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番外:永恒的秘密(邵氏兄弟)番外永恒的秘密
他有什么呢?
邵恒之有些自嘲地想。
哦,对了。
他有一个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和一个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
在乐队忙了一上午,订的pizza刚上门,乔治摸了摸他的头发,缠缠绵绵吻上来。
难解难分的时刻,却看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由机械的女音播报出来。
他没有存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可是却对那一串数字烂熟于心。
他不想要跟那个人扯上关系,虽然是双胞胎,可是在输卵管里就是两个不同的受精卵,有什么深切联系?
忍不住呻吟一声,顺着乔治漂亮的腰线抚摸上去,再抚摸着肩膀滑下来。
乔治解开了他的腰带,手滑到了后臀,顺着两股之间滑进去,在入口处反复摩挲。
“Shit!”这家伙怎么这么有兴致,哦不,性致,想要在这里做到最后?他一个闪避,滚到地板上。
乔治是英国籍华人,一口标准的伦敦腔,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
他是乐队的主唱,偶像派歌手。
两个人性向一致,外形出色,同在一个乐队,天雷勾地火是常事。
谈爱,就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邵恒之并不相信爱情。
电话仍旧在响,锲而不舍。他没有接,也不想接。
甩开乔治,他去了旁边的休息室,点燃一支烟,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那个人搞什么鬼。
“小恒,恒之?”低沉性感的声音如同醇厚的大提琴声,那个人从来都只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他要是愿意,也可以说的既温柔又煽情。
小恒,恒之,除了那个人,没有人会同时叫这两个名字。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那个人就这样就一直这样叫他。小恒,恒之?
像是不确定似的,又带着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小恒,你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你啊,要怎么才能让我放心?”
说的多情深意切!邵恒之恨不得摔了手机。
他不想见那个人……他不想见他那个光芒万丈哥哥。
在那个人,狠心的,和他们那个虚伪无情的父亲一起,将他们的母亲一起送进了精神病院之后。
明明!
明明那年一起看《飞越疯人院》的时候,那个人和他一样,一起怒骂可恶的护士以及在最终被实施了最残酷的手术的正常人。
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家庭,竟然又那么多的丑恶存在。
那个人嘴角的笑容角度好像都不会变一样,永远都是完美无瑕。
真要看看比例是不是黄金分割0.618!
就连那个时候,她被人强行带走的时候,那个也是带着那样的笑容,握着他的肩膀,“小恒,不要冲动。”
他扭头,将学到的格斗技巧在近身突袭中发挥到极致,企图脱离他的潜质。
然而那个人的身体经历过多少应激训练?就好像本能一样,就将他的手臂反擒到了背后,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那个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恒之,那样的感情,是不会被容许的。”
无耻的,违背伦理的,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放手吧。”那个人的嘴唇贴到了他的耳垂上,比吻更加暧昧的柔情,“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是父亲的妻子,你明白么?”
那一瞬间,他学会了反击,如同小豹子一样干净利落地回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是啊,我是个肮脏可耻下流的混蛋,你高高在上出淤泥而不染,为什么靠的这么近?想要再来一出兄弟乱伦么?看看伦理在我们家,是不是要乱个彻底!”
多好的创想,爱上母亲的儿子,爱上弟弟的哥哥。
那个人第一次对他沉下脸,“恒之,你要学会收敛!”
他们一起生活和长大,感情怎么可能会不好。
可是从那以后,对他而言,邵永之就只是一个……代号叫做“那个人”的陌生人。
他这样毫无天赋,背负逆伦之罪,毫无悔改之心,又患有读写障碍的人,怎么能当邵家的招牌?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两个儿子变成了一个,香港,英国,美国,香港,这么晃来晃去。
邵恒之成了邵家yīn影里面跳动的幽魂。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又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明明经过这么多年,做了那些令人痛彻心扉的事,可是邵永之出现在他面前的自讨,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
唯我独尊,丝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
一而再,再而三干涉他的私生活。
这样的惹人厌恶,他光是想到那个人,就心烦气躁。
拒绝了乔治的求欢,他回了一趟香港。
这些年,他在香港呆的时间很长,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眼睛有很像她的小姑娘。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为什么杨过找不到姑姑了,要冒昧地亲一下陆无双的眼睛。
可惜,小姑娘的心思全部绕着一个病弱矜贵的淡家公子转。
回到英国,才发现暴露出惊天的丑闻。
同性恋的接受度已经很高,可是如果这个人不仅同性恋,还吸毒,出卖身体,殴打记者,就说不过去了。
三天后,在邵永之的莫测的笑脸中,他听到了当天新闻广播,播音员说的话没超过1分钟。
电视显示的2寸照片中的人,确实是他厮混了两个多月的乔治无疑。
他死了。只有不到1分钟的报道。
一个在床上滚了两个多月的对其身体熟得不能再熟的忽然死了,活人的血肉变成广播员优美机械的声音,他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他下意识看了看那个人。
那个人挑眉,用那双意气风发宝光璀璨的眸子看了他一样。接着他慢慢地喝完一杯拿铁,又从服务生手中结果一小杯espresso,分三小口喝完。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欠奉。可是正是这种几近残酷的无动于衷,让他觉得可怕。
他忽然想起乔治他说的话,他说:“现在谁没用过软式毒品?我也只是偶尔玩玩大麻而已,而且每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像吸烟一样。”仅仅不到半个月,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
他觉得齿冷,“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人玩味一笑,“做什么,我每天都喝这么多咖啡,你担心我晚上睡不着么?”
“乔治。”
那个人拍拍他的脸,拇指抚过他的嘴唇:“这样的垃圾,死一个也不会对社会进步造成影响。”
“为什么?”时隔多年,他第一次触碰那个人,却是痉挛一样抓住他的胳膊。
“这个垃圾,我想不到他有什么不该死的地方。第一,他在酒吧里面请你喝酒。第二,他在舞池里亲吻你。第三,他让你陪他搞那些无聊的东西,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第四,他竟然敢沾染你,竟然敢和你同居!”那个人吐出锋利的话语,举止动作依旧风度翩翩,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用洁白的手帕擦干净形状优美的嘴角,“其中任何一宗罪,都足以让他用最不光彩的方式死千万次。”
他好像浸透在冰水中一样,无话可说,拂袖而去。
不久之后,他生了一场大病。
幸好是在香港,见了小姑娘挺高兴,却害她被姓淡的数落了一番。
看完医生回到家,他拿出钥匙开门,甚至连等都没有点。
他需要温暖的床铺,温水,药物。
前面有人!
为了先发制人,他强忍不适,一个凶狠到几乎残暴的下踢直接赏给了前面的黑影。
快如鬼魅的后闪,侧身,旋即一个飞快到不可思议的后旋踢迎面而来!伴随空气被划破的风声,凌冽凶猛到几乎要逼得他后退几步。
已经有了被一脚踢晕的准备,接触到身体的却是强有力的一双臂膀。
如此优秀的应变,近身格斗技巧,完美的韧带和平衡感,肌肉的力量,以及那该死的万年不变的科隆水味道,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四肢都被手铐脚铐扣在床上,延伸着长长的银色链子。
那个人从身边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凉意,皮肤上全是**皮疙瘩。
他竟然……什么衣服都没穿,就被锁在这里。
那个人真是厚颜无耻,用来防身的格斗技巧,竟然被用来对付自己病弱的手足。
那个人的脸跟镜子中经常看到的自己的脸完全不一样,说起来他真的长了副好皮囊。这么英俊的容貌,恐怕邵恒之所见千千万万人中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不是过于白皙的近乎孱弱的南方男子,又不是过于粗犷的古铜色皮肤北方壮男;他是独一无二难以划分东西南北的。
既不是特别粗犷,也没有过于秀气;下巴没有过分方正,也不是女气的尖下巴;眼睛不单单是上挑的凤眼,还配合了浓密的深黑色长睫,上下弧线配合得很好看的薄薄的一道内双,鼻梁高挺,鼻头却没有因此而过于狭窄。唇的形状优美,是淡淡的粉红色,既不是一抿就没有的薄唇,也不是所谓的性感厚唇,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甚至性感到勾人的嘴唇。眉毛没有过粗,却有很深的颜色和微微上扬的形状,侧面的弧线高贵而俊挺。这些年啊长了不少,身高保守估计也有一米八二,肩宽腿长,却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肌肉。不是健美的大块肌肉,而是那种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绝对力量的修长俊逸的结实。
就是这份居高临下的高贵气质,也如同玉石一样发出淡淡的光芒。
最优秀的教育才培养出来的魅力。
他被那个人审视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赤身露体暴露在那个人的视线里的事实。
“我一直都有你每一处居所的钥匙。我们长得这么像,说不是兄弟都没人信。”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俊脸上是像在谈论不辨息怒的云淡风轻。
“我每个家的钥匙?”邵恒之几乎要出冷汗,怒不可遏:“你疯了,监管我这个废物,对你有什么好处?又把我锁在这里是做什么!”
邵永之注视着他,笑容春风化雨般温柔。
“因为你太贪玩,又喜欢到处乱跑,所以我只好先把你锁起来。”
邵恒之怒极反笑,“你一向知道我喜欢呆在这里。”
邵永之在他额头轻轻吻了吻,笑弯了眼睛:“不是,是因为这里有个让你挂心的小姑娘。”
“我警告你,不要伤害她。”邵恒之咬牙切齿。
“我不会。”邵永之慢条斯理脱了自己的外套,“替身而已,我怎么会和小女孩儿计较。”
他闭上眼睛,“小恒,你是不是很恨父亲?”
“当然。”邵恒之的回答斩钉截铁。
邵永之突然换了个话题,“我打电话给你,叫了你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那时要做一件有点危险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命或者自由活着来见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但是你不接电话。我担心你,派人去查,你那时候竟然在跟别人厮混。你知道么,我真的,差点没命。”解开衬衫扣子,他露出肌理漂亮的胸膛。
邵恒之震撼地睁大眼睛。
邵永之的左胸有一处枪伤,肩膀处似乎是烧伤,小臂处似乎是棍棒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才刚能下床就去看你,可是你呢?只顾着为无关紧要的东西生我的气。”
邵恒之一时间不能言语。
“小恒——”慵懒低哑的男子嗓音慢慢拖长,被邵恒之暗地里欣赏过的嘴唇吻了上来。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这样接吻了,可是……
为什么还会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不规则的跳动呢?
他想不明白。
这样的事,从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好像全天下的兄弟都是这么做似的。
在他的价值观中,和哥哥嘴对嘴接吻,没什么不对。
因此,他从来没有制止过邵永之。
为什么,到了自己已经知道是不对的,怪异了的时候,还是没有制止他呢?
