地,明亮异常。
凌宇洛浑然不觉,只靠在杜晓瑜肩上,心中酸苦难言,只听得身旁之人絮絮叨叨念着:“……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真的穿越了一回,嫁给了那个什么齐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一个晚上,那边就过了好多年,而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只怕……”
“你别说了!”
杜晓瑜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执意继续:“小洛,你醒醒吧!你明明清楚这一点,为什么总是不愿去面对?不要再费心去粘补什么桃牌,也不要再想他了,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你何必执着于一个已经作古……”
“不……他不会……”凌宇洛甩开她的手,嘶声道:“不管怎样,就算是耗尽我这一生的时间,甚至是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我再看他一眼——”
忽然转过身去,内心的情感如狂潮涌动,压抑已久的心意全然绽放,面朝那高天朗月,双手伸出,眼中含泪,却是笑如春花:“齐越……我爱你……”
我爱你……爱你……
变故,就是在那话语吐出的瞬间发生的,月光忽然大盛,倾泻而下,将她整个人都是笼罩其中,风在身边轻轻吹拂,身子轻盈如羽,扶摇直上,朝着那满月高悬之处,不断飞旋舞动。
这样的情形,有过一次经历,便是已经见惯不惊,微怔之下,却是狂喜,机缘巧合,在没有桃牌的情况下,自己竟是要穿越回去了吗?
齐越,等着她回去找他,一定要等着她……
“小洛!小洛!”杜晓瑜望着身上忽然瘫软之人,急声大叫。
“晓瑜,我没事,不要担心我……”看着底下焦急之人,已经是发不出如何声音来,只能在心底默念着,随即闭上眼睛,全身安定,朝着那温暖柔和的光亮,飞了过去,瞬间融入不见。
她没有看到,杜晓瑜抱着那昏迷不醒的女子,步履不稳,险险载到在地,然后,有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将她们一把扶住,目光落在那沉睡的女子面上,温柔含笑:“殿下,这一世,让我来守护你……”
杜晓瑜瞪大了眼,呆呆望着眼前的男子,他,墨发银冠,长袍及地,面容俊俏得像画中人物,说不出的清高与神秘。
他,到底是谁……
凌宇洛在那一片光亮之中,一直飞翔,飞翔,飞翔,直到重重撞到一处柔软之物。
迷蒙之际,尚未睁眼,便是听得有人在耳边低低诉说,依稀听得是妇人嗓音,很是轻柔和缓,却也带着一丝沧桑与……熟悉,心中骤然一惊,这是哪里,这妇人是谁?
那声音极低,似乎并不在意她能不能听清,只一味说着,再听得几句,心中狂跳,忽然反应过来,说话只之人,正是齐越的母亲林太妃!
林太妃健在……
那么,齐越呢?
他有没有娶那潋滟公主,有没有将她忘记……
心跳雷鸣,忐忑不安,不敢睁眼,又听见她轻轻说道:
“……那薛神医说,要经常对着你讲话,对刺激你醒来很有好处,越儿今日上朝去了,他便让我来陪你——唉,他都好些日子没上朝议事了,这雍西王在京城久居,总是不妥,所以你要快些醒来,那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早些去雍西定居了……”
“那雍西王,是谁啊?”心下疑惑,便是不由自主问出声来。
一言既出,随即睁眼,四目相接,两人都是呆住。
咦,这嗓音,不再是之前的低沉暗哑,却是变回了最初的柔媚细腻。
——那冰川红莲,真的起作用了!
“小……小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林太妃指着她,嘴巴大张喜极而泣,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越儿回来看到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呃,母妃,你……”凌宇洛不安扭动下身子,从来没有与她这样亲密接触过,还真是不习惯,这个太妃娘娘,怎么一下子转性了?
“我是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林太妃轻轻放开她一些,抹着眼泪笑道:“你刚才问雍西王是吧,傻孩子,那就是越儿啊,如今他四年任期已满,已经接受封地,即将归藩,他选择了去往雍西……”
雍西?整个金耀最险峻,最荒凉的属地?这人傻了是不是?
