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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16完结

    111、怀璧其罪
    维拉在墨尔本街头遇到了一个中国姑娘,她穿着背带裤,外面套着一件羽绒服,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束金色的郁金香,自从她发现她开始,她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还拿出手机暗自比对了很久。
    维拉对着她笑了笑,她这张脸在中国的曝光率不低,认识她也不出奇。
    那姑娘见她笑了,再低头捣鼓了几下手机,然后把它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笑眯眯地小跑了过来。
    她说,“我叫薛怀璧,我认识你。”
    很美的名字,维拉点头,“你好。”
    薛怀璧的嘴巴裂得很开,她扬扬自己手中的金色郁金香,告诉维拉,“它的花语是喜相逢。”
    薛怀璧十八九岁的样子,是个自来熟,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很甜。维拉在墨尔本游玩了一个星期,第一次遇到跟她打招呼的中国人,再加上她身边除了回回已经很少有那么能贫的人了,看小姑娘亲切面善,也不拘谨,跟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薛怀璧说自己是B市人,三岁的时候就旅居澳洲了,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回去。一个月前她的交换生名额下来,才得以回去。期间一直瞒着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妈妈总是不愿意她回去。后叛逆期的薛怀璧,还有带着对祖国的向往,毫不犹豫地申请了名额。
    听说维拉的签证到期,明天就要走,薛怀璧想了想,把自己的航班改了日期,跟着维拉提前回来了。
    十个小时的飞行,怀璧丝毫不改疲惫之姿,一路把维拉巴拉得头疼。直感叹年轻真好,她都奔三的人了,跟十八九岁的姑娘不能比。
    熬了一路,终于下了飞机,维拉口罩墨镜把自己捂实了,才问她要往哪儿走。
    薛怀璧使劲打了自己脑袋一下,让维拉等等,把电话拨到了她外婆家里。虽然维拉跟她认识不过两天,可薛怀璧对她俨然多年好友了,握着她的手就没松过。她不好意思说先走,陪她在一旁的咖啡厅等人。
    维拉的行程并没有告诉别人,就连曲奕,也只是知道她出国了。
    顾容与刚到,还在茫然四顾,在咖啡厅里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时愣了好久。一个欢脱的身影就飞奔而来,顾容与身子一侧,她差点儿摔了个趔趄。
    小姑娘一个漂亮的转身,十分夸张地捂住了胸口。但是一转身面对顾容与,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维拉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世界上的花儿都开了,那样耀眼。顾容与把她的慌乱尽收眼底,想来,这样的缘分让她也很讶异。
    顾容与好容易才把眼神转到薛怀璧的脸上,认了许久。上次姑姑寄照片回来的时候她才十五岁,现在都四五年过去了。顾容与打量了她许久,才试着叫道,“舟舟?”
    “改名了,怀璧,薛怀璧。”怀璧,两个圆润的字眼在心头缭绕了一周,不由得轻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薛怀璧点头,使劲掰过顾容与,把刚刚的拥抱进行了下去。
    顾容与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习惯,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又看像了远处有些僵硬的那个人。
    维拉实在不愿意承认此时自己有多温暖,温暖之中又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维拉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了,她在荧幕上扮演着别人,在生活上扮演着子慕。她总觉得有一天她会把一切人都往掉,忘掉她的过往,在这个假面的世界一直活到老。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子慕还是没有一丝消息,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她心里的臆测,尽管那才是最清醒的答案。
    维拉想,或许他们这帮人就这样了,海欧找子慕找到老,她做子慕做到老,顾容与等她……等到老——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曲奕唾沫横飞地跟她描述,顾奶奶又给顾容与安排了哪几个姑娘相亲,那些女孩花容月貌花枝招展。
    曲奕边说还边看她的脸色,维拉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丝笑,告诉曲奕,“顾容与喜欢有做事有主见的女孩子,但大事还是要仰仗他,依靠他。并不用多好看,也不用多听话,要懂得知恩图报孝顺父母。”维拉顿了顿,再低声说了句,“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曲奕咬牙切齿地弄乱她精心梳好的头发,维拉失笑,“你肯定特别想把它一根一根揪下来吧?”
    曲奕敲她,“死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把你拉拔到那么大,你居然是一只白眼狼。”
    “那你不要我了,好不好?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不想耽误你。你不知道,每次我见到你家都是绕着走,就怕你爷爷出来削我。”
    “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啊,容与还跟我一样大呢。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实心眼呢,都那么多年了,老驴拉磨,死愣都走不出这个圈。”
    “又来了,明知道这对话是死循环的。”维拉笑着拍了拍曲奕的肩,“那么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你这灰上哪儿沾上的?”
    灯光一闪,门帘无风而动,维拉看着远去的人,有些无奈,“又要连累你上报了。”
    曲奕点了一支烟,“有谁会拒绝出风头啊,我跟你说,我俨然成为咱首都的妇女之友了,你看哪期有我的杂志还不得卖脱销啊。”
    维拉笑着骂了他几句,心却是酸酸的。
    曲奕吐了一个烟圈,“没事儿,现在老三十没娶的爷们儿多了去了,这年龄可是黄金年龄啊,我还想让你帮我挡着多玩儿几年呢。”
    “你就嘴硬吧,你爷爷没少数落你吧?”