嘴里是他的舌头,这样的柔软的舌头,曾经和他亲密无间吃同一盒冰淇淋的舌头,完成那些冷漠尖酸话语的舌头,在吻……着他。
明明在别处是以玩得开出名的花花公子,到了邵永之这里却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可笑反应。他的唇陷在邵永之的唇里,他想要防御和抵挡,却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被动地含住他掺杂着强烈欲望的纠缠和探索,一团烈火从唇舌烧到心头,锁链被他摇动到叮当作响。
……他不知道被锁住多长时间。
因为有银链的缘故,镣铐并没有让他因为维持同样的姿势而难受,甚至手腕和脚踝处还被那个人仔细地裹上了一层棉纱。
那个人,这么小看他。
邵恒之虽然不是邵永之的对手,可是也在呆过的任何一个学校都是横扫千军的小霸王。
在被脱光衣服,绑在床上为所欲为的这段时空里,他一次次承受着男人的侵犯,在男人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灵魂却飘得很远。
奇怪的是,那些被可以封存的记忆,竟然开始慢慢苏醒。
因为读写障碍,却被父亲强制送到正常学校,于是他的学习生涯中,最常做的不是作业,而是打架。
“邵永之,怎办啊?我抢了马力老大的小老婆,他要带着喽啰们来扁我。”俊美中带着点野性和邪气的少年窝在沙发上,不屈不挠地骚扰着一旁安静看着书,比他高出那么一点点,英俊那么一点点的少年。
少年邵永之不以为然地继续翻书,“这个月你都换了9个女朋友了。”
他大力摇着邵永之的胳膊,却带着几分小孩子撒娇的意味,“现在的问题是女朋友么?是我要被扁呢!你不会不帮我吧?”
邵永之仍旧带着少年人没有的冷漠深沉,“小恒,我不会帮你打架的。”
邵恒之嘟起嘴,愤恨地一口吃掉桌上水果拼盘里的苹果,咬地干脆响亮。
过了会儿忽然再次跳到邵永之面前蹲下,咧嘴大笑。
“你笑什么?”邵永之抬抬眉,眼尾流露出一丝疑惑。
“你不会不管我的。”自信满满的眼神和笑容。
邵永之怔住,对着他的笑容比对着任何人都柔和几分,“哦?”
“我说你不会你就不会啦!”邵恒之大刺刺在邵永之的大腿上一躺,凑过去像小时候一样亲亲他的嘴唇,“我最知道你的,我们在一起才是‘永恒’啊。”
邵永之似乎是拿他没办法,终于闷闷地说了一声,“下不为例。”
身边的人顿时高兴得抱着他又啃一口,“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雄霸天下啦!”
邵永之抚摸着他的眉毛,“可我不喜欢打架。”
“你的近身搏击,剑道,跆拳道都那么好,再说你忍心我受伤么,就像这样?”邵恒之把膝盖上自己不小心碰的乌青送到邵永之面前给他看,
邵永之拿他没辙,只能不停妥协,底线都不知道是不是要降低到负无穷了。
“冷么?”低沉的话语拂开额前的一根头发,把他从神游天外拉到现实。
下一刻,男人火热的身体就覆盖在身上,“没关系,马上就能不冷了……”
“唔……啊……”破碎的呻吟此起彼伏。
迷迷糊糊,他听见那个人说,“你如果还是恨父亲,我就帮你毁了他吧。”
Chapter55
落地窗外,塞纳河的流水声到倒映着蓝天白云,春末夏初的灿烂阳光,让河面光滑美好如同丝绒。
塞纳河纵贯整个帕西区,对岸,是埃菲尔铁塔。
Rina在窗帘和窗户之间的空隙看了一会儿巴黎午后的悠闲风景,才舍得去□上的人起床。
King size的大床上,男人的睡觉姿势像个小孩子,空调房内,蓬松柔软的杯子被揪成一团抱在怀里,心理学上说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身体蜷成虾米状,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灰色的纯棉家居裤。修长结实的身体有一种让人眩晕的性感。
头发有些长了,因为主人的懒散,青色的短小胡茬覆盖了瘦削的脸颊,麦色的皮肤闪着黯淡的光芒。
因为黑白颠倒和作息混乱外加不规律饮食,使得他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这样的豪宅区的花园洋房,让他住起来简直就是浪费,因为他永远比较青睐在室内睡觉。
林立安本身并不缺钱,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把倪老爷子给他的那笔钱花掉。
也许哪天那个老头子被双规了,可别追踪到这笔“赃款”。
他恶毒地想。
“林立安,该起床了。”柔软的女嗓在耳边响起,尤其是流利的英文里夹杂着在发“林立安”这三个中文字时的奇怪发音,一下子就让他从梦中醒转。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Rina,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Rina白他一眼,“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林立安脸上仍旧倦意浓浓,从床上下来,随口问,“今天是几号?”
晨昏颠倒,昼夜不分,Rina叹了口气,“5月20日了。”
想了想,她用说了一遍,“2008年5月20日。”
“行了行了,我还没忘记年份。”林立安看了眼餐厅饭桌上的食物,说,“天哪,你对我太好了,蜂蜜核桃派,新西兰芝士蛋糕,天,还有熏鲑鱼三明治,蔬菜沙拉,水果披萨,Rina我太爱你了。”
Rina摆摆手,“你爱我的话我就不会嫁给别人了,今天也就不会来提醒你参加我的婚礼了。”
“放心,我不会错过的,说吧,在哪里?”
“北京。”
“什么”林立安呆住。
“我老公和我都是运动迷,我们决定在北京举行一个小仪式,然后一起看奥运。之后一个月的假期四处旅行。”
是啊。
今年已经是2008年了,北京奥运会都来了。
离开那个人,也已经有两年。
他不知道倪显赫有没有试过找他,然而在飞离故土很长的日子里,林立安就好像一个惊弓之鸟一般,在英国的普利茅夫的时候,只要看见一个身姿颀长,黑玉头发,穿深色风衣或者是西装的亚洲身影,就不由自主双腿都不会动弹。
这种状况在重新遇到Rina,听从她的建议来到法国她未婚夫的食品公司工作之后得到好转,除此之外,他还帮普利茅夫的导师做一些项目研究,因为不是正式受聘的教职人员,也就不所谓档案中暴露行踪的可能。
当年北京申奥成功,铺天盖地的喜气和宣传,他和倪显赫还在上高中,他为了和奥运有关的各种歌功颂德的语文题目烦躁不已,倪显赫呢,就拖着他一起吃烧烤炸串,给他写奥运资料运用模板。
说起来,除了两个之间的其他羁绊,但就学习而言,他不仅仅是益友,更是良师。
当年青葱年华亲密无间的两个少年,今天已经面目全非。
这两年来跟韩若都只是偶尔几个email联系,除去每个星期五给父母打一个电话之外,他和国内的一切基本上没有牵扯。
很多人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
而林立安,却因为对一个人无法可解,只能逃离自己的祖国。
Rina眯起深棕色的美眸,“怎么,你不会是不打算参加我的婚礼了吧?”
“怎么会?”林立安安抚一笑,“我也是时候回去陪陪我的父母了。”
“那我帮忙你弄两套奥运会的门票。”
“谢谢。”林立安笑,“我家是奥运会赞助商,我送你极品双头鲍和高品质海参。”
Rina临走之前,忽然过来紧紧拥抱了他一下。
她似乎哭了,林立安没有看见她的脸。
这两年来,Rina从刻意接近他,想要和他复合,到最终和他做好朋友,着实帮了他很多。
他不知道她是否余情未了。
不过他能给的也只是个安慰的拥抱。
Rina和未婚夫感情很好,至于心里落空的那些期待和感情,根本就是多余。
每个人都必须move on。
林立安只是愚笨了点,反应慢了点,才会对倪显赫执着,对过去执着,停滞不前。
北京
三里屯一间小酒吧。
“哥,你来了?”
邵永之展颜一笑,“你怎么会想到找我?”
说实话,这两年倪显赫的工作状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更加干练,一天除了6小时睡眠外其他差点其他时间大概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就好像没有了什么让他能够停住的东西一样。
生命的形态本来应该像是树,脚踏实地,扎根在土壤深处,随风摇摆,繁盛而风采。
倪显赫的生命却好像是在根系处被什么东西侵蚀掉腐烂掉了一样,姿态是随风飘扬,虽然看起来飘逸美好,却像是跟整个世界都断绝了联系。
“哥,我觉得累。”
邵永之揉一揉他的头,“累就放个大假。”
“放假会更累。”倪显赫疲惫地抹一抹脸,“因为还要思考漫长的空闲时间要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听没有意思的。邵叔叔去了C省,留下我一个人在北京。他的旧部和嫡系,都把我当做他的代表。权势名利,什么都有了,反倒看不见前方的路在哪里。我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没想到——”
邵永之目光炯炯,“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倪显赫苦笑,“以前总是衡量这种东西的价值,看看在我心里占了多少位置,多高的层次,值得我放弃多少东西来回报。现在却变成了,我拥有的一切都可有可无,我却没什么可以为之交换的宝贵东西。”
“是东西还是人?”邵永之打蛇七寸。
“人。”回答斩钉截铁。
邵永之打开手中的打火机,火苗一闪,“你也有说实话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和外人说什么真心话了。”
倪显赫摇了摇手中酒杯,暗色的光影中旖旎奢侈却是如斯暗淡的一段风景,“你说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好像我是个满嘴谎话的人渣。”
“昨天,我遇见Anna Chow了,她说你对她冷淡得可以。怎么着也是你未婚妻啊,你用得着这样么?”