甩一下头,暂时抛开这个问题,拉着林太妃的衣袖,急急问道:“母妃,我一直在睡吗?中途没有醒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到底睡了多久?”
林太妃被她连珠发问,闹得一阵头昏,目光温和望着她,含泪笑道:“别着急,我一个一个回答你——你一直在沉睡,从来不曾醒过……”
“从来不曾醒过?怎么可能?这个身子,应该是死了才对啊……”奇怪了,灵魂已经消失,这具身子,为何还是鲜活如初?
“是真的……”林太妃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越儿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奇人异事,其中有高僧,也有神医,还有巫师,都在为你想办法,为你作法施术,那皇上居然将那辟邪双珠一并拿了出来,说是能护住你心口气息不散……”
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自己胸前却是挂着两颗晶莹透亮的珠子,一颗赤红,一颗淡绿,其中淡绿那颗,有些眼熟……”
“这是……”这不时当年师兄们送的那一大堆礼物当中的一件吗,后来被小白从废墟中给刨了出来,又不饿自己一时情急当作暗器给掷了出去,早就不见的东西,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辟邪双珠,是什么意思?”脑中有浅浅的印象,空明大师给先皇做法事那回,曾经在两人面前提过这个什么辟邪双珠,当时记得齐越说是不慎遗失——原来却是早就被他送给她了,而她却胡乱仍在了齐愈房中,这可恶的齐愈,竟然私藏起来,不予归还……
“这辟邪双珠,是齐氏一族的至宝,轻可驱邪避祸,重可保江山社稷,先皇当年一人一颗,赐给了他最心爱的两名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和越儿。我也想不明白,越儿是在什么时候,却将他自己的那颗,一齐献给了皇上……”
“这个傻子,为何一直不说……”他哪里是献给齐愈,却是早就悄悄送给了自己啊,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还让齐愈给偷偷捡了个大便宜去。
“也幸好,有这两颗珠子,才能够使你气息不散,只是沉睡,总还让人心存希望……”林太妃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低声叹道:“要不我这可怜的痴儿,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凌宇洛呆了呆,拉住她的手道:“母妃……”
林太妃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她:“小洛,你跟越儿彼此相爱,我这做母亲的,这些年来,经过这么多事,也是看得很清楚了,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问你——”
说到这里,话声蓦然停住,凌宇洛心中咯噔一下,垂眼道;“母妃请讲。”
“据说你已经与那火象国大将军定下婚约,又收下了皇帝的紫金凤佩,那么——”林太妃眼睛,眯起,面容一整,沉声问道:“我那越儿,为你苦守多年,倾尽辅政王爷的尊严,耗尽七尺男儿的傲气,所有能做得已经是做到了极致,你……却要将他置于何处?”
原来,是这样的问题……
凌宇洛迎上她的目光,微微笑道:“母妃放心,越,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这一回,我知道怎么做了……”
林太妃凝望着她,眼波交融,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觉安下心来,伸手抚上她的头发,喃喃道:“好孩子,当年我怎么就没觉出你的好来,还让你受那么多苦……”
凌宇洛偏一下头,顺势考上她的肩膀,含泪笑道:“我不苦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母妃现在对我这么好,就是再苦,都是值得了……”
林太妃欣慰笑了笑,扶着她坐起身来,对着她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温言道:“躺这半年多来,你的手脚僵硬不,起来走动一下吧?”
“半……半年?”凌宇洛面色霎时惨白,是了,刚才说了,齐越都不做辅政王了,掐指算算,也应该过了许久时日了,她还傻傻以为,最多就十天半月……
不过还好,只是半年,要知道,在她的时间里,已经是过了整整三个月啊,按照之前的时间换算比例,想都不敢想……
半年……
目光惶然掠过四周景致,那一片艳红色泽依然存在,仍是喜庆贵气的模样,半年多了,齐越他是不是……已经将那潋滟公主娶进门来了?