    “他哪里来得及数落我。”曲奕笑道,“我大伯调回来了,把两个小鬼头往家里塞,别看我爷爷逗着乐,可也没少头疼呢。他有曾孙抱了,就不惦记着我了。”
    维拉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更愿意称他为大男孩儿。她从认识容与的那一天也认识他了,跟容与不一样,他留给她的只有微笑和感动。他的职称,自他用她男朋友的身份出现以来就没有变过。虽然他不说,维拉也知道在工作上,他没少为这事儿头疼。还有女人,她连边角也没有见到。她知道曲奕是怕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媒体可是什么都敢往人身上扣的。
    看着维拉赤红赤红的眼睛,曲奕捏住了她的鼻子,然后轻轻地把她拥进了怀里,闷笑,“哭什么呀丫头,既然那么感动,下辈子就给我当妈吧,要爱我不许打我纵容我,看我不操心死你。”
    “好,我给你当妈,我把你宠成混世魔王,你往死里折腾我。”
    曲奕闷笑,“那容与还不得头疼死。”
    未及维拉笑出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吉普飞驰在机场高速上,今天B市的天空特别蓝,维拉在B市生活久了,知道这种景色的弥足珍贵,只是此刻无意欣赏罢。
    维拉有些尴尬,容与的话也不多,一路上只有怀璧在巴拉巴拉。薛怀璧看看身边顾容与,又再看看后视镜的维拉,嘴唇微微扬着,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也认识我容与哥吗?”薛怀璧眯眼笑,从头到尾没有在姐姐二字前加上“子慕”。
    维拉微微低了头,“嗯,一个大院的,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啊!”薛怀璧惊呼一声,揽住了顾容与的右臂,“容与哥,你可得给我好好介绍,你的朋友我都要认识。这个姐姐我在墨尔本就遇到了,那时候我正想着你呢,就看到了她,是她把我带到你的身边。你看,我俩多有缘啊。”
    薛怀璧,是顾奶奶给容与物色的新姑娘么?她性格讨喜,为人又落落大方,是挺不错的选择。
    听她这番话,顾容与有些哭笑不得。薛怀璧若有若无地把维拉往那方面引导,顾容与看出了端倪,虽不欲维拉误会,但是看到后视镜里她的表情,唇上扬,也就顺着薛怀璧的意思配合了下来。
    顾容与眉头一挑,她也没有那么不在意嘛。
    尽管两个人都是若有所思,薛怀璧一个人仍旧贫得愉快,以前的事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在印象中只有一个哥哥,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哥哥。她跟顾容与说着她从小到大的趣事,手舞足蹈的,说到兴头处还会揪着顾容与的右手容与哥容与哥地喊。
    薛怀璧长得很像顾琳玉,那时候大人们都说,顾琳玉疼顾容与比疼薛怀璧都要厉害。对于姑姑,顾容与虽有怨怪,但是近二十年过去,他的人生历经了生死和磨难,更加看重亲情了,于是矛盾便渐渐淡去,只剩一个温暖的轮廓以供怀想。
    顾容与想到姑姑,笑得儒雅,“我出不了国,你什么时候把你妈妈带回来,我想见见她。”
    薛怀璧笑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就搀紧了顾容与的右臂。
    维拉觉得两人在她面前做戏,为了让她吃醋,故意说要见家长了么?心中冷哼了好几下,把顾容与骂了个遍。冷静后便觉得这也无不可能,顾容与能把薛怀璧往家里带,说明顾家也是同意了的。想到此,维拉心中一疼,左手紧紧地捏住了包。
    顾容与的右手还在复健期间,会犯疼,这事儿薛怀璧不知道,而维拉,要不是看到他稍微锁了锁的眉,她也以为他的手已经活动自如了。
    “怀璧,你放开他。”不经思索,维拉脱口而出。
    薛怀璧挑眉,“嗯?”
    维拉为自己的失态尴尬,“这条路车很多……”维拉咬唇,这个解释,合适么?顾容与的工作保密性质很强,不可说。她的心思很绕,亦不可说。
    薛怀璧乖巧的点头,在维拉看不见的地方给顾容与挤了挤眼睛,老老实实地系安全带坐好了。
    顾容与通过后视镜看维拉,正巧对上了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再看她慌忙逃开,顾容与微微一笑,却是伸出右手揉了揉一边薛怀璧的脑袋。
    维拉低下头来,那样的姿态,像是在静静地欣赏他的车。
    顾容与的车是新买的,很普通的吉普车,虽跟圈子里的人差了好几个档次,但花的他自己的钱。曲奕搭着他的胳膊夸他,说用自己的钱买车才是真本事,顾容与听了好久才知道这小子再拐着弯夸自个儿。俩难兄难弟,曲奕也领的公家工资,屁钱没有,几年前自己花钱买了辆现代,后来虽然换了别克,还是维拉给贴了三十万。他作为维拉圈里的男朋友不能太寒碜了,当初换车的时候咬着牙把全部家当都拿上了,加上从小攒的,也不过五十多万。维拉知道他工资不高且身份敏感,不好买太贵的车,为了给她撑场面,却是把老婆本都带上了。曲家顾家虽是名门,但主张的是孩子要花钱得自己挣。维拉心中感动,顾忌他的面子没有提出送他车,提议居中买了一辆四十多万的别克,她出大头,曲奕把剩下的填了。
    那段时间曲奕老爱在顾容与面前说自己抬不起头了,如果一个男人在经济上无法超越女人,谈何生存!!!
    顾容与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曲奕发过来的那三个感叹号,微微一笑,又坐回躺椅上了,给曲奕回了——知足吧,你是花的是我女人的嫁妆。
    “靠!顾容与,你太表脸了!!!”曲奕看到短信,第一时间打了过来。
    面对曲奕的指责,顾容与连眉头都没皱,欠身去倒茶。
    “你不在意吗?她在经济上比你更有能力。”
    顾容与轻轻地抿了一口,“我既在钟鸣鼎食之家生活了近半辈子,这辈子能看上眼的就不多了,能让我抬不起头的除了人心,怎么还会有别的。”顾容与笑道,“你也别闹了,如果你真在意这些早从商去了,哪来轮得到我女人给你买车。”
    曲奕也笑了,“顾师父,你禅悟得很透啊,啥时候出家?”
    顾容与躺倒在摇椅上,今天的天是难得的澄澈,他想起仓央嘉措的一句诗——“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112、转机
    算来,这是维拉在今年内的第三次回家了,第一次是她跟子慕生日的时候,第二次是去马来西亚,中途在这里换乘飞机。
    每一次回来,见到熟悉的景物都会觉得难过。除了苏家花园里的连理树已经长得比维拉高了,时光似乎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
    路过顾家的时候,顾容与的车停下,几人下去帮薛怀璧搬东西。几十年如一日的顾家,没有因为少了谁就有了什么变化,被爬山虎围裹着的窗,似乎随时都可能被人推开。
    顾家是愈发显得人丁单薄了,天色渐暗,整座宅子却如同闭上了眼睛,只有几盏灯还在告诉这人们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想起顾奶奶,她总是对自己无比怨怪,这个老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她应该有孙媳承欢膝下,她的生活应该无比明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心着孙子的前程。
    薛怀璧挽着她,甜甜地叫道,“姐姐,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维拉本欲看看老人,看着新来的客人,还是作罢了。之后便觉得松了口气,若真的看到了顾奶奶,还又能说些什么呢?