倪显赫盯着杯中液体,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成为那个女人的代言人了?当初,她答应了婚约,就该付出代价。她情愿的,不是我去追求的,不是党安排的,不是政府指定的,我对她没有责任。”
邵永之忍不住笑了。“说你人渣你还真渣上了?有你这么说话么?人家姑娘也不容易,长得不错,家里条件又好得可以,后面追她的人一大把接一大把的。你不喜欢人家就趁早把人家放了,也给别的兄弟一个机会。”
“你以为我不想放她?第一,老爷子不同意,第二,我可从来没主动招惹她,她自己像牛皮糖一样,我也没办法。”
邵永之道:“Anna小姐不在你的负责范围内,那么你要为谁负责,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不知道逃到全世界哪个不知名小国的小情人?”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璀璨的酒杯上收紧,青筋浮现,淡色嘴唇紧紧抿起来,却没有说一句话。
邵永之说看了倪显赫一眼,说道:“说实在的,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们两个在一块儿,这算什么呢?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门当户对。所谓门当户对,便是相同环境养出来的孩子,骨子里的气质,看世界的眼光,自然要相像许多。互相理解的人,才更容易夫妻感情融洽。门不当户不对,即使不算伦理不符,也更容易生出怨偶。这是说夫妻,换到你们两个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的。你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可是现在,你们两个一起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你还没到三十,和他有瓜葛的时间就二十多年。你现在说你能完完全全把他从人生中剥离出来,要么就是失忆症,要么就是神经错乱,否则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倪显赫苦笑,乌黑的眼睛里凝聚了一滴泪,却拼命按捺着不低落下来,“我去找过他!我半夜冲到苏如春家问韩若他的消息。你知道么?韩若懒洋洋地说他不知道林立安在哪的时候,我真想要把他弄死,我当着这么多年的朋友苏茹春的面儿想要拧断他爱人的脖子!可是韩若说了,林立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他从首都机场飞日本,从日本飞英国,在英国开始就断了消息,欧盟那么多国家,我几乎翻了个遍,可是哪里都没有。林立安知道我了解他,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去哪里,因为他知道我了解他,他存了心不愿意让我找到。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存心躲着我的人。”
邵永之揉了揉倪显赫的脑袋,“说你聪明吧,我真没见过什么人心思比你缜密,应变能力比你还强。说你傻吧,你还真是傻得透透的。你能把林立安怎么样,他要是真的存心不认你,你还真的能舍得杀了他,伤了他?他走,恰恰是因为他不舍得你。他走,是因为他害怕继续在你身上栽跟头。”
倪显赫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追,追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前功尽弃。一天追不到就十天,十天追不到就百天,百天追不到就千天。一辈子长着的,总有一天能追到。”
倪显赫闭目,脑海中回想起林立安的身姿面容。
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管多少岁月流逝,经历多少黑色磨砺,依旧不变的湛然天真。
举手投足,丰富的脸部表情,不变的童心和烂漫。
真是冷酷的天真,残忍的可爱。
尤其是对于倪显赫。
Chapter56
回首阑珊处,只剩下无边的寂寞。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林立安不知道它以何种道路前进。
他知道终究有一天会和倪显赫重逢。
那时候,倪显赫可能已经跟那个漂亮的周安娜结了婚,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一个小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谁知道,要比他料想的快得多。
他才刚踏上国土,就在建国饭店,和倪显赫重逢。
东二环的房子市值比05年的时候翻了一翻,一转手就是千万,林方豪已经卖掉。
至于林立安之前在北三环的房子,择因为林方豪为了准备给儿子回国居住,正在装修无法住人。
夫妻俩在建国饭店订了套房,等林立安回去。
旅途疲惫,兼顾时差,林立安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早晨陪林氏夫妇到楼下吃自助餐。
酒店门口忽然出现了声音不高的骚动。
尽管如此,餐厅中的客人还是皱着眉头拉长了脖子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穿着红色镶金边旗袍的服务人员在门口排成两排。
林立安起初没在意,却在闻到美国人身上特有的过量香水的味道时,微微扬了扬头。
倏忽之间,在那些银白的,金黄的,深褐色的脑袋之后,他看到走在最后的那个人。
身材颀长秀雅的东方男子,在炎热的夏天仍旧穿着深灰色的修身西装,冷冽的气质,矜贵自持的脸部线条,异常温和深邃的眼睛。
当他走近的时候,林立安感觉有极细极细的线牵连着他的神经,时光因为被拉得异常缓慢,慢吞吞地让他的血液流动渐渐加速,慢吞吞地让他的脑部神经停止思考,慢吞吞地铭记住他侧面的每一个线条,甚至是发丝的颤动。
林立安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被剧烈而有张力的心跳撞得疼痛了。
林妈妈在桌子下面抓住了他的手。
林立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想要站起来。
一瞬间,理智回潮。
倪显赫在进入电梯之前,低头看了看表,心神不宁地抬眼望了望旁边的透明玻璃隔离的高级餐厅,然后视线瞬间被吸引,一步都不能动。
他想也不想,就要从电梯里追出去。
连脚步都跟着向前迈了一步。
身边秘书看到倪显赫一贯冷静自持的清俊面孔被一种几乎病态的热切神情所取代,手下意识向前伸,似乎要确定眼前所见是否是真实的。
这是他见过的倪显赫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失态。
他低声喊,“倪秘书!”
倪显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何种场景中,还有参加国际会议的联合国官员需要接待,他扯出一丝笑容,进入电梯中,看着自己的秘书按下楼层数字。
怔怔地立在电梯角落,一时间不知道将视线放在哪里更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吃过早饭,林立安开车陪父母一起去鸟巢看比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些年,他因为一个男人,可谓不孝。
从右舵车换乘左舵车,难免不适应,比较庆幸的是,在两个人最恩爱的一段年华,他在倪显赫的督促下不得已报了名学开车,辛苦很久取得了国内的驾照。
林立安买了一辆保时捷卡宴,他自己对车子倒没什么要求,除了日系车外什么车子都可以,却要照顾到父母想要他开好吃住好房的心情。
父亲提议他在国内买车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晚上看着父母早早进入梦乡,林立安自己要了杯79年份的红酒。
高脚杯轻轻晃动,玫瑰色的液体起起伏伏,漾出淡淡的葡萄酒香气。
没有酒的话,他很多时候睡不着。
有的时候写策划可以不分昼夜写几十个小时,然后睡一觉,以至于生物钟极其紊乱,本来脆弱的神经更加不易入睡。
于是难免就得依靠酒精。
半瓶酒下肚,还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有人敲门。
林立安走到门口,门板过于厚实,以至于敲门声显得极其轻微。
把门打开一条缝,林立安还没等问,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种冷澈清冽矜贵逼人的淡淡香气,是他身上最独特的气息,随着他的脉搏。
林立安忽然想要很没风度地关门,把他关在外面。
但是所谓的花园套房,终究也不是自己的家。
难免会有人看到。
更何况,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即使他想,也不能一辈子做缩头乌龟。
倪显赫低沉的声线钻进他的耳朵,“林立安。”
他只是叫他一个名字而而已,清浅的呼吸随着气流远远传来,林立安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他。
头皮发麻。
“我找了你很久。”
林立安静静听着,倪显赫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再也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林立安,目光如炬,黑眸内敛。
他比两年前更多了几分yīn沉深邃,给人的压迫感也强了许多。
林立安抬头笑了笑,“你过得好么?”
“嗯。”倪显赫意味不明地笑笑,“你呢?”
“我也好,这次回北京陪父母看奥运。”
“哦。”
又是沉默。
林立安犹豫了一下,打算和他say goodnight告别。
倪显赫忽然开口,“不如我们出去喝一杯。”
“我刚刚已经喝了半瓶了,”林立安把门开大一点,“你看。”
他指了指桌上的干红。
“走。”倪显赫却趁着门开,探进半个身子强拉着林立安往外走。
Rina洗完澡,披着纯白浴袍,在旁边探出个头。
“林立安,你朋友?”
黑夜中,她甜美的嗓音喊出的一句中文中,林立安这三个字的奇异音调更添了几分暧昧旖旎。
倪显赫黑漆漆的眸色转身,脸部绷紧,全身上下笼罩着低气压。
林立安说,“以前的一个同学,今天正好遇上了。你记得不要喝咖啡,否则倒不过来时差。”
Rina笑盈盈说,“全都听你的。”
倪显赫的手握紧了林立安的手腕,力气之大,让他的骨头几乎要出声。
不想要在朋友面前露出什么端倪,他笑笑眨了眨眼睛跟Rina告别,追随倪显赫的脚步走出去。
倪显赫只是拽着他的手腕,下颌绷得很紧,一路上一言不发。
倪显赫领他到停车场,直接把他塞进副驾驶。
他换了车,是一辆纯黑色的路虎揽胜,装甲车一样的外观,有一种强硬冷漠的质感。
开了很久,终于找了一家小四合院一样的会馆。
倪显赫似乎是常客,很快,穿着黑色吊带长裙的老板娘就领他们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整个房间全是老北京的装饰,倪显赫要了碧螺春,几样茶点。
茶香袅袅。
白雾掩盖了表情。
林立安真没想到,再次相见,两个人竟然都做到了冷静理智。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
林立安并不想喝茶,只是含蓄地望了望倪显赫。
他身上依旧是正式的西装,极其薄的深蓝色真丝质地,在古朴的小灯下流淌着水银一样的微光,很像是《天才瑞普利》中Jude Law的那件。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宽阔地额头上依稀的一道极其浅淡的抬头纹,再往下,长长的宝石一样的眼睛,顺着眼角的弧度,也已经生出了浅浅的纹路。
依旧是他眼中最好看的脸,岁月这把杀猪刀在他的脸上雕琢一番,却更让他显得成熟稳重,有引而不发的强势。
心头震撼,只能隐藏在看向他手指的目光中。
倪显赫低声问,“你这两年,都在哪里?”
“国外。”
“国外的哪里?”
“欧洲。”
“欧洲的哪里?”
林立安沉默,没有回答。
“林立安?”他的声音带着点点宠溺,和某种萧瑟的无可奈何,在林立安这里,足以让铁石心肠化成绕指柔。
他觉得坐立不安。
“刚才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么?还有,你,瘦了很多。”
“我在减肥。“林立安皱了皱眉头,胡乱回答。
“胡乱说。”倪显赫笑笑,“你再瘦,就要变成皮包骨头了。”
暗哑的嗓音隐含温柔缱绻,林立安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他倏忽站起身来,“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
倪显赫伸出手来拉他。
林立安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勾起一个笑容,“没关系,改天和周小姐一起出来坐坐。”他顿了顿,“或者说,现在已经是倪太太?”
一晚上彼此试探,终于图穷匕见。
倪显赫一愣,“你知道?”
林立安不发一语,只觉得没有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丝毫的意义。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荒谬。
“我爷爷已经死了。”倪显赫忽然说。
林立安脚步一顿。
倪显赫继续说,“我爷爷已经死了,我不管你跟他有什么协议,都可以作废了。”
这回换林立安微微一愣,“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倪显赫疲惫地皱了皱眉头,“林立安,我原谅你。不管你用我换了多少钱,多少权,我都原谅你。你回来我身边吧。”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优美,却让林立安觉得苍凉。
这样高高在上的语调,说一句我原谅你,好像他欠了他一样。
“你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照顾好你自己的女人,过你自己的日子,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在倪显赫说话之前,林立安大步离去。
Chapter57
第二天开始,行程变成林方豪夫妇和Rina这一对四人行,林立安负责去看看自己家里的装修。
决定好整套瓷砖镶嵌的位置,林立安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玻璃茶几上躺着的骨刺被子。
上面是倪显赫所有照片中,笑脸最灿烂的一张。
过了几天,他去地安门的一家会馆为Rina夫妇订婚宴。
会所之内花木扶疏,未见改变,和当初跟韩若吃饭的时候一模一样,和当初重逢倪显赫的时候一模一样。
记得那时候,工作都忙,晚上常常是各自在外面应酬,回来之后却还能靠在一起看看电视。
有一次看影碟,《阿甘正传》,倪显赫说,阿甘和珍妮的一生都在不断重逢。
其实林立安和倪显赫,何尝不是重逢了一次又一次。
晚上回酒店,刚刚和家装设计师通完电话,就接到倪显赫的电话,“最近很忙?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我自己一个人足够。”
“自己一个人忙着结婚?”
林立安:“什么结婚?”
电话那端,他冷冷一笑,“装修房子,订婚宴,还预约照婚纱照,不是结婚是什么?”
“那是——”林立安忽然不想解释。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向倪显赫交待,更没有交待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这些天做了什么?你找私家侦探查我?”
倪显赫沉默。
林立安想要挂电话,那边才幽幽传来一句话,“我害怕你又一声不响跑到无影无踪。”
他只需要一句话,林立安立即心软。
倪显赫继续说,“我没有和周安娜结婚,我连见都很少见她。我只是需要她家的帮助,所以才和她订婚,你放心,我——”
“放心什么?你不需要跟我汇报你和未婚妻的相处。”
“林立安。”倪显赫轻声唤他的名字,带着点无奈的温柔。
林立安终究无法说再伤人的话,竟然开口向他解释,“我没有要结婚,Rina这两年一直照顾我,她要在中国结婚,不善和中国人打交道,我当然要帮她订婚纱照和酒宴。房子装修,是因为要回来住了,以前的装修又太简单。”
“你要留下来?”依旧是原来的声音,却带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
“我父母都在这里,终究不能一直在外漂泊。”
林立安选完地板,去家里找工人安装的时候,看见倪显赫等在楼下,静静倚在车旁,指间一点星火。
“你怎么来了?”