“是啊,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发生了好多事情,唉,真是一言难尽……”林太妃长长叹息一声,见得她木然的表情,不解道:“小洛,你怎么了?”
“母妃,齐越他……”凌宇洛定了定神,强自镇定道:“那潋滟公主,他有没有娶进门来?”
“潋滟公主?”林太妃听得一惊,赶紧问道:“这事,你听谁说的?”
凌宇洛咬唇道:“他自己个皇上说得,我还知道,吴雷亲自去送的婚书,而且,这府中各处张灯结彩,都是一副喜事临近的模样……”
“婚书?喜事?”林太妃嘴巴张得大大的,呆滞半晌,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轻轻笑道:“这件事情,我不好多说,你要自己去问他——”
说罢,眸光忽然转向窗外,欢喜道:“啊,越儿回来了!今日怎么这样早!”
凌宇洛吃了一惊,顺势看去,那园中一袭白衣,慢慢走来之人,不是齐越,却又是谁?
心中一跳,眼中带泪,却是仰面躺了下去,身形僵住,一动不动。
“你……”林太妃微怔一下,当即轻笑道:“也好,你给他一个惊喜罢……”
凌宇洛没有回答,只苦笑一声,闭上眼睛,自己哪里想过什么惊喜,实际却是近乡情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罢了。
方才一眼瞥过,这半年时日,他又瘦了好多,那素白的轻衫在微风吹拂下,更显宽松萧瑟,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黯然失神,忧伤而又落寞。
这般凄苦无助的模样,可是为了她么?
“母妃,我回来了。”齐越走进门口,轻声道:“今日辛苦母妃了,她……还是老样子吗?”
“今日却有不同呢,你自己进来看吧——”林太妃迎上去,心情大好,将他一把拉进屋中,呵呵笑道:“我去厨房瞧瞧,你们好好说会话……”
“母妃……”齐越蹙眉唤了一声,林太妃却是没有理他,径自朝外间走去。
“不同,能有什么不同呢?”齐越轻叹一声,慢慢踱了过来,立在塌边,看着那双目紧闭的人儿,缓缓坐了下来,捻一下你扯开的被褥,低声道:“你还要睡多久呢?难道是要惩罚我那日粗暴对你……就永远不想看见我了吗?”
凌宇洛僵直躺在塌上,凝神屏气,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激动狂乱的心思,听得他一声之后,却是悄然不语,不由稍微挣开眼眸,去瞧那面前之人。
微微颤动的羽睫下,一个消瘦的身影映入眼帘,两鬓斑白已经恢复乌黑,那一张俊脸,却是看起来又憔悴又寂寥,此时他正伸手入怀,掏出一物,垂下头去,凝神细看,口中低喃道:“我用用了半年时间,雕了这桃符,照那无相大师所说,月光也有了,媒介也有了,你应该醒来了啊,为何还是一直沉睡呢?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才肯罢休……”
目光过处,看清他掌中之物,不觉眼眸大张,低呼出声:“你怎么又雕了一块?”
齐越身躯一震,倏然抬头,星眸圆睁,一副不过仔细的模样,失声道:“你!”
凌宇洛转一下眼珠,当即想通了此次能够穿越回来的道理,却原来,是他重新雕成了一块相同的桃符,在这个时空的月圆之夜,铺就了她的回归之路!
当下抓住他的手臂,撑起身来,对着他扁嘴道:“你雕得太慢了,若是早点完成,指不定我能早些回来的……”
齐越眸光闪动,大口喘气,却是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不是高兴傻了吧?
叹一口气,双手伸出,攀住他的宽肩,微笑道:“王爷,你不时盼着我醒来吗,怎么却是一脸愁容呢,要不,我再继续沉睡?”