    维拉笑得有些勉强,“我离家好久了,家里人都做好了饭在等我呢。我们住得近,不差这会儿,下次吧。”
    “我可以去找你玩儿吗?”
    维拉点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顾家玄关处有人走来,急忙说道,“容与有我的手机号,你问他要就好。”
    然后,几近落荒而逃。
    薛怀璧看着陪着她外婆一块儿出来的顾容与,歪了脑袋。
    未及走进家门,曲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维拉接起,就听到他在那边闷笑,“怎么?坐容与的车回来了?这次可不是我安排的啊,隔了大半个地球,你俩都能撞到,你再不从他可真天怒人怨了。”
    维拉四处探头去寻,才发现曲奕在羊肠道边倚着树在看她。他晃了晃手中的红色炸弹,挂了手机,走了过来。
    “院里谁要结婚了吗?”能让曲奕亲自给她送婚柬的毕竟不多。
    “你猜?”
    维拉给了曲奕一个大白眼,“得了,都多大岁数了,不嫌幼稚。”
    “还记得程老师不?老爱拧我耳朵的那个。”曲奕说着,三百六十度回环,做了一个扭开关的动作。
    维拉微微睁了眼睛,“她不是结过婚了吗?”
    “后来离了,现在复婚了。”曲奕边说边看她神情,“我说他们折腾什么呀,明知道绕了一圈儿还是原来那个最好的。”
    维拉低了头,接过了请柬。请柬是用了心思的,封面上书——这是一次看清了幸福的轮回。维拉心中一暖,拇指往两旁一拨,请柬打开了,原本锁在两段牵扯在一起的线连在了一起,中间打了一个连心结。
    维拉可以想象,程雨是有多在意这份失而复得的婚姻。
    家里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搁浅这段感情,向彤无数次地拉着她的手问,“手心手背的事儿,伤了手背,你怎么舍得再剜手心呢?早知道你俩是这个结果,当初你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跟你爸爸站一边儿了,现在多闹心啊。”
    顾容与对维拉来说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她十五岁后的记忆,无不跟他无关。如溺水般难受时,她便会安慰着自己,一定会有一扇窗因她而开,她要她的幸福心安理得。
    她做的这个决定,最觉得可笑的莫过海欧。
    “该知道你是维拉的人心里都明白着,而且你做我姑娘,又有没有问过我,我他妈愿不愿意!”
    “我顾不得你愿不愿意,她是你的姑娘,也是我的姑娘。这几年是我替子慕活的,我抹去了她那么多在这里的日子,得替她活回来。”
    “笑话,你按着她的路子走,子慕回来了你让她上哪走?”
    “我没有觉得子慕不会回来。”维拉闭上眼睛,话语却比海欧还冷静,“我比谁都希望她回来,如果子慕能回来,换我去做烈士都成。我在用我的时光来弥补她不在的这几年,我知道海欧你一定会把子慕找回来的。”
    薛怀璧的表现落落大方,顾奶奶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体己话,许多年不见,薛怀璧对外婆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顾琳玉把她教得很好,她虽没有陪着顾奶奶流泪,但每逢顾奶奶问起这些年的事儿,每一件她都回答得巨细靡遗。顾爷爷虽不像顾奶奶那样外向,可一晚上眼睛和耳朵就没离开过薛怀璧。
    墙上的时针指到了十点,顾容与才提醒奶奶,说怀璧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肯定累了,说事儿嘛,我们来日方长。
    顾奶奶才醒过神来,自责了一番,握着薛怀璧的手把她带到了几天前就专门给她打扫好的屋子,让她沐浴。
    顾容与也洗了澡,换了一件旧时的睡衣,在床头边上拿了一张曲奕给他刻的带子,里面是维拉和她的戏。
    一年之间,她接拍的戏多是遵从子慕原本的喜好,子慕偏好古装和军旅的题材,而维拉,显然更偏向于军旅谍战。
    顾容与坐在沙发上,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看得仔细,电视的光不停地在眼前明灭,而他在揣摩着她面具下的喜怒哀乐。
    过了半晌,他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顾容与按了暂停,无奈地抬起头来,看着抱着一个枕头的薛怀璧猫着身子走进来。
    薛怀璧扭头去看电视机的屏幕,维拉穿着迷彩服,正对着远山嫣然一笑。薛怀璧走过去细揣,确定她就是她那无缘的表嫂时,再回头看顾容与的目光温柔若斯。
    她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认出把维拉认出来了,顾家早就把维拉当成了自家媳妇,她跟顾容与的事情自是不会瞒着顾琳玉的。顾琳玉不喜嚼舌根儿,但经不住薛怀璧苦求,她说一半,她猜一半,居然也被她知道了个大概。
    任顾容与跟谁都不会推心置腹,奈何薛怀璧缠人的功夫一流,且哄骗得顾容与起了个头,就一路细细地猜了下来,也八九不离十。
    “我说你俩多可惜啊,没婆媳翁婿问题,门当户对,感情又好得生死相依,那么多年下来,知根知底,脾气相投。生活上相互关心,事业上又能互相帮助,谁的条件能有你们好啊,你们怎么会就闹成这样呢?”薛怀璧总结,“瞧你俩那点出息,一个字,孬。那么多年感情容易吗?说没就没了。”
    顾容与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这份感情他早以无奈透顶,除了坚持本心,他找不到一径往前的路。
    “容与哥,子慕姐她?会不会已经……”
    “维拉说她能感觉到,子慕没有死。”尽管大多数人觉得这只是他们几个人的执念罢了,除了他,维拉,海欧,没有人觉得子慕在那样的灾难过后还能留下来。无关乎信任,无关乎冷静,只是对脆弱生命的那一份妥协。
    这个女孩儿对他们几乎也是无条件的信任,他们说子慕没死,那她就肯定还在。
    “手机拿来,我看到底是多笨的人在找她。”薛怀璧嘀咕着拨通了海欧的电话。
    接到薛怀璧打过去的电话时,海欧正在林芝,能收得到信号。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着顾容与的名字,本不欲接,两人守护着自己爱情,即便是海欧的脾气,顾容与拗起来也不遑多让。由是,两人端着架子,也有一年多未联络。
    海欧的心除了子慕再难起波澜,看到顾容与电话,知道他不会是没事找架吵的人,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联系他的。想到此,连忙接了起来。
    那头的薛怀璧开门见山,咄咄逼人,几句话便带入了正题。
    他跟顾容与虽也是表兄弟,跟薛怀璧却不是同一脉,幼时打过照面,近十八年未见,早已形如陌路。可不管怎样,只要通他聊起子慕的,必真诚以待之。海欧暗自庆幸这个电话他接了,薛怀璧的逻辑清晰,想问题独辟蹊径,或许真能出上些主意。
    “你丫都在下游找吧?谁告诉你掉河里了人就一定会在下游?”水是往下游流,可人可以是往上的。
    海欧静默了许久,半年期间,他顺着她消失的地方一路往下游找。大到一个城镇,小到一个村落。有些村子跟河流离得远,山路难行,车根本开不进去。
    这样的寻找使他筋疲力尽,他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子慕没有死,她只是失踪了。如果不这样,就再没有力量支撑他走下去了。