“帮忙你装修啊。”
“小公子身娇肉贵,我怎么敢随意驱使?”林立安嘲讽一笑。
倪显赫也不生气,笑笑跟他上楼。
几天后,Rina办婚礼。
倪显赫送来10个花篮。
林妈妈看着花篮上的署名,看着林立安的眼神升起某种奇异的情绪。
“孽缘。”
“什么?”会场有些嘈杂,林立安没听清。
林妈妈握住他的手,“为说,你和倪家那个小子,真是孽缘啊。”
林立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妈妈说,“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你们两个菜十几岁,上初中,你的手指头被小混混砍了,他送你去医院。那时候我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喜欢,长得干干净净的,又关心你。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样关心你。”
“妈——”
“我知道,我知道,”林妈妈安抚他,继续说,“当年你告诉我你们在一起,就是为了争取你们俩的将来。我不知道你和他为了什么而分开,可是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是很深的。至少,你的感情很深的。
你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你。你这个孩子,把自己看得太重,把家人看得太重,难免就忽略了别人。可是那一次,你把这个姓倪的小子,摆在家庭,父母,你自己前面,你说,他重要不重要。”
“你不要说了。”
“这些年你在国外,一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放不下那个人。做妈的,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活的快快活活。我不希望你和一个心思深沉复杂的人在一起,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林妈妈顿了顿,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可是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他能给你幸福,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林立安喉头哽咽。
“你爸,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林立安大惊失色!
他一直以为林方豪不知道,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还容忍了他和一个男人,一个某种程度上的对头家的孩子在一起!
“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爸和我。只要你幸福,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Rina婚礼过后,夫妻俩要去上海。
酒店门外,林立安将车停稳,把Rina已经搬下来的行李放进车里。
倪显赫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情景。
他冲过来,一把揪住林立安的肩膀,就把他往怀里带。
“你疯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你又要去哪里?”
“你怎么回来?”
倪显赫面色铁青,“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机场。”
“你去机场干什么?”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些恐慌。
倪显赫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
“等我回来再说。”林立安想要先送Rina他们去机场。
“回来?”倪显赫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收紧双臂,把林立安控制在自己的铁臂箝制内,“你知不知道,你回来,你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拖过来在你的皮肤里面安装一个可以追踪的芯片。我都快被你逼疯了。”脆弱地不堪一击。
如果是他的对手,这时候是攻击的最好时机。
可是林立安只觉得心疼。
Rina夫妻俩下来了,看见这副情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脸上的笑意却是诚挚的。
倪显赫微微尴尬。
林立安脸红得能煮熟**蛋,“笨蛋,我是去机场送他们走,你以为我去干什么?”
倪显赫长长的舒了口气。
“等我,送完他们我再找你。”
林立安送他们进了安检,驱车回去。
心里有蜂蜜一样的柔软甜蜜。
关于倪显赫,从来都不曾忘怀。
只是当年未曾言说的告别,掩藏了两个人之间太多的问题。
他的前途,他的名利,他的立场,他的女人。
他的父母,他的家产,他的未来。
倪老爷子死了。
说句诛心的话,林立安竟然是松了口气。
很多东西经不起考量,经过两年的时光,或许更加坚硬,然而过多的伤害和阻拦,总会使它们变得脆弱。
林方豪夫妇默许了他们的关系。
林立安无比感激,少年时代看琼瑶剧或者会为屈从父母的有情人感到不甘,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如今长大成人,才知道,再好的爱情,也比不上血浓于水的亲情。
倪显赫依旧爱他。
他认识倪显赫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明白他隐含深挚的表情。
这两年,他那样想念倪显赫,想到心脏会生理性疼痛。
林立安今年已经27岁了。年龄越是增长,就越是难以牺牲自己去适应别人。他在英国普利茅夫也好,法国巴黎也好,还是在日本东京,身边的同事聚餐,热热闹闹谈谈事时事,全球气候变化,酒吧里和几个美女高谈阔论,最后全部都再见不相识。
即使是sex,也是下床不识。
能够坦然而真诚地为对方挂心,为了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感到流连和欣喜,甜蜜和哀伤,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过去,只有倪显赫而已。
算了。
心境上,他真的老了,折腾不动了。
这样的奢侈,还是握住好了。
下车之前,接到Rina的短信。
时间是飞机起飞之前。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因为你很久之前,眼里就已经只能看见你一个人。当年,你在普利茅夫读研究生,手里拿着一本《百年孤独》,走在绿草地上。我看见你,觉得没有一个男孩子比你更加纯粹,我爱上了你,并且从不后悔。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为什么,你的眼睛一直是空的,直到刚才,当我看见你看着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感情。我不再爱你了,祝你们幸福。”
倪显赫果然还在酒店门口等。
他穿着纯白的翻领polo t恤,翻出来的领子是burberry经典格纹,卡其布的弯刀休闲裤,侧面的弧线依旧是那么矜贵自持。
好像是一个高贵的门童。
不知道为什么,林立安忽然觉得很开心。
见到林立安的车子开回来,倪显赫黑眸微敛,闪过一丝光亮。
“林立安。”
“嗯。”林立安老大不小,忽然升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最终,他说,“家里装修好了,这几天正在空置,我能不能去你那里接住几天?”
倪显赫把他的手拉过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插在自己的手指中,形成一个十指相扣的手势。
“好,正好承业和小羽都搬出去了,那房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住。”
“你没开车?”
“嗯,刚才有点着急。”一向不动如山的脸上,因为刚才的乌龙事件,升起几分窘迫。
这窘迫本来是相当不明显的,只可惜林立安看他的表情看了十几年,每一个轻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刚想笑出来,目光却无意识地落在倪显赫中指上的一圈卡地亚三色金戒指。
当初一场低调奢华的订婚典礼,周安娜的戒指是全钻的三色金,倪显赫的则是无钻的,好沉醉奢靡美好精致的一对。
心里生出一阵酸涩感。
忽然有几分恼羞成怒,想要把手抽出去。
倪显赫当然看见了他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哪里。
“你听我说。”他的手指夹住林立安的手指,不让他有机会抽出去。
“当年的境况十分复杂。官场的事情,你永远都不需要知道太多,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太多。周安娜这个女孩子很重要,因为她有一个厉害的老爸,在南边,是四川军区的前军长,还在兰州军区呆过。她爷爷是开国元勋,而邵叔叔,就要到C省去,我们在哪里一点根基都没有。姓王的那伙人想在那里搞垮邵家的权利,我们必须要当地强有力的支持。”
“所以,你们找上了周家?”
“没错。当时,不管我们中哪一个能得到周安娜的心,我们都会和她订婚。幸运的是,她最终没看上王家公子。”
林立安一声冷笑,“她看上了你。”
“是,她看上了我,所以我和她订婚,当初宁承业追求她,邢未羽对她任劳任怨,也是因为这个。就连邵永之,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那现在呢?”
“现在,邵叔叔已经站稳脚跟了,周叔叔也开始要退下来了。”
“所以周安娜变得无足轻重?”
“是。”
丑恶么?
卑鄙么?
没错,倪显赫也好,邵永之也好,宁承业也好,邢未羽也好,他们都是这样,可以为了权力而把一个女孩子的心当做一个物件。
需要使用的时候捧在手心,不需要使用的时候扔进垃圾桶。
可是,倪显赫足够坦白。
而正因为他是倪显赫,林立安没有立场因为这件事怪罪他一丝一毫。
他伤害别人千万次,林立安伤害他的时候何尝少?
林立安不是天主教徒拜的那个玛利亚,他没有办法同情周安娜。
他只是……再也不想离开倪显赫。
Chapter58
倪显赫的房间没有改变。
他已经变成了那样高高在上,掌握着权力的矜贵男子,却依旧维持着这个三室一厅的公寓格局和装潢都未曾发生改变。
这里留下了多少回忆。
在异国他乡独自辗转的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林立安都曾经回想起这样一个房间。
2003年,非典,他被倪显赫带来这里,阻挡了外界可能接触到的一切危险。
倪显赫陪着他,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他们第一次为对方交付身体,激烈缠绵。
用交缠的躯体,相溶的汗水,碰撞的骨骼,以及皮肤和肌肉的温度去验证和铭记彼此的存在。
后来,没有了外面的非典。
他跑了。
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要反悔,或许是野兽在掉进陷阱之前最后的挣扎。
可是倪显赫他不同意。
倪显赫用绑的。
倪显赫用自己的身体做砝码。
他占有了倪显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却是以绝对被动的姿态。
那时已觉得要万劫不复,偏偏想要做最后挣扎。
逃到英国,也摆脱了这件公寓。
倪显赫没有找到他。
后来,他学成归国,再一次回到倪显赫的怀抱。
不由自主。
承诺换承诺,真心换真心。
那是今生今世他所经历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只需要两个人在一起,甚至不需要言语,就好像在云端飞翔那样快活。
之后是水晶一样璀璨的幸福遭遇现实的考虑。
他再一次做了逃兵。
倪显赫依旧没有找到他。
或许倪显赫天生就不擅长寻找。
可是倪显赫却那么擅长等待。
他回国,再一次遇见他。
不可避免,再次回到他身边。
一切都回归到起点。
依旧是这个房间。
倪显赫去柜子里取一瓶红酒的时间,林立安竟然想了这么多事。
8月份,难免有些热。
林立安走到倪显赫的衣柜,打开其中一扇门。
果然,未曾改变,自己的衣物,还是在两年前的位置。
他找了一条黑色棉质五分裤,一个酒红色宽背心换上去。
倪显赫放下红酒,看着他的样子,黑眸一亮。
林立安到有些赧然,“天气太热,我没想到还在原来的位置。”
倪显赫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没关系,你这样穿很好看。”
倪显赫拿了两个高脚杯,各自倒了少半杯酒。
林立安眼睛微微一眯,“我每天临睡前喝这些的几倍不止。”
倪显赫喝了一口酒,“酗酒不好。”
“我没有酗酒。”林立安反驳,“我只是睡不着。不要告诉我你每天在外面不喝酒,我曾经亲眼看见你和别人拼酒的时候喝下几瓶茅台,见乡镇干部的时候喝3箱啤酒的不都是你。”
倪显赫神色微微一动,伸出食指去碰了碰林立安的下巴。
“怎么了?”