齐越眼睛愈加明亮炙热一眨不眨盯着她,却是抿紧双唇,仍不说话。
凌宇洛敛了笑意,低下头去,看着他手中的桃符,小手也是慢慢滑下,握住那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掌,一瞥之下,双目慢慢堆满晶莹,樱唇凑了上去,含泪吻上:“你这傻子,为何如此对我?我这个女人,没心没肺,不懂礼法,胸量狭小,冲动野蛮,我有那么多缺点,又犯下那么多错误,你到底知不知道?!”
齐越听得她说,终于眉心舒展,勾唇一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凌宇洛甩开他的手,瞪他一眼道:“那你干嘛还费尽心思,盼我回来?”
齐越深深凝视着她,抚上自己的心口,轻声道:“当我知道的时候,你早就已经在这里生了根,今生今世,再也除不了……”
“你……真是个傻子……”凌宇洛面带微笑,潸然泪下,手指过去,轻轻摩挲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脸,勾勒着他眉眼鼻唇的轮廓,看着他瞳孔中映出的艳红之色,忽然有丝犹豫,嗫嚅道:“齐越……我想问你……”
“你问……”他的目光,温柔而又专注,只那微微颤抖的身躯,流露出心底狂喜的情绪。
这样的姿态神情,令得她心头一暖,也许,那只是他一时妄言吧,毕竟那眼中的爱恋与深情,如斯明显,不容怀疑,这一点小小的困惑,如同一颗小小的沙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沙粒……
前车之鉴,犹痛在心,情人的眼中,又岂能容下一颗沙粒!
心思已定,便是握住他的手掌,盯着他的眼睛,直接问道:“我想问你,你可是真的要娶潋滟公主,这喜房可是为你们大婚而布置?”
齐越闻言一怔,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忽然唇角挑起,慢慢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却是大笑出声:“我的洛啊,原来你却是在跟你自己吃醋呢,你可知道,婚书是送去火象皇宫,到得你父皇手中,其实,却是为了得到这岳父大人的谅解与认同,至于这喜房,当然是为你我准备的,哪里还有什么别人……”
“什么……你……你……”凌宇洛微微张嘴,一拳朝他捶去,“你竟然骗我!真是把我骗得好惨!”
齐越一把握住她挥动过来的拳头,凑到唇边轻吻一口,笑道:“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后来知道你的失忆真相,这两年来瞒天过海,如此欺骗于我,我一时气不过,索性也气一气你……”
“你……真是可恶……”以至于让她在这三个月互不相见的时日里,为了此事,成天担忧不止,惶恐难安。
“好了,都是我不好,没有早些给你说明,现在解释清楚了,父皇那里已经谅解我了,你也就别生气了吧?”齐越微微笑着,将她拥进怀中,凝望着那张俏脸,忽然敛了笑容,轻轻一叹,“若是当年,你不是急着离开,而是等我回来,也如此时这般直截了当问我,我们又哪里会……”
凌宇洛微怔一下,便明白他话中之意,当年如若不是将那些怀疑藏在心里,而是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将心事直接摆在对方面前,不给外人可乘之机,两人又怎会经历生离死别,承受这如斯痛苦!
说到底,却是因为这内心骄傲所致,以至于,当事情降临的时候,只会放手,只会逃避,而不是直接娶要求一句解释;当误会解除的时候,犹在担心自己的颜面,会受到怎样的冲击,而不是真正敞开心扉,去求取一个谅解,去说一句对不起……
对他,自以为是深爱,却达不到应有的信任,爱得无比保守,爱得留有余地,将所有的压力都抛给他去处理,而从来没有想过与他一起面对。
“越……对不起……”搂紧了他,将小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低声而又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发自肺腑的三个字,眼中含泪,心底却是异常安慰喜悦,幸好,自己还有机会对他说出这一句,对不起。
“我也因为嫉妒而怀疑过你,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对不起你……”齐越紧紧抱着她,抚着她柔长的青丝,缓声道:“既然如此,就罚你我——”
声音拖长,慢慢地道:“相守一生,不仅是今生今世,还要定下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越……”心中的爱意与感动,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抬起头来,面对那一双满蕴神情的眼眸,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瓣。
齐越喘息一声,按住她的后脑,温柔回应,逐渐加深,轻轻将她放倒在塌上,吻着吻着,忽然撤开唇舌,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你刚刚醒转,身子还好吧?”