    薛怀璧的电话无疑给了他新的希望。他甚至不必记起薛怀璧是谁,只要事关子慕,说什么他都听得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那啥……你们就等到了……还有一两万字就完结了
    113、承诺
    程雨的婚礼在三天后,这一次的婚礼办得并不低调,这种昭示代表着他们对自己婚姻的反思与坚定。
    他们那一届住大院里的孩子几乎都被邀请了,郑思齐牵了头,问她是不是要一起随份子。维拉点头,想到那一群故人,心里是又酸又涩。
    维拉是一个念旧之人,多年不见,知道出现在故人中会有许多是非,只是想起温暖的过往,便想借此契机,看看那些老去的花儿。
    薛怀璧拿着请柬在顾容与面前兴奋地晃了晃,一副欣然前往的模样。
    顾***本意是让顾容与去圈子里的姑娘打个照面,说不定还能擦出些许火花。既然薛怀璧说要去,立马改了口风,说是让容与带着怀璧去玩玩儿。
    薛怀璧对着顾容与挤眼,“把姐的号码给我。”
    顾容与无奈地递过手机,看着薛怀璧东翻西翻也不阻止。
    薛怀璧撇了撇嘴,显然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就连昵称,他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备注了“维拉”二字,只是所属栏有些耐人寻味——家人。
    维拉接到名为顾容与的电话时,手机已经响了好一阵了。当事人一直在想找一种合适的语气跟另一头的人说话,模拟了一番才接起,不料竟是一句话都用不上。
    她并不是没有接过他的电话,可想接起的次数并不多。这次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他身边的那个如郁金香一般的姑娘,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姐,容与哥说后天带我去参加一个婚礼,你是不是也会去呢?”
    维拉拿杯子的手顿了顿,“嗯。”
    那边惊呼了一声,“那你陪我一起去买礼服好不好?我在B市人生地不熟的。”
    这样的邀请的确不好拒绝,“好。”
    “那明儿我让容与哥送我们去吧?”
    “不必,我们在商场门口见。”
    维拉掐了电话,她实在不愿意把那种感觉称作——嫉妒。
    程雨的婚礼是在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宴会厅举行的,档次并不亚于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
    维拉见过的世面不小,可要比排场,这场婚礼无出其右。
    宴会厅的布置,建筑古朴与华美结合,古今相映,珠联璧合。
    维拉穿着宝蓝色的礼服,大V领的领口,贴身的剪裁,从肩膀到脚踝一气呵成,简单而典雅,不喧宾夺主,又能独辟蹊径。这般的耀眼,吸引的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她挽着曲奕的胳膊,大方得体地与人微笑。
    “笑啥?真他妈想把你那鞋跟给掰断了,你什么意思啊这么穿?”十厘米的高跟鞋很不给曲奕的面子,维拉一抬头挺胸,几乎与曲奕齐高。
    维拉紧紧地锁住了曲奕,就怕他撩摊子走人了,“怀璧说这样配着好看……”
    “你多高?”
    “一七三……”
    “鞋呢?”
    “十厘米……”
    “靠,比老子都高一厘米,祝维拉你他妈故意的吧?”
    维拉赔笑,好生安抚,要是曲奕跑了,她一个人站着,可尴尬了。
    薛怀璧的战斗力是她见过的女人中最强的,踩着高跟鞋游走五个小时不带喘气的。好容易把她自己的东西买了,还要倒过头来拾掇维拉。薛怀璧学的是服装设计,对色彩特别敏感,能如她眼的东西简直是凤毛麟角。到最后维拉脾气都没了,再想到她是顾家的客人不好开罪,只得认她折腾。
    好说歹说,曲奕才没有放弃她独自猎艳。
    只是远远望去,维拉的背还是有一些佝偻。没办法,身边牵着一个很要面子的熊孩子。
    “那不是容与吗?他身边的姑娘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曲奕给她往门口那一指,维拉望去,背光,有些刺眼。
    薛怀璧站在那里,她并不是十分耀眼的女子,即使穿得名贵也略见朴素,可那却是从心底透出来的耀眼光芒。朴素,万物莫能与之争美,维拉很小的时候就听外婆说过这个道理。真正朴素的人,总能最入人心。
    所以维拉见到薛怀璧的时候有些担心了。
    小东邪——如果她能这么定义她。年少的时候,曾捧着一本《神雕侠侣》跟他探讨过。两人翻的原著,里面出现诸多红颜,两人独独喜欢郭襄。她问他,如果你是杨过,你先遇到的人是郭襄,你会喜欢谁呢?他几乎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是郭襄。
    而他们,都觉得,即便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在遇到郭襄的时候也是为她动过心的。
    只有郭襄那样的脾气,才能化解他的戾气。
    而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如金童玉女一般,薛怀璧挽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笑着,可眉目间总能顾盼生辉。
    她就是你的郭襄了么?维拉咬唇,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薛怀璧显然也已经看到他们了,远远地正挥着手呢。
    顾容与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维拉,生活把她打磨得精致动人,眉眼中是他未见过的另一种风情,原来,他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独自长大。
    顾容与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薛怀璧牵到了她的面前。
    一边的薛怀璧在跟曲奕量着身高呢,她今天穿了一双秀气的中跟鞋,站在顾容与身边,连他的下巴都没够着。俩毛茸茸地脑袋凑在一起一合计,挽着手哥俩好,同仇敌忾地就把维拉给推了过去。
    维拉牵扯出一个笑容,眉眼含月,似冰冷似柔情。
    由此,他想到一个词——金屋藏娇。他的阿娇太耀眼,他想盖一座金屋子,藏住他的阿娇。
    “那,我们走吧。”维拉对上顾容与深情的眼神,心漏了一拍。
    维拉转身,顾容与却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腰身,只要他稍微一侧,便能跟她贴在一起。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一九九九年,她生日的那个年头,他便也是同现在这样揽着她。那时候两人在吵架,可是心却很近,现在挨得很近,可是心还战战兢兢地远离着。
    顾容与一侧身就可以吻到她的额头,淡淡的Elizabeth Arden扑鼻而来,他的脑海里像是铺满了烟花,手上一紧,唇就贴了上去。
    维拉的睫毛一颤,他冰凉的唇就落在她的眉心,维拉能感受到像电影慢镜头的细微伸展,眼前的一切缓慢而延续。
    她不知道这样久违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幸福。
    如果这是外国人的礼仪。
    如果。
    他很好地解释了这样的意乱情迷,“好容易才给我当一次女伴,认真些好吗?”