“没什么,”倪显赫垂眸,“我不好,所以不要学我。”
林立安没有答话,气氛有点沉默,可是却没有尴尬。
林立安啜着红酒,能够从呼吸间感到倪显赫身上蓊郁的清冽矜贵的香气,静静地听时光流淌的声音,美好的如同梦境。
脚下依旧是林立安喜欢的长毛地毯,夏天脚踩上去有些热,林立安抬起两只脚,却因为沙发太过柔软,一下子失去重心,倒在倪显赫身上。
酒杯中的红酒,都顺着胸口滑进去。
林立安想要跳起来。
倪显赫手一伸,右臂制住他欲离开的身体,左手接过洒光了酒的杯子。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的唇精准地吻上了林立安的唇。
林立安有一瞬间的不适应,想要侧开头颅。
倪显赫将他的脑袋往沙发背上圧,嘴唇仍旧精准地对着他的嘴唇轻轻吮吸。
他身上的清冽比人却无比熟悉的诱惑气息袭面而来。
林立安不想要这么快屈服。
他抵抗了。
没抵抗住。
左胸处,里面隐隐有跳出胸膛的趋势的那个东西,真让人吃不消啊。
倪显赫看着林立安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有自己的倒影。
他屏息。
——然后,重重地吻了下去。
柔嫩的口腔内壁,承受着激烈的冲击,林立安对迎着这久违的激吻,身体比大脑更快也更忠实,紧紧地揽住倪显赫的脖子,把他拉向了自己。
他们几乎是窒息般地接吻,两个人的舌头成为最能确定彼此存在的部位,他们有心让它们交缠,却不满意主控权在对方手上,他推挤着他,抵抗着他,他们互相吸吮,彼此翻搅,几乎是疯狂地争夺着唇与唇之间稀缺的空气,却对彼此口腔之外的地方不屑一顾,那么深的吻,那么贴近的舌头,那么疯狂,那么脱轨……
倪显赫抚摸着林立安敏感的腰侧,他捧起林立安的脸,吻他的舌尖。
林立安最后缠弄了一番,从倪显赫最终退出来,大口喘着气。
……真是,太疯狂了。
遇见倪显赫,他就是这样……不由自主。
倪显赫何尝不是?
对象是林立安的话,欲望如同脱缰野马,怎样都无法阻拦。
林立安正仰着脖子大口喘着气。
从倪显赫的方向看去,正是从下颌到锁骨一段无双诱惑的风景。
他身体发烫,低下头去吻那个突出的敏感的喉结。
其实林立安的身体很敏感,所有的突出和过渡地带都是敏感位。
舌尖吸吮着芬芳,葡萄酒濡湿的工字背心被从头上粗暴地扯下去,胸膛处残留的芬芳,却吸引着倪显赫用最小口的量最大的力气去品尝。
林立安呻吟一声,撤掉了倪显赫那做工精良的t恤。
顺着他的腰缠上他的背部,吻上胸口的甜美果实。
倪显赫勉强挽留自己脑海中最后一抹清明。
林立安动作娴熟,开始解倪显赫腰间皮带的搭扣。
倪显赫按住他的手,明明欲望已经紧绷而灼热,他还是压抑着喘息,“我是谁?”
因为染上了些许激情,林立安的睫毛被水汽濡湿,表情却是异常坚定清醒,如同一块火上的玻璃,“你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倪显赫吻着他锁骨处突出的骨骼,轻轻地动情地舔,“叫我的名字?”
林立安被他勾引到快要呻吟了,还是叫,“倪显赫,你这个混蛋!”
倪显赫异常满意,松开了按住林立安的手。
林立安立刻蹬掉了倪显赫的裤子。
倪显赫直接剥了林立安的短裤。
一下子就肌肤相亲,一起倒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做了一次,滚下地毯做了一次,洗完澡在床上又忍不住做了一次。
瘫倒在床上的时候仍旧残留着兴奋感,倪显赫吻着林立安的耳后,却不肯从他的身体里出来。
林立安倦倦地闭上了眼睛,抚摸着倪显赫的骨骼。
修长结实的身躯,瘦了许许多多,后背的蝴蝶骨格外明显,脊梁的形状令人心疼的美好。
温柔的嘴唇又落在额角。
倪显赫勾起唇,淡淡的愉悦感从眼角眉梢一点一滴流淌开来。
“你没有找别人。”
林立安冷冷哼了一声,只是激情过后带了些沙哑,倒显得暧昧绵长。
找了也不会告诉你啊?
他暗暗撇嘴,回敬道,“彼此彼此,我看你也没什么技术性进步。怎么,你女朋友没有办法满足你?”
倪显赫在林立安的锁骨的凹陷呼出一口温热的气。
“我没有碰过她。”
“切,”有点酸味的话语传来。
“真的,我只是吻过她,不会超过三次。”
林立安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里某人的一部分开始蠢蠢欲动,粗声粗气,“你赶紧给我拔出去!”
倪显赫笑笑,抱着他的肩膀从他身体里缓缓抽出去。
他抱着林立安的肩膀叹息,“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像一个没有影子的人。”
“没有影子的人?”
“嗯,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缺失了,和地面都没有了交集,飘乎乎的,不是没有影子么?”
第二天倪显赫依旧去帮林立安装修。
林立安奇怪,大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
倪显赫淡笑不语。
带着编织手套,帮忙把家具搬到合适的位置。
墙角的纸壳箱子里,是屋子里原来的旧物。
倪显赫去看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杯子。
眼眶有微微的酸热感。
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的笑颜。
林立安静静地站立在他身后。
“怎么还留着?”
林立安也蹲下来,下巴搁在倪显赫的肩膀上,“骨瓷很贵。”
倪显赫摘下手套,摸摸林立安冒出胡茬的下巴。
傍晚的时候,林立安和倪显赫在楼下分开。
林立安要回酒店陪父母,倪显赫回家。
缠缠绵绵吻了大概一刻钟,就在倪显赫的黑色路虎里。
林立安跳下车,坐进自己的卡宴,开过倪显赫身边的时候,眨了眨眼睛,说,“明天见。”
第二天,林立安没有见到他。
第三天,林立安还是没有见到他。
第四天,他给邵永之打了电话。
邵永之说,“他失踪了。”
Chapter59 无,非缺章,作者写错章节号。
Chapter60
现代社会,一个人失踪了会有几个原因?
一,被绑架。
二,被双规。
三,酒驾被抓。
倪显赫当然不会酒后驾驶。
大概也不会被绑架。
邵永之冷冷看了眼林立安,“你真是个祸害。”
“跟我有什么关系?”林立安冷嘲,却难掩关心,“他手底下有多少不干净的事情?”
“没有。”
“没有?”林立安声调微扬。
“当然。”邵永之斩钉截铁,“显赫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做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的收入都是合法收入,你觉得他会贪污腐败?”
“是个官就都会贪污,程度不同而已罢了。”
“你今天坐在这里是为了跟我讨论政府的腐败问题?”邵永之挑眉,语气不善。
林立安瞪视他,“你查到了什么?”
邵永之不可能在倪显赫人间蒸发之后没有丝毫动作。
“如果是政府的人,倒也好办,纪丄委里面有我们的人,”邵永之皱着眉头,“不过,那天显赫刚一到家,就有武丄警来带他走,之后纪委才出了通知。”
严重。
很严重。
“你的意思是说,不是政府内部,而是军方的压力么?”林立安立刻就抓住了关键。
聪明。
邵永之暗赞一声,冷冷一笑,“你觉得显赫那种性子,能得罪什么人?就连姓王的那家的几个小少爷,都和显赫交情好得不得了,称兄道弟的。我把他放在那个位置,很安全。他是我爸的脸面,却不是我爸的事业的关键。抓了他能让我爸丢脸,却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所以没人会大费周章去动他。”
林立安面上一片苍白,“周安娜?”
“答对。”邵永之对着烟猛吸一口。
“可是那个安娜不是喜欢他么?”
“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了。”邵永之从D&G的帆布拼皮单肩包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先前,这些一部分可是寄到我办公室的。”
林立安打开一看,手刹那间颤抖起来。
是照片,他和倪显赫在一起的每一张照片,在酒店门口的拥抱,关车门之前的凝视,十指交握四目相对的瞬间,在楼梯转角和停车场角落处的吻,电梯中的拥抱,甚至……在沙发上激烈缠绵的照片。
“天……”他呆住。
“女人的妒忌是很可怕的。”
林立安忽然笑了笑,把照片塞进自己包里,“这些就算送给我吧,我还正愁我们俩没什么照的上相的照片呢。”
邵永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你有多少能耐,能保他出来?”
“显赫没有问题,”邵永之郑重地说,“证据可以造假,也可以同样让证据失效。他的手或许经过许多脏东西,可是他本身,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他会没事?”
邵永之眯起眼睛,“他又是怎么样,没事,你又怎么样?”
“他要是死刑,我就不管他了。”林立安微微笑起来。
邵永之铁青着脸,“不许咒他。”
在官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迷信。
“他要是坐牢,如果不会我死了他还出不来那种,大不了就等他呗。他要是无事,自然皆大欢喜。”
邵永之淡淡地说,“你的承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吧?只会逃跑的家伙。我真怀疑,显赫看上你什么?”
“那你就要问他了。”林立安放好照片,潇洒地站起身离去。
没有倪显赫的时间里,林立安做成了很多事。
林氏的产业加在一起,早已经不是当初的3亿身家,算算市值,大概已经有6亿多。
林方豪年纪大了,林立安开始积极帮忙家里,很快就从北京区的经理做到全国的高层。
他给他和倪显赫共同的小学,初中,高中各自捐了十几万。
他完成了家里的装修,还定制了一个和倪显赫家一模一样的床。
每个星期五,他拿着钥匙去倪显赫家打扫一次卫生。
剩下的时间,他想念倪显赫。
这种想念是持续的,好像是读一本书,看一个电影一样,脑海中滑过他的细小的动作,他的一个简单的表情,他随口说的一句话。
这个时候,很多从前看得很在意的东西,都失去了意义。
所谓的自尊,所谓的骄傲,所谓的衡量,所谓的标准,一切迟钝的灰暗的外壳抛去之后,他和倪显赫之间无形的线紧密相连的,比爱情更加深刻的东西,就是他和倪显赫的实质。
它改变了他生命的轨迹,改变了他感受的风的力道,改变了他欣赏的花的香味,改变了他仰望的天空的颜色。
改变了他的信仰。
小年那天,林立安安排人把员工福利的冰冻黄花鱼和大米白面堆在一楼大厅里,秘书小姐说有人没有预约,但坚持要找他。
“林立安。”一声冷冷的清润的嗓音,让林立安的脚像被强力固定在地面上,无法动弹。
他连回头都不敢,生怕这是个幻听。
“林立安。”那个异常低沉而优美的声音轻轻地唤。
林立安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几乎是一度一度地转过100多度,倪显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双排扣立领呢大衣,黑色翻毛皮军靴,因为瘦了一些,身姿更显得挺拔如松,头发剪得很短,却不改俊逸风流。
岁月在这个凝视之间慢慢地回转倒流。
林立安竟然想起,小学一年入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
那张粉妆玉砌的精致脸庞,和如今这张微染沧桑的俊逸容颜,微微摇晃着,重合在一起。
这两张脸之间,是20年的岁月。
他们之间,从第一次相遇到如今,竟然过了这么久。
倪显赫黑眸中滑过轻轻感叹,慢慢地走过来。
“傻愣着想什么呢?”