凌宇洛有些怔愣,下意识道:“还好,与以前无异……”
“那就好!”下一刻,却是大手过来,去解她的领口。
这个时候,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他像做说明,这个猴急的……登徒子!
凌宇洛一看天色,赶紧按住他的手,急道:“别,有人进来怎么办?”
“怎么会有人进来,这正是大家一心期待的,众望所归!”齐越大笑,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停,不多时,便是将两人剥了个精光,赤裎相对,直视那绝美的娇躯,眼生异光,哑声道:“洛,这些年我好辛苦,你真该好好补偿我……”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能混为一谈?
凌宇洛一翻白眼,抵住他欺近过来的强健身躯,正色道:“等下,我还有事情跟你说……”那个他一直在意的,她与颜青之间的事情,应该早些让他知晓吧。
“你还叫我等,我已经等太久了,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不,明日再说……”齐越低吼着,朝她覆身上来,急切缠绵。
明日?他以为他是谁?好吧,这说大话的家伙,她便来切实领教一番……
云雨初歇,却是已经累得昏天暗地自然是无法去计较确切的时辰了。
软软躺在他怀中,懒洋洋望着那张同样露出倦色的俊脸,轻声唤道:“越……”
“嗯?”她的声音,带着情事之后的暗哑,说不出的性感惑人。
“我有话跟你说,我与大师兄……”话声未落,便是备他大手过来,捂住嘴唇,眼露凶光,切齿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提这个事情!”
“唔……”凌宇洛气得轻咬他一口,恨声道:“不停算了,如果没有言论自由,敛说话都要限制,那还有什么意思?我……明日就回火象去!”
“你敢!”齐越瞪她一眼,手轻轻放开,别过脸去,“讲吧,你想说什么?”
“我……”看着那张怒气渐生的脸庞,软下嗓音道:“我当时真是起了心思,一心要做大师兄的妻子,好好气一气你,曾经不止一次跑去勾引他,可是……实在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大师兄,他真是个君子……”
“你们……”齐越听得两眼发光,转过头来抱着她,惊喜道:“你们没有……”
凌宇洛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没有。”不过,拥抱与轻吻,却是有的,这些,就再也不提了,以后加倍补偿回来……
“洛……”带着满心的狂喜与欣慰,他的唇,又凑了过来。
“唉,我还有事情问你——”凌宇洛赶紧伸手挡住,蹙眉问道:“那碧玉簪,是你故意放在那信封里的?”
齐越点头道:“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可能会去安心园找那封信?或者说,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虽然装得并非完美,也有情感波动,但她自认为没有在人前露出破绽来!
“怎么还在计较这个?被我识破,很没面子是不是?”齐越笑了笑,低声道:“你进宫那几日,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重逢之后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后来岚到府中找你,我便逼着他将你与他这两回相聚的言行举止细细回忆出来,后来,又得知你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于太医院的偏爱与执着,也就不难推断出这结果来了……”
“等等!”凌宇洛听出一丝漏洞,急切打断他道:“我在宫中的生活,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越眨了眨眼,好笑道:“当初他在我府中安插内应,难道我居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见她犹是不解模样,点一下她的俏鼻,笑道:“秋月,是我安排的人。”
秋月,那个伶俐的小宫女?那么,她生病的当晚,那丫头打死不承认有人来过,其实是在说谎了,事实上,那不是一场虚无飘渺的美梦,他真实来过她身边,为她拭汗更衣,为她输入内力,他其实一直都悄悄关注着她,守护在她身边!