    “你……不要这样。”
    顾容与温润一笑,原本搭在她腰上的手放了下来,在维拉的心落到底部之前,他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我牵的是我的未婚妻,关卿何事?”
    维拉被他这么一堵,心里有点苦,也有些委屈,“别说得你有多委屈似的,姑娘都带回家了,还想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呢?”
    顾容与一听这话,心里特别舒坦,却没有说任何辩解的话。两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如果这时候维拉侧过头来,准能看到笑得灿如骄阳的男人。
    他们往偏厅走去,程雨单独给他们弄了一桌,跟政要们隔得有些远,给足了他们胡闹的空间。
    当初肆意的孩子们已经出落得稳重俊秀,谦逊地游走在政要云集之地打官腔。这场婚礼的意义除了见证,还有叙旧。老将军们难得有了契机坐在一起回忆峥嵘岁月,忆苦思甜。孩子们正在老去,已不见当年的唾沫横飞,谈吐之间有了稳重。
    大家看到顾容与和维拉牵手进来,连眉毛都没抬,不该说的话绝对不多说一句。
    大家里肯定不包括回回,只是她刚想挺着个大肚子想来隔人,那边薛怀璧就偷偷给她挖了一小块香草冰激凌伸过来,忙坐稳,眼睛滴溜溜地转到一边在瞧江洛在干什么,看着他招呼四周的客人才放心地含了一口。如今她的饮食被控制得很厉害,与冰激凌等物体已失散多年。
    程雨是江洛的小姨,两人本不应该坐这,只是江洛体贴回回,怕她坐着不自在,才把人带到这儿来的。
    曲奕被拉到餐桌的另一头拼酒去了,把薛怀璧安排在了回回的旁边,顾容与坐了一个左拥右抱的位置,左手薛怀璧,右手祝维拉。
    维拉心里冷哼了几声,没怎么说话。
    薛怀璧右手碰了碰顾容与,下巴轻扬,笑得暧昧,凑过去低声说,“我当伴娘时你得给我大份儿红包。”
    “那么俗气?不如给你三个承诺可好?”
    独臂的杨过,与伤了手的顾容与。
    “大哥哥,你还真当你是杨过了。”薛怀璧扑哧一笑,“如果你能实现……”她的手无意识地在桌上点着,不知怎地想起前几日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心中感触,便低声念道,“吾生有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常健,三愿临老头,岁岁常相见。”
    维拉话听全了,心中一苦,拿起面前的酒就灌了下去。
    新郎一身黑色的礼服,在众多人中也显得卓尔不群,程雨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幸福地微笑,两人端着酒杯一桌一桌的敬过来。
    维拉看着程雨,这个如此个性的老师,被爱情磨去了很多棱角,看起来更像一个能过日子的人了。
    “你们俩口子当初就是离婚骗钱的吧?”敬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曲奕挤着眉头打趣儿。
    程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臭小子,都多大了嘴巴还那么欠,还是孤家寡人呢?什么时候也领个姑娘给我看看。”
    要是搁平时,他早就指着维拉,吊儿郎当地说那不就是我姑娘么,可今天思及顾容与在此,这话说出来倒是难听了。由是不回答,在那赔笑。
    郑思齐那一众人开始调戏新郎,说是我们小程老师被你欺负得不行,是老爷们儿就跟我们每个人干一杯。
    大伙儿跟着起哄,新郎是个爽快人,一个个敬了过去。虽然他喝的是白酒兑的水,但态度至少摆在那了。
    程雨看众人笑闹,也不阻止,之前敢这么闹新郎的还真没有,也算是一种乐趣吧。她侧头看维拉,这个姑娘至开始就在微笑,看着高兴,却笑不到心里了。
    程雨拿酒敬她,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做子慕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要在试图忘记他了,自私一次。生活已经告诉我,如果他不在了,这一切什么意义都没有。”
    维拉知道这样的话分量有多重,程雨敞开自己的伤口来告诫她,告诫她不要走她的老路。
    她总是在问自己,顾容与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重,往事告诉她,她视他如命。他融入她的骨血,把他当做另一个自己。
    她疼着他的疼,直到感觉不到疼。可是当薛怀璧站到他的身边,她才恍然大悟,感觉不到爱的爱,是有多爱。
    她总是把所有的东西自己扛起来,如同那些年的顾容与。将心比心,他又何尝不想帮她分担呢?
    维拉,你怎么就能忘了容与呢?