“想你。”
“想我什么?”倪显赫微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脸。
“想你小时候,刚上小学的时候,长得比现在俊多啦。可惜,长丑了。”
倪显赫凑过去,柔软的唇贴上来轻叹着吻。
林立安开车载倪显赫回家。
天空中开始飞扬起柳絮一样纷纷扬扬的雪花,下班高峰期,经常会遇到红绿灯。
倪显赫似乎极困,歪斜着脖子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林立安比较庆幸的是,车子里预备了符合人体功能学的U型硅胶枕。
红灯间隔,能够看见长长的睫毛投射的一段yīn影。
林立安打电话到最相熟的酒店,做了一整套筵席送到家里。
倪显赫洗了个澡。
林立安看见他裹着浴巾抽出来,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老天,他们怎么你了。”
肩胛骨处,纱布包裹了厚厚的一层,仍旧透露出几条血丝。
“债总是要还的。”倪显赫轻描淡写。
趁着他去穿衣服吃饭,林立安给宁承业打电话。
“倪显赫怎么了?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受伤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
“上个月!”林立安提高了声音,又小心圧回去,“你他***竟然不告诉我。”
宁承业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他的交情,谁不清楚啊。可是你也知道,显赫这个人要面子,他不愿意自己落魄的样子被你看见,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硬是放下话来,谁要是告诉你就跟谁绝交。”
***大傻瓜死混蛋,这么大的事儿,身上受了伤,还藏着掖着,捂着盖着,等着生蛋么?
林立安更加怒火中烧:“什么意思?他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知道,他以为纸能包住火?再说了你叫他什么?显赫,肉麻不肉麻啊?”
宁承业在林立安的火力攻击下一句话都不敢接,心里想,我叫显赫怎么肉麻了,再说就许你肉麻不许我肉麻?
宁承业不敢隐瞒,“他出来的时候,周安娜去见他。她问,选他还是选我?倪显赫也没客气,他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选你。她又问,你今时今日想没想过后悔,倪显赫说从来都不曾后悔。然后,周安娜说,有两个办法让他们周家人息怒,第一,就是把你交给他们,一天就行。第二,她要在倪显赫的心口上划一刀,看看他的心是怎么做的。倪显赫二话不说,把邢未羽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递给她,周安娜也真狠,真的在他胸口划了一刀。周安娜在那样的家庭出来,没几分本事是不可能的。伤口够深,又没伤到器官。他在私人医生看护下躺了一个月,才敢去见你。”
林立安一肚子的气,这叫什么话,这到底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还是彻头彻尾的辜负?
倪显赫预料到某人会生气,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喂,这么久没见,你就只生气?”
林立安使劲儿瞪着他。
倪显赫笑着任他瞪,却看见那漂亮的单眼皮的尾部,一滴晶莹的露珠滑下来。
林立安是一个非常有硬气,极其自尊,极其骄傲的人。
他从不轻易哭。
倪显赫被他搅得心慌意乱,“你怎么啦你?”
林立安一把把他带进怀里,“你小子值多少钱?我现在要买你?你告诉我,多少钱你才肯卖?”
“你让我卖身?”
“没错,”林立安目光坚定,“我不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只知道你卖给我的话,就是我说的算,不能让别人轻易伤害。你说,多少钱你肯卖。“”多少钱都不卖,”那样的话只换来这样的回答,“我的价码,你早知道,只换,不卖。”
“好,”林立安说,“我拿自己跟你换,拿我的后半辈子的时间来换你,从今以后,不许别人随便碰你,伤害你。”
倪显赫在林立安下唇咬了一口,“好,我答应你。”
倪显赫的工作中心开始在七个连锁牙医诊所上放,改善绩效考核系统,并且招聘了十几个新人。
接着就是重新和苏如春韩若这一对夫夫恢复了邦交。
由于倪显赫威胁要把韩若如何如何的疯狂行径,韩若对他的一点好感早就烟消云散,每次相见,必定是针尖对麦芒。
韩若不止一次表示,恨不得提着林立安的耳朵把他扔到西伯利亚去。
省得他没有骨气,回来丢人现眼。
林立安回报他巨大无比的白眼。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别人不是倪显赫珍之重之,爱之惜之,珍之宝之的林立安,如何能够明白他的好?
林立安罕见地正色说:“你不明白。”
韩若说:”当初他家那个什么老爷子又说要整你们家的海参连锁店,又是威胁你的人身安全,那小子真的低眉顺眼和你分手答应结婚,你就只能跑路,他把你当什么?你又不是找不着好姑娘,就是真的只能和男人了,也肯定吸引一大帮。”
韩若和林立安在酒吧做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不少目光往这个方向看。
有卷发的美少女朝韩若抛媚眼,也要长腿的女孩子对着林立安似笑非笑。
林立安神在在的,请长腿女孩一杯**尾酒,悠然地对韩若说,“说了你不明白的。”
“现在他这不尴不尬的身份。”韩若吐出一句话,感叹一声,压低嗓子:“前几天晚上长安街封锁,什么党闹事的,你敢说没有他的份?一不小心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现在他手里的关系,手里的钱,他敢动一丝一毫?你跟他搅合在一起,你能有好日子?”
倪显赫的事情,是邵某人的耻辱。
周家人站完队了,又倒打一耙,和王家人联手,险些把倪显赫送进去。
邵某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南方大面积拔出王家嫡系,逼得很多周家旧部纷纷出事。
两派之人并不明晰,权力当先,斗得你死我活。
说实话,这其中,倪显赫只是个引子,可是他并没有做什么事情,这些天他看顾诊所生意反倒多一点。
林立安喝了口酒,“我们两个都那么多年了,习惯了。”
“那就改掉坏习惯。”韩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立安轻笑一声,“说得干净利落,现在我让你离开苏如春,找个好姑娘结婚,从此和和美美,全体人民都满意,你愿不愿意?”
韩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语塞,半晌才说:“那不一样。苏如春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相反是我亏欠他许多。倪显赫不一样,他的背景太复杂,心思又太多,他的牙科诊所怕是早就不干了吧?”
“怎么不干,但是正经营生,当然得保留。”
“那还是有非正经营生?”
林立安不说话了。
Chapter61(The end)
“那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他为了什么政治考量再次放弃你,跟什么人联姻了,或者一不留神出了什么事儿被捉进去了,你怎么办?”
林立安说:“他那不是真的结婚,只是放出个苗头给别人看而已。”
“……”
“你不要觉得他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我们两个之间的账,早就算不明白了。”
“白痴。”
“他对我很好的,要说他真心实意地对过别人好,曾经把别人看的比自己重一点的,也就只有我了。”
韩若冷哼,“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林立安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罕见地吐出几句温温柔柔的话,“你啊,看得见他,怎么就看不见你自己呢?两个人在一起,是你情我愿,你欢我爱的事情你说对不对?要是你只想着我要如何如何,他得如何如何那肯定是不行的啊。说句不好听的,就你高贵,就你优秀,就你不仅值钱值精力还值得人家的深情厚谊?不问回报,那是人家付出的态度,投桃报李,那是你回报的原则。你觉得我委屈了,你说你们家如春岂不是更委屈?”
韩若被说道痛处,讪讪,“起码我没打算跟别的女人结婚。”
林立安说,“可是你有一个儿子。”
“我也没逼得他有家不能回。”
“可是他来看看你,还要住在大半个城市距离的地方,怕被你家人发现。”
我不说话了。
林立安将杯中酒水喝光,胸臆之中,有些凝聚着深邃感情的东西,却急需倾诉,他不管韩若有没有认真听,接着用一种迷恋沉醉中带着几分苍凉的语调说,“韩若,以前显赫每次出差回来之后总是生病,去杭州回来,重感冒,去青岛回来,轻微腹泻,去上海回来,肠炎,去美国回来,胃炎,去西藏回来,又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胆通。可是他从小到大明明都是健健康康,连病假都很少请,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之后反倒很容易生病呢?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这样或者那样的小病有这么多种,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显赫这个人太坚强,也太要强,他很少很少的时候才会让别人看见他脆弱的样子,而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可以安心。”
只除了这次受伤,可是这次受伤,有多少成分,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林立安接着说,“说起来我比他幸运,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觉得安心,和爸妈呆在一起嗑瓜子的时候,我觉得安心。可是显赫除了跟我在一起,他如何能够安心呢?他的好朋友,过命的兄弟,要跟他算计利益。他的父母,把他当做荣耀的工具,却很少给予他无私的温情。一个人整天紧绷着自己的神经,如同精准的机器人一样,究竟是令人欣羡还是引人悲哀?我不舍得他的,如果他只能在我身边放松,我没那么舍得的,这样丢下他。”
这些年,邵永之利用倪显赫多少,
这些年,宁承业从倪显赫这里获得多少,
这些年,邵永之仰赖倪显赫得到多少,
倪显赫未曾说过,可是亲密如同林立安,怎么会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倪显赫来了,看见坐的和林立安很近脸几乎贴在一起的韩若,脸的长度瞬间加长,颜色瞬间加深。
韩若对着他挑一挑眉毛,眼神充满挑衅。
他低声问:“你怎么又和他搅到一起?”
林立安一掌拍上倪显赫那张年轻帅气的脸,留下五个手掌印儿。
他没有用多大力气,可惜倪显赫太白,皮肤太容易出印子,不过这样的印子几分钟就会消掉了。
韩若顿时觉得自己果然,的确,是在操没有味道的闲心。
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堂堂小公子挨了巴掌还能笑得一脸甜蜜。
不过是为了林立安而已。
倪显赫饱含着严重占有欲的目光笼罩着林立安,还有余力可以向韩若示威。
韩若拿出大学时代所向披靡的花花公子架势,邪笑一声,在林立安脸上“啵”了一下。
空气一下子完全凝滞,然后小公子的表情从扭曲变成狰狞。
“你个混蛋!”倪显赫扬起拳头。
他早就想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教训一顿,碍于林立安的面子没有下手而已。
蓦地,倪显赫笑了。
笑如春花。
“我刚才来的时候学长正好也下班了,就让他也一起,你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了,正在一层栏杆那里看呢。“
韩若脸上的得意洋洋终于变成红彤彤的一片。
倪显赫终于报了一箭之仇,所谓一物降一物么。
62、Chapter61(The end)
倪显赫越来越懒了。
他基本上白天黑夜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或者说,只干一件事。
林立安每天进公司,都会在休息间被员工关切。
“老板,你昨天又熬夜看文件了?我们加加班没关系的。”
大家混久了,像朋友也像家人。
“老板,雅诗兰黛的白金眼霜很好用,你要不要试一试?”这是销售部的化妆品达人。
“老板,你今天迟到了,是要按住惯例扣工资么?”这是会计小姐。
……
林立安要被那个饱暖之后只知道思yín欲的家伙弄疯了!
做,做,做,昏天暗地,只要林立安在家里就要被拉到床上运动一番。
半夜三更不让人家睡觉。
有没有这么玩的?
林立安决定,要是他在这个样子,就压着他大做三百回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他还有没力气站起来!