这样的男人,该说他的心思缜密如斯,还是赞他的关心无微不至……
“越……”叹一口气,还有一件事,也是不能不说,必须要让他知道,不能,也不想再辛苦独扛了,沉吟片刻,方道:“当日我坠崖之后,被人所救,原以为天降奇遇,不想却是一场恶梦……
想到当时的惨烈情景,以及那凄厉无助的痛苦,不禁瑟缩一下,打了个寒噤。
齐越手臂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含泪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我当时扑到崖边,几乎要跟着跳下去,却被追来的吴雷打昏了过去,没能及时去找你,让那贼子抢先一步……”
凌宇洛侍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什么,已经过去了,现在,这是我应该去面对的。”
齐越点头,抹去她眼角一滴珠泪:“天亮之后,我就带你进宫去,我们,一起去面对……”
一起面对……
是了,时间已经过了半年,这攻心之术与引蛇出洞的剧情,应该都差不多落幕了……
冰冷潮湿的地牢之中,到处都是乱跑的老鼠,漆黑的牢房之中,借着手中烛台的光亮,一名瘦骨嶙峋的女子身影,隐约可见,喃喃作声:“哈哈,我告诉你们,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偏了头,想一想,痴痴道:“自作孽……自作孽……下一句是什么呢……”
牢外过道上,那倚在挺拔男子身边的娇柔女子替她接了下去:“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牵着手,走在出宫的路上,眼神交错,却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凌宇洛叹一口气,停下脚步,朝向他道:“她落得如此地步,实在在我意料之中,只唯独那个孩子,我当时不觉什么,现在想起来,却真是对不起皇上……”
是的,怀孕之人,最忌心情浮躁,特别是像柳如烟这样,一心担忧那生产之后,即将被施行的催眠之术,生怕自己会露出马脚,被人揪出杀子与害人的滔天罪行,身在禁公之中,如丧家之权,日无心食,夜不能寐,终日惶恐不安,未曾足月便已经早产,更有甚者,诞下那双腿萎缩的畸形男婴!
“你不必自责,这贱人,实在是咎由自取,竟然摔死亲生骨肉,还将一切罪过推到你与萨朗身上,好在,那姓宁的贼子得到消息,忽然出现宫中,企图带她逃走,却是未出宫门,已经被皇上的亲卫当场抓获,于是有了这疯癫成痴的下场!”
齐越说罢,握住她的双肩道:“洛,当日皇上亲自审问,获知真相,便是将这处死贼子的差事交给了我,是我亲手捏碎他的肩骨,并且一箭穿心,将他射杀于刑场,总算是报了这深仇大恨。”
凌宇洛点了点头,叹道:“大仇已报,我也再无遗憾……”
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想到那几位师兄,想到萨朗,想到小翔,想到皇上,却是一阵头痛,除了齐越,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欠下了那么多情债,个个情深意重,可怎么还啊?
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齐越揽住她的纤腰,边走边温言道:“经过这一段日子,皇上已经想得很明白了,那紫金凤佩也是早已收回,他亲口对我说,这辟邪双珠用以救人,不需要任何回报,只希望你能够恢复如初。”
“真的吗?”凌宇洛抬起头来,有丝不信,迎上他的目光。
“真的。”齐越轻轻点头,似是不经意朝瞥向不远处的殿柱,那里,有一道明黄身影,却是已经站了很久,至终于,悄然远去。
一声叹息,几不可闻,消散在风中:你终究成不了朕的洛儿,幸而,你曾经是朕的凌五……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行在回府的路上,凌宇洛靠在他肩上,随意问道:“对了,母妃说过,你不止请来了高僧,还请来了巫师,说的是萨朗吧,怎么没看见他?”
“萨朗……”齐越看她一眼,剑眉紧皱道:“我刻好桃符之后,他本来很高兴,取了那水晶球转了半天,转着转着,忽然变了脸色,很是着急,说什么时间对不上,一定要想办法,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我确不知道他取了哪里,这个大祭司,实在太神秘了。”
难道,是回那个yīn森森的神庙去了?倒是极有可能。
凌宇洛摇一下头,望着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有,师兄们呃,他们怎么样了?”