    程雨握住了维拉地手,再牵起了另一边顾容与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到了一起。
    “好姑娘,那么多年我不会看错的,你们是可以走一辈子的人,我希望我下一个参加的婚礼是你们的。”程雨笑,她今天是最美的新娘。“维拉,虽然你坚持了很久,可你至少该听听我的话,不因为我是你老师,而是因为你最像我。”
    维拉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了似的,在顾容与期盼的目光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容与食指一动,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维拉刚开始是小饮,喝到后来却是酩酊大醉。
    顾容与本欲阻止,可这是她这些年难得的宣泄,也就没有阻止。她喝一杯,他便陪着饮一杯。
    从来都没有喝醉过的维拉醉了,可他的神智还清明。她埋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说了很多平时都不会说的话。
    顾容与只听清了一句,她说——
    我总是觉得我做得决定是对的,可是时间已经把这个误会澄清。容与,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薛怀璧在一起。
    《帝京景物略》一书中这样描绘钓鱼台的景观:“堤柳四垂,水四面,一渚中央,渚置一榭,水置一舟,沙汀鸟闲,曲房如邃,藤花一架,水紫一方。”
    程雨给客人们预定了很多房间,顾容与把维拉带到了“五月榴花红似火”的十五号楼丹若园。夜已经很深了,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宫灯也都打开了。
    这一夜宫灯不再冰冷。
    维拉脸色潮红,眼睛微微眯着,明明已是洗尽铅华,却仍旧明艳得不可方物,两条藕似的手臂缠上了顾容与的脖子,她喃喃着,“我好累啊,容与,我真的很累。”
    顾容与碰起她的脸,强迫她跟他对视,维拉的眼睛在灯光下有一些迷离,迷离的背后又是几分清醒。
    “你舍不得我,对不对?”
    维拉侧着脑袋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再默默地垂入他的肩窝里。
    “我就知道……拉拉……”顾容与喃喃着,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内心深处久违的细腻感涌来,碎了一地的是柔和灯光。
    维拉依偎在顾容与的怀抱里,原本因他而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她的呼吸吐在了顾容与的脖子上,睫毛每隔须臾便会扫过。就像是一张欲罢不能地网,瞬间就对着她覆了下去。
    顾容与低哑地呻吟了一声,“拉拉……”话语未落,就低头擒住了她的唇,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一使劲儿,身子一侧,两人便先后往床上倒去。
    维拉的瞳孔放大,全身恍若雷击一般动弹不得,心里犹如一万匹奔跑的马儿在叫嚣,酒精冲击着她的大脑,闻着他身上魂牵梦萦的气息,突然间泪如泉涌,嘤咛一声,咬住了他伸进来的舌。
    两人的衣裤不知何时脱落,这一夜,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了她,他的思念到底有多深刻。
    如万花盛放,如万树凋零。
    已是初夏的季节,天亮得很早。生物钟准时把维拉叫醒的时候,她还没回过神来,可有如伤筋动骨的全身却提前告诉了她关于昨晚的记忆。
    她心中一恸,把自己紧紧地压入了枕头里。
    顾容与躺在她的身侧搂着她的腰,低沉的声音就在维拉耳边,任她眼睛闭得再紧也看得到光亮。
    “别告诉我是酒后乱性,我知道你没有醉。”
    他的宝宝不愿面对现实,他便亲着她的眼睛把她吻醒。
    维拉的眼睛睁开了,这样旖旎的时刻难免有些哀伤。
    “我一直随身带着,想着总有一天要给你亲自带上。”顾容与摊开手,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我问她要的,我知道它不在你手上。”
    未及维拉说话,顾容与就固执地抓住了她的手,把戒指往无名指套去。“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还能再叫我一声容与,这辈子就算死乞白赖的,我也陪定你了。”顾容与把维拉的手握在掌心里亲吻,“我爱你,维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因为子慕推开我?”
    他总是像一个一言不发,温良恭顺地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一回头,他就看着她笑。犹如做梦一样,她变得很高兴,总是不由自主地跳起舞来。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梦境,每天晚上把自己悄悄融入到里面,做着平日不敢想象的梦境。僵硬和陈腐盘踞在她清醒的时候,沉重的心情要承担的东西太多。
    她内心的路堵了,不情愿从一片荒芜中走过,即使他在前面也一样。
    以前爷爷总是说,维拉最像外婆了,那个为了信仰跟情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外婆。
    老人的眼光总是最睿智的,爷爷走后的这些年,最能理解她的居然是家里的李妈。她总说,维拉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维拉才是叶兰带大的孩子。
    “我的世界总是没有人的声音,以前在基地,我看到很多动物从林道里走过,有鹿,有貂,也有蛇,可一直没有你。后来我回到家里来,我每天面对着你们家的方向,可每次门起门落还是没有你。我不是一个足够好的情人,怀璧说这样的我就像冷宫里的嫔妃,在等着你心血来潮的一次临幸。”
    “怀璧,是谁?”
    顾容与失笑,“好像还没有跟你正式介绍过怀璧,她是我姑姑顾琳玉的女儿,我的表妹。她说她的妈妈……欺负了你的妈妈,她要把我带到你的身边。她说不准我告诉你,这事儿让她自己来说。如果下次她告诉了你,你记得一定要很惊讶,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多么幸运……维拉连忙低头,让泪水滴落枕头里消失不见。想起之前种种,愧疚而感动。
    “若不是她,我未必能走到你的身边。”顾容与收紧了手臂,把维拉紧紧搂入了怀里,“如果你真想为子慕做些什么,就让我陪你一起去找她吧。不要再一个人努力了,我调回B市了,难得找到了双全法,能不能别让我在辜负你?”
    他的一生终于有一次为了她而含泪认输。
    “奶奶总说我不会哄女孩子,可对我来说,承担、照顾、责任、等待,它们每一个都比空口许诺要来得有用得多。我这段时间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说得少了,你就觉得我无所谓,你就不知道我比原来更爱你?”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
    “我总在是想,是不是我还不够努力,是不是你需要更直接的表达,抑郁抓狂与卑躬屈膝,只要这个有用,即便是稍纵即逝,我也会不惜一切的换回我们的爱情。”
    维拉从未见过如此低声下气的顾容与,她曾想过,于子慕,若遇不见,等不见,望不见,便释怀了同他的这场奈何禅,便当了这情深缘浅。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无论她走得多远,回来得有多晚,总有一盏灯为她点亮,总有一个人为她衷肠,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就叫做家。
    “房子是你买的?”维拉卧在他的胸膛上,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
    “嗯,怕太直接你不会要,就用了奕子的名义。”
    “为什么?”
    “知道你不喜回家,又不舍得你住酒店,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我们有一个家。”
    太多太多的刁难调侃,自听到此话的时候化整为零。
    家。
    我们的家。
    “上来吧,亲爱的白雪公主,我甘愿匍匐在你脚下。”
    “不管我有多沉重,不管路有多冗长?”
    “嗯。”
    “不因为我是公主,只因为我是我?”