林立安的想法还没等实施,春节就要到了。
天气越是冷,倪显赫越是活跃起来。
尤其是林立安的公司正式放假以后。
林立安的生物钟已经确定,仍旧是早晨7点起床,起来去刷牙洗脸之后,对着电脑开始看策划书。
倪显赫家里那绝版了的白色长毛地毯被送到干洗店清理之后,被林立安无耻的褫夺到了自己的家里。
手边的温开水,不知不觉就变凉了。
再抬头的时候,竟然发现倪显赫笑意盎然倚在电脑桌旁,他穿着宽松的纯白线衣黑色家居裤,大大的领子露出矜贵迷人的脖颈弧线和漂亮的锁骨。
本来就已经像珠玉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彩,何况他还笑出两颗小虎牙,活生生地在勾引人。
林立安呼吸变得粗起来,在静谧的房间内更加明晰。
连瞪他一眼都不忍心,干脆拉着他的脑袋下来准确无误地吻上他形状完好的嘴。
下一刻,倪显赫立马获得了主权,箍住他的肩膀探进舌头开始了一个活力四射噼里啪啦的吻。
一吻过后,林立安才看见桌边的托盘。
大吉岭红茶,青瓜三明治。
热气袅袅,看起来十分诱人。
林立安笑得贼兮兮,“不愧是我媳妇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倪显赫脸色微微凝住,才蓦然笑起来,“嗯,中气很足么?看来是我昨天晚上为你做的前列腺按摩有效果?”
林立安恨恨地咬住三明治。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快,倪显赫每天缠着林立安呆在家里,不知人间几何。
订了回家的机票,倒有很多东西需要买。
林立安想要换一部新手机,倪显赫建议iphone 3G。
“为什么?”
倪显赫揽住他的肩膀,“因为我比较喜欢乔布斯。”
“为什么你喜欢我就要买?”
“那你喜不喜欢我呢?”
林立安皱着眉头不说话,不欣赏这种脸皮厚厚的相处方式。
“你要是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林立安这才发现,他已经办好了合约机的手续,拿出一模一样两部手机让他挑选。
林立安无可奈何,只好顺了他的意,抽走了其中一个。
三里屯购物人群特别多。
各大商家的促销广告琳琅满目,倪显赫拖着他去买衣服。
林立安,“我不是你的芭比娃娃。”
倪显赫定定地看着他,“你还记不记的,上大学以后,我们在你学校东门对面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嗯。”
“那你还记不记的,你穿着什么衣服去见我的?”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可是我记得。”倪显赫在林立安身后低下头,他温热的清浅呼吸喷薄到林立安V领毛衣上方露出的脖颈上的皮肤,明明身体相聚很远,却惊人地让林立安觉得无限的暧昧贴近。
“那天,你穿着这个牌子的衣服,那个牌子的牛仔裤。我远远的在窗户外面看见你,就想要凑过去亲你。”
林立安想起那个咖啡厅小包间里面的吻,那之前倪显赫刚好抢了他交往一年多的女朋友,顿时觉得双耳诡异地热。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林立安去车库取车。
路虎不适合在闹市开,倒是卡宴会比较舒服。
车子开出来一点,林立安打开窗户让倪显赫上车,忽然觉得他两只手提满袋子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滑稽,显得有几分可爱。
忽然觉得,倪显赫今天每样东西都买了一模一样两套这件事情,没什么不可原谅。
还要开车吃饭,从车位到门口停满了车,林立安开起来难免有些战战兢兢。
在国外开惯了车,回了国内,很多人的开车方法都没办法适应。
晚上去吃西餐。
最可气的是开车的那个不可以喝酒。
林立安心满意足将整瓶的干红喝进肚子里,笑嘻嘻地看倪显赫喝柳橙汁。
反正他自诩驾驶技术更好,不是么?
倪显赫和父母感情淡薄,过年回家,只是给母亲买了套周大福的黄金首饰,又给父亲买了一套armani西装。
林立安领倪显赫到家里吃年夜饭。
一家人热热闹闹一起吃饺子。
席间林妈妈轻声叹,“唉,本来年轻的时候我老林给我买首饰,我还抱怨着,这再多的首饰,将来不都得给了儿媳妇,现在想来,看起来是不用了。”
她给倪显赫接了一个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
倪显赫吃下去,方对林妈妈说,“我在北京有两处房产,已经过户给林立安。年前做了几份保险,受益人写的是他。”
林立安一惊,这才想起哪天喝多了的时候倪显赫让他签的什么小区卫生费用合同。
想必那是过户的文件。
真搞不明白,他要房子做什么。
倪显赫接着说,“我也知道他不稀罕我的房子,可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了他。能拿出来证明的,却实在没什么东西。”
他再次推上桌子的,一对百达翡丽的对表。
“这是见面礼,”来之前林立安曾经说过,不用带礼物,反正怎么样林方豪夫妇对他的态度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却未曾想到倪显赫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林方豪虽然冷着脸,可是看在倪显赫点头哈腰的份上,总算是把手上的劳力士摘下来,当着倪显赫的面把表换上了。
林立安清楚地看到,倪显赫在桌子下面握紧的手送了。
暗地里舒了口气的样子,倒像是打超级玛丽过关了的神态。
转眼就是2009年春天,北京下了不少雨。
林立安本来有一把伞的,但是在借给企划部的美女之后,就再也没拿回来。
偏偏一不小心撞发生了车祸,后视镜被人撞掉了,正送去修。
公司门口打不到车,倪显赫的车子出现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的。
早晨说好了回去天津商量租地方开连锁诊所的,没想到他那么快回来。
他心中升起淡淡欢喜,“你怎么来了?”
“我就知道你没带伞。”他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把林立安揽过去往车上走。
上了车,林立安才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
林立安凑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又发烧了的同时开始埋怨,“我早晨不是告诉你穿那件厚西装么?”
有什么办法。
倪显赫就是那种身体硬朗却小病不断的人。
只要出差,哪怕是天津那么近的地方,准要生病。
林立安暗暗决定,下次他要是出去的话,自己要腾出时间陪他去。
一回到家,倪显赫喝了口温水,就过来吻他。
林立安把他推到一边去,“去去,我才不要被传染。”
倪显赫吸了吸鼻子,“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果然,在林立安照顾了他一天一夜,半夜趴在床边睡着了之后,倪显赫就开始活蹦乱跳。
同时为了补回去欠下来的份儿,又开始大做特做。
可怜的林立安,一个星期没等睡一个完整的觉。
最可恨地是某一次,后颈上的吻痕被秘书小姐看见,吃吃的笑。
从此总经理的形象毁于一旦。
2010年夏天,倪显赫拉着林立安去看上海世博会。
按照林立安的属性,夏季比较喜欢窝在家里不出来。
排队进馆的时候,前方的妙龄女郎一脚踩在林立安的运动鞋上。
尖细的钉子跟如同凶器,脚背都要踩穿了。
林立安不会去责备女性,责任就变成了倪显赫的。
排了一半队,倪显赫只好顶着太阳背林立安去做地铁。
回到酒店,倪显赫取了湿毛巾,到旁边药房买了酒精双氧水药膏,可是帮林立安处理伤口。
林立安被倪显赫残忍地用酒精对待了一番。
林立安想要用完好的一只脚去踹倪显赫的头。
动作却在看见他恍若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一样处理自己的伤口时的神情和动作,变成了在他额头轻轻吻了吻。
2010年春节前,手机两年的寿命到了。
林立安和倪显赫又一起换了手机,是iphone 4.
林立安拿白色,倪显赫取了黑色,林立安说,“两年前是3G,现在是4,不知道什么时候是5?”
“管他什么时候呢?”倪显赫说,“反正我们在一起,5,6,7,8,9,10,都可以一起换。”
林立安站在冬天的风里,裹紧残留着倪显赫体温的围巾,等他开车过来。
那一瞬间,他像一个傻帽儿一样。
后来,又傻乎乎地笑了。
没错啊,他和他在一起,不管iphone出到了几,不管全球变暖了多少度,不管哪里有战争哪里有和平,不管2012是否会地球末日,他们都会在一起。
倪显赫上车前紧紧拥抱了他一下。
那样短的一个拥抱,鼓胀的心房紧紧抵着倪显赫的胸膛,某种近乎于刺疼的感觉蔓延开来,顺着血脉到达全身每一个角落,又疼又热,又让人无限欢喜。
经过两年的时间,倪显赫辞去政府的职务,开始专心致志开诊所。
已经在上海和天津都开设了连锁牙科。
他自己也重新穿上了白大褂,操纵者医疗器械,以看牙疼者的痛苦为乐。
邵家的父子兄弟开始内部火拼,倪显赫抽身而退,实属明智之举。
林立安也曾经有过暗暗忧心,倪显赫“失踪”的那几个月,是他今生不愿意重温的噩梦。
邵永之为了邵恒之真是苦心孤诣,十几年前就开始部下棋子,保全住母亲,弟弟,自己。
邵永之一向最为冷静理智,升级版的倪显赫,却曾经在某次一起喝酒的时候,嘴里喃喃,“有谁,甘愿为你违逆这父子间的伦常?我能。”
林立安也不禁感叹,什么样的人遇见了爱情,智商都要往负无穷方向发展。
而邵恒之,清清冷冷的一双邪气十足的美目,却始终围绕着邵永之转。
连邵永之皱一下眉头,都要坏脾气地骂服务生小姐。
明明平时,最怜香惜玉的一个人。
真的是……爱到了连那个人皱皱眉头,都不舍得。
本来林立安在国外漂泊太久,懒得再去旅行。
2011年春节放假的时候,倪显赫却规划了去旅行。
不是看惯了的欧洲景色。
先是去的印度。
泰姬陵真正是完美建筑,不过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和倪显赫在一起。
欧洲景色虽好,当初他在的时候,却没有那份浪漫情怀。
“一座坟墓,女人葬身,男人葬灵。”林立安说。
倪显赫微微笑起来,黑眸宝光流灿,“我要在你的墓碑上刻,这里葬着我的灵。”
“滚!谁要死在你前面。”
倪显赫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自己死在你前面。”
——那就不用经历失去他的痛苦。
半夜,在酒店的蜜月套房,林立安起来喝水。
回到床边,看着倪显赫沉静英俊的侧颜,却忍不住在他眉心偷偷亲了一口。
一时间心绪复杂,欢乐痴恋都涌上心头。
他林立安又是何德何能?
竟然成为这个人身边最近的那一个。
担心吵醒他,却忍不住在他手心印上一个吻。
吻手,是最尊重的敬意。
光洁的额头上,同样忍不住悄悄亲一口。
吻额头,代表着友情。
这世上,有谁给林立安带来的诚挚友情,像倪显赫那么多?
柔软的唇落在白皙的微微冒出胡茬的面颊,贪恋那一抹清冽的须后水香气。
吻面颊,表示欢喜。
又有谁,能像他一样给林立安如此盛大的欢喜?