“就知道你放不下他们——”齐越眉头皱得更深,叹道:“我已经送了口信出去,除了在蓉城的大师兄外,二师兄跟岚等下都会到王府来,我们在皇宫待这些时辰,说不定人都到了,这其中纠葛,当面细述吧。”
二师兄,与岚哥哥,他们都在楚京?都会再见?
瞟他一眼,低下头去,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小洛!”下了马车,刚踏进王府大门,迎面两声熟悉的呼唤,便是令得她呆立原地,生生怔住。
下一瞬,便是飞一般奔了过去,扑到两人身上,顿时泪如雨下,“二师兄!岚哥哥!”
秦易之拍一下她的肩膀,轻轻笑道:“怎么又哭鼻子了,是不是老三欺负你?说出来,二师兄为你报仇!”
“是啊,如果是越欺负你,尽管告诉我们……”纪云岚也是面色温润,牵着她的小手道:“但是一定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别再像在当年在山上那样,编出个莫须有的色鬼老爷来,哈哈!”
“岚哥哥,这些陈年糗事,你还说出来做什么!”凌宇洛守了眼泪,指着几人笑道:“当时,你们几个不都是相信了,一个个都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发誓要替我报仇呢!”
众人大笑,这相逢一笑,却是冲淡了尴尬与惆怅,嫌隙立消,唯余怀念。
齐越走到她身边站定,朝两人身后看了看,挑眉道;“怎么就你们两人?还有人呢?”
秦易之笑道:“我们两人,难道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多少人来跟你抢?”
纪云岚也是凑近过来,以正好能被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别的我不管,我就等着做小洛的王夫,说话可要算数!”
“这个……”凌宇洛揉了揉额头,见得齐越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苦笑一声,呐呐道:“岚哥哥,我那是一时气话,你……别当真……”
“哈哈,看你给吓得……”纪云岚哈哈一笑,走去那长廊背后,拉出一名体态窈窕的黄衣女子来,面容有些眼熟,竟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穆佩宜!
秦易之微微笑着,也是朝向一遍,轻声唤道:“萱儿,别跟你二皇嫂做迷藏了,还不快出来——”
说话间,那容貌清丽的绿衫女子也是翩翩而来,含笑道:“见过二皇兄!二皇嫂!”
“你……你们……”凌宇洛指着眼前四人,怔得欢天喜地,语无伦次,侧头看向齐越,埋怨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齐越也是瞪大了眼,与那两名男子目光对上,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夜色降临,众人围坐一堂,欢声笑语,酒意正酣。
凌宇洛心情舒畅,喝得不亦乐乎,再加上身子疲惫,没过一会,便已经是不胜酒力,被齐越早早送回房中休息。
目送两人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秦易之垂下眼光,低声道:“当年,我也是如现在这般,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抱着她走回屋子,确不想,就这样走出了我的生命……”
纪云岚叹气道:“不说了,输给这执着小子,我口服心服,看到小洛能够安心,能够幸福,我也不会后悔……”
另一边,两名女子坐在一起,亦是端了酒杯,喃喃自语。
“我自然知道秦大哥是忘不了她的,但是她说得对,这样的好男子,我真不该轻易放弃,再说,秦大哥对我关爱有加,心里也是有我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只要我一直努力,这一点点,总有一天会变得满满当当的……”
“是啊,纪公子性情温和,一表人才,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的男子,她刚才悄悄给我说,幸福不会从天而降,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还说生命女追男隔层纱,这想法好新奇,真是有意思……”
…………
不知不觉,回来这异世已有一月时日,离那雍西之行却是越来越近了。
据他所说,选择雍西作为封地,却原来是为了离火象近一些,方便探亲,而且,师门灵山,就在雍西境内,这小子,真鬼……
这一日清晨醒来,刚一睁眼,就看见齐越坐在窗前,手里捻着一张信笺,看得眉目舒展,面上含笑,窗台上,一只灰白色的鸽子正停在那里,扑哧扇着翅膀。
“越……你在看什么……”
齐越抬起头开,眸光闪耀,朝她扬手笑道:“大师兄从蓉城飞鸽传书送来的信函,你要不要看?”