    “嗯。”
    这都是你什么时候许下的诺言了?容与,我都忘了,好像,有十年了吧。
    可是我们蹉跎的,我却不记得有多少年了。
    这些年我念了好多的古兰经,后来又念佛经,我想找到一种真正让我静下来的书籍,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如今才发现,你是我念不完的一本书。
    后来维拉又睡着了,这几年她的睡眠不会比顾容与的好。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所幸醒来时他还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很足,本来打算发两章的现在全粘上去了……那啥……没几章了别霸王了好不/(ㄒoㄒ)/~~
    114、抓奸在床
    近来维拉欣慰的一件事莫过于曲奕的升职了,他做出了不小的政绩,正值上头考核,出不得一点差错。维拉的洁身自好在圈子里口碑不小,再加上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跟公众挑明,平素行事低调,维拉作为曲奕女朋友的那事儿,已经很少被人提起。
    维拉知道,这是曲奕难得的机会,自己不能再耽误他,行事愈发的低调小心,推掉了近期所有的通告,陪着曲奕跑饭局。
    这个节骨眼上,找子慕的事情就耽搁了一些日子。维拉分得起轻重缓急,曲奕为了她牺牲太多。
    曲奕不经灌,经常是没多久就被放倒了,维拉帮他挡了不少酒,然后看他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心想,是该给这娃找个女人了。
    或许下次,可以让别人来陪他?
    维拉把曲奕搀出来,顾容与的车已经在外头等了很长时间了。看维拉有些吃力,赶紧把车开了过去,两人一起把曲奕弄上了车。
    两人的复合非常低调,甚至连家长都没有惊动。
    顾容与在去国防大学之前可以算是一个无业游民,生活只围绕着一个人。维拉有意要疏远娱乐圈,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假期。
    车开到了大院里,两人先把曲奕送回了家,然后再送维拉回苏家。
    大灯泡不在,两人随意好多。顾容与摩挲着维拉的手指,嘴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维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好好开车。”
    “没事儿,撞不死人。”
    维拉腹诽,这车速就比步行快了一些,当然撞不死。心中却有些甜蜜,知道他是为了两人多一些时间相处。
    就几步路,再慢的车速也很快到了。
    两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顾容与才不舍地走下车,走到另一边为她开了车门。
    他帮她解开安全带,在她的唇角上印下一个吻,“早点休息。”
    维拉面红耳赤地下车,往家门口走去。她回头看了看顾容与,他正站在车灯前微笑地看着她,维拉赶紧回过头来。
    心里在盘算,要不要回去抱抱他?
    看在……看在什么份上呢?好吧看在他在外头等她等到那么晚。
    维拉下定决心,回头,冲刺,差一步就钻他怀里的时候诡异地停了下来。
    顾容与本来笑等佳人入怀呢,他手臂都张开了,她突然又停了下来,霎时间两人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维拉朝顾容与身后点了点头,镇定地问,“奶奶……奶奶好!”
    顾容与摸摸鼻子,回头,自家奶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神情淡淡,不辨喜怒。
    “奶奶,那么晚了您出来干什么?”
    顾奶奶现编了一个——“给怀璧买酸奶。”
    “……下次您要买什么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给您带回来就成。”顾容与表现出一片孝心。
    维拉站在那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么多人之中,她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就是顾奶奶了。
    “我先回去给小拓补习功课了,奶奶晚安……”
    说完,维拉没敢看顾奶奶脸色,赶紧回头往家里跑去。
    “容与,你跟奶奶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顾容与笑,“奶奶,您不是看见了么,您的孙媳儿回来了。”
    “真定了?”
    顾容与走过去揽住了***肩膀,“嗯,她想明白了,您呢?”
    回到家,家里人都很齐,难得那么晚都没睡,聚一起训斥苏拓呢。
    维拉凑过去一问,原来是聚众斗殴,也赶紧板着脸教训了他几句。
    “姐姐你瞪我干嘛啊,咱们这叫传承,还记得我小时候……”
    一只手打断,“爸,男孩子青春期热血沸腾是常态,我看小拓品行优良着呢,像我,这基因哪能差啊。”
    维拉已经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好现象!家里人听得面面相觑,转移了重点,苏拓这个也不算是大事儿了。
    他们都不知道她跟顾容与和好的事儿,也没敢问,怕一说错什么这孩子又不回家了。只有精得跟个贼似的苏拓笑得意味深长。
    “姐,最近心情不错啊。”
    维拉见弟弟看她的眼神瘆得慌,警告了一番,“是不错,所以你别胡乱点火,仔细引火烧身。”
    “待会儿我找你补习去。”说完,腆着脸跟苏志国邀功,“爸,你看我多勤恳地耕耘啊。我脑子里都想着学习这档子事儿呢,今天真是个意外,都是东区那帮小子挑衅在先。”
    “哼。”苏志国一个字概括。这孩子从小就会讨巧卖乖,被大伙儿惯得从小毛病挺多,本来今天揪了个错,想一笔笔跟他算清楚,无奈孩子他姐回来了。
    “谁有空给你补习。”维拉拧他,“我回房洗洗睡,被灌一晚上白的了。”
    说着,不理会众人目光,淡定地走了上去。
    “爸,您是没看见,那帮小子多不要脸啊,还有人带了铁榔头,我一拳就把他给打趴下了。哼,也不看看我爸我妈我姐是谁,我从小……”
    “你还有完没完了!”苏志国大吼,“给你几分颜色就刷漆了是吧?”
    维拉听着楼下的世界大战,突然地就笑出来了。岁月辞旧迎新的时候,还是保留了不少东西嘛。
    维拉洗完澡还没躺下呢,没脸没皮的苏拓就推门进来了。
    使劲白了他一眼,还该擦乳液擦乳液。
    那厢蹭过来,“姐,为悦己者容呢?”
    这小子眼真毒,维拉不接茬儿,假装看不见他。
    “有一个经典款的变形金刚……”
    维拉冷笑,转身,弯腰,一把抄起某打劫的给过肩摔了。
    苏拓顺势在床上滚了一圈儿,手撑起脑袋,“维拉姐姐,身手不赖啊。”
    维拉居高临下地看他,“我发现你长大了啊,都敢要挟我了。”
    苏拓笑嘻嘻地一手揽过她,窝她怀里撒娇,“那也得您给我要挟的条件呀,维拉姐姐,欢迎回家。”
    维拉揉揉他的乱发,角色岁月真的挺神奇的,这孩子都快比她高了,好像不久前还抱着她的小腿哭呢。
    那张肉嘟嘟的脸现在棱角分明,维拉感叹,长残了。
    “别不说话呀?你要不给我我问我容与哥要去。”苏拓看她,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
    他一晚上旁敲侧击终于问到了重点,维拉是老狐狸了,这点小伎俩她还不为所动,“随你,正好不用我付钱。”
    “你不心疼他的钱吗?我容与哥为了给你买房子把啥都搭进……”话没说完,维拉一把提溜起孩子耳朵。
    “谁告诉你的?”