最后,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一吻。
吻唇,表示了恋爱。
倪显赫嘤咛一声,拉着林立安的脖子把他拉到穿上,睡眼惺忪地压到他身上。
“你偷亲我。”
林立安满面窘迫,却勇于承认,点了点头。
下一秒,一个热烈的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柔软的舌头探索着他口腔内壁的敏感黏膜,林立安仰起脖子,抱住他的肩膀开始激烈回应。
在泰国曼谷,林立安跑去跟着什么大师练瑜伽,倪显赫不得不参加一个朋友的party。
竟然遇见了韩若。
本来恨得牙痒痒,却在发现韩若张扬漂亮的脸被某种淡淡的忧郁笼罩的时候,说不出什么狠话。
不过他敢确定,韩若这副忧郁颓废又工作勤奋的样子,更加吸引女人就是了。
很久以前,经常拿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谁离了谁活不下去。
只是看见韩若,再想想苏如春近乎自残的生活方式,难免要感慨,失去所爱,日子可以继续过,可是过得如何,就有待商榷了。
回到国内,倪显赫真的在故乡墓园弄到了两个相邻的墓地。
林立安想想,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万一,如果,万一,真的有魂灵鬼神,百年之后,生同衾死同穴,没有比这更完满的归宿。
2012年,世界还没有末日。
秘书发现自己的老板林总经理无名指上戴上了一枚素戒。
老板终于和多年爱情长跑的“女朋友”结婚了!
这个消息在各个部门不胫而走。
事实上呢?
林立安看倪显赫那个三色金戒指很碍眼,干脆拿去卖了,卖完的钱不知道干什么好。
倪显赫说,“你看我的手。”
因为长期当个摆设一样带着的戒指被取下,皮肤的颜色明显不同。
“不如,我们去补一个吧?”倪显赫试探着问。
于是林立安就被倪显赫诓骗地和他买了一对戒指,正式带上了“结婚戒指”。
五月份,某一次出去应酬,回去晚了些。
倪显赫在沙发上看中文版的《百年孤独》,看见他回来的时候,张开双臂拥抱他。
林立安被他带入怀里,低下头去亲了亲他的唇,眷恋地看着他的眉眼。
从小学一年级第一次相逢,到如今,20几年过去了,命运如同缠绕着树根的榕树,已经生长在一起不可分割。
他们塑造了彼此生命的形状。
他们是彼此的地貌,又是彼此的轮廓。
林立安看着倪显赫黑漆漆的灿若琉璃的眼睛,一动不动。
倪显赫似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衬衫领带依旧打得一丝不苟。
林立安拆掉粉色衬衫袖口的两颗黑曜石袖扣。
一张清俊中带着几分稚气可爱的面容,在粉色衬衫映衬下,更加英俊性感,眼角的一道纹路,让他多了成熟稳重。
他翻过身子压到林立安身子上开始“胡作非为”。
林立安在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身上,吻在几乎上惹火的时候,感觉到旖旎激情之外,沉甸甸的宁静。
那是生命最完满的状态——平静而幸福。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很用心的一篇文。
显赫是我最爱的小攻——没有之一。
感谢每一个陪我走来的姑娘。
爱你们。
63、番外:永恒的吸引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读不懂。
看不明白,书上所谓的“字”在他眼里,不过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得知了他患的是读写障碍,邵恒之的爸爸冷冷地骂了一句,“精神病生出的孩子,果然是白痴。”
他忘了,精神病生出的另一个男孩子,在他身边,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惨绿少年,神情高傲,态度漠然。
——那是邵永之。
被允许上正常的小学,也是因为邵永之6周岁生日的时候,随口的一句,“让小恒跟我一起上学吧,省的在别的地方丢人现眼。”
从幼儿园开始的封闭学校,所以班上学生几乎都是学前班直升上来的,大多认识彼此,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你竟然不认识字?”
故作惊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
小孩子,连运用心机,都是那么肤浅。
只不过,越是直白,就越是伤人。
“既然你们都说和我的名字很像,怎么不是来问我呢?”邵永之一双乌黑的眸子冷煞煞的,吓得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顿时安静下来。
是的,那是他唯一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
全世界都不要他,全世界都抛弃他,仍然打断骨头连着筋,分割不开的亲人。
同学们纷纷改去围住邵永之,然而邵永之并未把他们的关系说出来,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讲着一些引人发嚎的笑话。后来他发觉邵永之在学校是个相当合群开朗的人,同学们似乎都很喜欢他,还带着浓厚的敬畏。
他们在学校很少说话,可是邵恒之知道,不管做了什么,邵永之都是他的依赖。
……直到,他冷冷的,不发一言,任由父亲把母亲送到精神病院。
她,那么美,那么好。
而他,爱着她。
这份感情是病态的,不被人接受的,可是越是如此,就越让人无法割舍。
放学之后,他不等司机来载,就朝着反方向离开。
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回过头,望见邵永之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
自己妈妈不见了,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邵恒之不理他,只是一直往前走,有马路就过,遇岔路就随便选一条,总之就是不停地走。
在冬季的低温中,从白天到天黑,邵永之始终跟在他后面。邵恒之皱着眉头,望见停在路边的公交车,他趁着邵永之离他还有段距离 ,快步地跑向公交车,然后坐了上去!
车上的数字,他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是公交车,坐到哪里都一样。
反正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没有了她,冻得他骨头都震颤。
父亲的丑恶,兄长的虚伪,邵恒之一点都不想忍受。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甩掉他了,不料邵永之却在车子即将看走之时,拍着车门大声道:“不好意思,拜托开一下门!我弟弟在上面,我跟他一起的。”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邵恒之错愕地望着笑嘻嘻坐到他身边的邵永之,直到有人来查票,邵永之还对他说:“我没带钱,帮我垫一下吧。”
他小小年纪,已经是有那样一张俊俏迷人的脸庞。笑的眯起眼睛,笑得让人讨厌。结果邵恒之只能掏出钱来,补了两人的漂。途中邵永之还睡着,头倒在他肩上,被他推回去好几次。
到达终点站时,天已经全黑了。下车后,邵永之依然像个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跟在他后面。
他去的地方,是他跟的老大的基地——一个废旧的仓库。
反正邵永之是最好的孩子,不如他就当最差的那个。
喝酒,打架,斗殴,之前他也做过不少。
仓库里有一张单人床,有些兄弟晚上泡吧或者上网之后,会到那里去睡。
“好累!”邵永之竟然不嫌弃床脏,所谓千金之躯,还抱着枕头翻滚一圈,又道:“只有一张床。”
邵恒之从他身下抽出棉被,然后躺上床睡下。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感觉床铺一沉,在他还来不及翻过身之际,就被邵永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你……你做什么?”他恼怒道,却因为力气没邵永之大,无法挣脱开来。
“床太小了,虽然你很瘦,”他双手不放,道:“可是不抱住你的话,一样没办法一起睡,你一定会想把我踢下床。”
“本来就没让你跟我一起睡!”邵恒之气得往后踢他的脚。
“因为只有一张床啊,如果不一起睡水泥地的话,只好一起睡床。如果你一定要睡水泥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容易得风湿。”他无奈道。
“谁要跟你一起?”
“我们本来就该一起啊。”邵永之答,理所当然。
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竟然还可以这样坦然?
他以为邵永之睡着了的时候,邵永之说话了。
“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回家吧。”他低沉的嗓音就贴在他耳后。
邵恒之身体一颤。他想,邵永之一定也感觉到了。
“我不回去。”他望着斑驳的墙壁说道。
“为什么”背后的人很顺的接着问。
邵恒之紧紧一握拳,怒道:“她被关在那种地方!那样的地方!你竟然不想要留住她,反而送她走!你觉得你该被原谅么?”
他和邵永之面对面,近距离的四目交接,然后,邵永之直视着他道:“我不该被原谅。因为我本来就不需要被人原谅,我什么都没做错,家里,本来就不是她该呆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她不够坚强,她选错了丈夫,她让自己的儿子爱上她,她就该走向自己的归宿。”
邵恒之看着他,他俊俏完美的脸上一派平静和坦然。
邵恒之冷冷笑,“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回去?”
邵永之摸了摸他的发心,“因为你要跟我在一起啊,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在一起。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离你比我更近,同样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你那样,有资格在我身边。”
“谬论!我总会离开那个家的。”
“离开么?”邵永之玩弄着邵恒之的发丝,“离开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我的恒之,我的小恒,我的弟弟啊。”
这样的论调,明明该生气和憎恨,却诡异地在破旧的仓库生出几分温暖。
邵恒之垂下头,不想被发现,只有微微颤抖的眼睫说明他心里那长久以来的复杂挣扎。
不知道是放下了还是疲倦,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让人容易依恋体温,他就这么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邵永之的手臂还当了他的枕头。
“我的手麻掉了。”不知醒来多久的邵永之看这个他,目光澄明,是不为人所知的和煦和淡淡宠溺。
他只是睁大眼,推开邵永之坐起身,然后立刻离开那张大床。邵永之却道:“那个,我说你啊……脸长得太漂亮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闭嘴!”走进厕所用力关上门,邵恒之气愤到不行。
邵恒之的离家出走,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而后,被视为累赘的他,被认为是家族污点的他,被父亲越送越远,先是香港,再是美国。
明明渴盼离开家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起邵永之那张冷硬俊朗的脸时,却不由自主,泛着几分酸楚不舍。
邵恒之不容许自己的软弱,他把这些情绪,掩盖在眼底坚冰之下。
邵永之到机场送行,“会不会想我啊?我会很想你。”
为了不让他的情绪被发现,邵恒之只是淡淡地看着邵永之的脸。
“我的小恒。”邵永之轻轻叹息。
邵恒之停住脚步,回过头。
那一瞬间,邵永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身边,然后出其不意地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
“保重,再见。”做完这些,邵永之竟然挥挥手,毫不留恋地给即将远行的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只留下满脸错愕的邵恒之,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背影。
用力抹着唇,想要忽略心头震颤。
……渐渐长大之后,邵永之已经很少,这样吻他了。
邵恒之拉着行李走向航空公司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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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邵永之成长成在父亲面前,也不用低头的人物。
邵恒之睇视着窗面上的倒影,他身后的邵永之正用深沉的灼热目光注视着他。
那样的视线,好像会燃烧着,会通过空气传导到皮肤,最后到达人的心里。
“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了,好香。”
邵恒之依旧沉默不语,明明是超市开价的普通日用品,被邵永之说成独家定制一样。
“小恒,为什么你就不能长丑一点呢?”邵永之轻叹。
***。邵恒之在心里骂,明明自己的面皮俊帅到无以复加,又有一流的家世,一流的才华,一流的皮相,一流的文治,一流的武功,身边衣香鬓影,美女不计其数。
邵恒之清楚自己的长相,和邵永之相比,他就好像一个劣质品。
邵恒之当他不存在,完全不予理会,只是在窗面上看见身后的邵永之抬起手,缓缓地伸向他时,他终于启唇道:“不要碰我。”
闻言,邵永之一笑,大手搂住他白皙的颈项,将他的脸转过来,撬开他的牙关,舌头伸进来攻城略地,兴起惊涛骇浪。
偷袭的话,会成功么?
邵恒之想。
“你不专心。”邵永之呢喃,箍住他的脖颈,加深这个吻。
邵恒之再也没有办法思考别的,只能在铺天盖地的邵永之独有的气息里,努力呼吸。
那样饱含占有欲的吻,虽然身手不如他,可是明显的有拒绝的机会,为什么没有呢?
邵恒之显出懊恼。
邵永之眼底出现笑意。邵恒之只是低垂着眼眸,等他走开。
……然后伸手擦去唇上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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