“凌宇洛听得一惊,刚一伸手,又颓然垂下,低声道:“他……写些什么?”
齐越笑道:“怎么,不敢看吗?则上面,可都是喜事呢!”
“喜事?”
“不错,是喜事——”齐越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大师兄收到了我的讯息,知道你已经平安无恙,很是开心,父皇也是让我们在雍西安顿下来之后,便去蓉城小住,共享天伦。”
见她欣然一笑,又继续道:“大师兄说,下月是师父七十大寿,我们这些弟子不论身在何方,如何提前准备,前往灵山贺寿,师门团聚。”
凌宇洛呆了一下,便是拍手笑道:“是了,自从你们下山之后,每年师父过生日,都是我与他老人家一起过,这回七十大寿,一定要好好热闹一番!”
“那是当然!”齐越看一下信笺,又道:“另外,关于小翔,他现在已经成为大师兄的左右臂膀,好多蓉城的大家闺秀都对他青睐有加,不过这小子挑剔得很,所以暂无结果。”
说着,轻咳一声,端正颜色,低声道:“还有一件喜事,却是大师兄自己的——”
凌宇洛没有作声,只默默看着他,略为不安地等他的下文。
“在你沉睡不醒之时,火象与水月的战争结束,大师兄一回蓉城,便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在将军府中,有一名雯夫人,不辞辛劳,悉心照顾,后来大师兄知道婚书的事情,心伤之际,便是禀明父皇取消了与你的婚约,接纳了她,如今,这位嫂夫人已经被诊出有了大师兄的骨肉……”
“啊……”凌宇洛又惊又喜,欢声道:“太好了,大师兄要当爹了,不知这胡子大叔生出来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子?”
齐越看她一眼,对于这样的表现十分满意:“我还没说完呢,大师兄在信上说,薛伯伯正好在蓉城做客,已经探出嫂夫人腹中是名男婴,说你欠他太多,要我们将来必须陪他们一个——”
看着她骤然紧张的模样,慢慢拉长嗓音道:“儿——媳——妇!”
凌宇洛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下,喃喃道:“太好了,大家都有了美满的归宿。越,如今我真的是没有遗憾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遗憾大大的呢?”齐越坐到塌边,凑近她耳畔,低低道:“我们欠大师兄这儿媳妇,还一点影儿都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得很,要不,现在就来努力吧?”
“齐越——”凌宇洛赶紧抓住他不住乱动的手道:“你昨晚已经很努力了……再说,师父大寿在即,我们赶紧来想想,应该怎么给他老人家国生辰,这寿诞之事,才是正事!”
“都是正事啊!”齐越嘻嘻笑道,却是依言停下了动作,只轻轻抱着她,低声道:“洛,灵山是我们相识与定情的地方,上回你一直不理我,可真把我气坏了,这次回去,你可要好好陪我走上一遭……”
“灵山……”凌宇洛轻声念着,亦是面带希翼,忽然想起一事,却是在他身上轻掐一把,噘嘴道:“你还好意思说,头回见面,你就坏死了,紧抓住我的手不放,口口声声说我是小贼!”
齐越怔了一下,拥她入怀朗声笑道:“还说不是小贼,妙手空空,一出手,就把我的心给偷走了!”
“你……”
望着他,想起当时混乱的情景,以及那最初一眼的惊艳,自己也是情不自禁微笑,只觉得幸福的感觉从心底扩散开去,千般柔情,万种相思,便都已尽在彼此对视的眼眸之中。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