    苏拓歪脑袋,“哈哈,打死你我都不会出卖我曲奕哥。”
    维拉扑哧一笑,“你就跟他坏吧。”
    苏拓挣开她的手,扎她怀里,“只要姐姐你好,我多坏都行。这样多好啊姐姐,咱们快快乐乐地活着,等我放暑假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子慕姐姐。像以前去丰宁坝上那样,我们肯定可以把她带回来的。”
    那是他还被她抱在怀里,现在俨然能为她遮风挡雨了。
    “好。”好孩子。
    这还没煽情完,顾容与的短信就发了过来,苏拓眼疾手快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欠身去摸索手机,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维拉刚反应过来,苏拓已经打开了收件箱,大声念道——“过来!”
    维拉脱好鞋拿在手上,点头,“不用你喊,我现在就过去收拾你!什么时候学会乱翻人隐私了!”
    苏拓感觉到那鞋子散发出来的杀气,赶紧把尚方宝剑凑到她面前,“别,是我容与哥叫你过去你赶紧去今晚我们不会替你等门这段时间贼多你走了我就锁门了你可千万别中途回来大家都在睡觉呢没人能给你开门你就那啥陪我容与哥一晚。”
    苏拓把气接回来后连忙往外跑,边跑边说,“姐你去吧,我不会告诉大人的!”
    “不告诉我什么?”苏志国严肃脸站后面。
    苏拓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不告诉您我维拉姐今晚要上顾家去。”
    维拉电话拨了过去,语气淡淡,嘴却笑开了花,“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顾容与闷笑,“我可以说我想你了吗?”
    果然是个大闷骚,维拉哼哼两声。
    “过来,我给你等门,爷爷奶奶和勤务兵都睡了。”
    “怀璧呢?”那孩子精着呢。
    “还在外面,一般她两点才会回家。”
    “……”
    “早点过来,我等你。”
    维拉沉吟半晌,拿了包包就往外跑。
    顾容与看到她的时候还蛮冷静,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屋里走,门一关上就禽兽了。
    他把她压在门上,急切的寻找她的嘴唇,维拉启唇,湿滑的舌跟他的缠绕在一起。她的回应似乎给了顾容与很大的鼓励,他的四肢缠了上去,托住她的身体将他们更紧密的嵌在一起。维拉也弓起身子往他的身上贴,手臂跟蔓藤一样攀上了他的脖子。
    顾容与听见她低声呻吟,再也忍不住,右手搭在绕过她的肩膀,左手一使力,就把维拉抱了起来。维拉怕他又拉上右手,双腿连忙缠上了他的腰,整个人跟树袋熊一样攀在了他的身上。
    顾容与的薄唇勾了起来,两人倒在了床上。他深情地看着她,从额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吻过去。
    维拉的衣衫半褪,面红耳赤。上次还有醉酒做借口,这一次呢?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你还有心思想别的?”顾容与在她胸前咬了一口。
    “你……别把我身上弄出印子,我现在还是公众人物。”
    “我就弄。”顾容与突然孩子气起来,在她的脖子上奉送了一个草莓,维拉哭笑不得长口就咬他。
    顾容与还没来得及呼痛,门锁就奇异地响了起来。
    被子已经被他们踢到了床底,顾容与眼疾手快地把露了大半身的维拉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刚刚遮好,顾奶奶就出现在了门口。
    刚才两人太动情,门忘了反锁。
    115、台阶
    维拉顾容与穿戴整齐地坐在顾家客厅的时候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两家的大人一个不少能来的全来了。只有薛怀璧一个没到,这孩子最近都看不到人影儿。
    总的气氛有一些尴尬,尴尬之余还有一些兴奋。这俩孩子耽误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顾爷爷平时十分严肃,如今居然顾不得礼仪,眼睛笑得都眯了,这事儿虽然不大光彩,但比起俩孩子的幸福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苏志国的脸色就有些黑了,这完全的地点的问题,如果发生在自家,他会把顾容与打出去。但是发生在顾家就不一样了,维拉跑过来怎么也有了一些自荐枕席的意味。失去了优先话语权,只能坐在那儿干瞪眼。
    另一个笑得比顾爷爷开心的就是苏拓了,维拉认为这孩子从头到尾都参了一脚,通敌叛国,两面三刀,卖祖求荣……
    向彤的心思有些微妙,虽然十分希望俩孩子和好,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海晴就基本全剩尴尬了,两家都是正经的人家,在没有结婚的前提先弄出这事儿。虽然她乐见其成,但是也觉得换一种情景会更好……
    而顾奶奶一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维拉拿不准她在想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顾奶奶看着维拉,这个孩子她从十五岁看到二十五岁,从怜悯到疼惜到感动到理解再到失望。几个小时前刚刚见到两个孩子在一起,那时,翻来覆去想了好久都没睡着。维拉确实是个好孩子,可她那时的不分轻重差点儿没凉了她的心。
    老头子被她闹的也睡不着,烦躁地问,“又在琢磨什么呢?”
    “你觉得维拉这个孩子怎么样?”
    “你又要参合什么了?人家怎么样有你什么事儿,你倒是看看除了她,你孙子还会娶谁。别乱下绊子,孩子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海晴跟她说算了,就当是还了琳玉的人情,可感情的事儿,如此拿来对等抵消,怎么看怎么不明智。
    顾爷爷拍了拍老伴儿的手,“心和者仁,仁者包容万物。原谅孩子一次,人都有做错的时候,如果你真想惩罚她,让她用她的一辈子来还吧。”
    顾奶奶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年纪大了,不想再苛求什么。这些年维拉给自己的惩罚也够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可怜的孩子。
    何况,俩孩子的情深意重始终毋庸质疑
    明天,让孩子过来吃个饭?
    想明白了,就睡着了。可这还没躺下多久,苏家那个欢脱的孩子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我家姐姐在奶奶您家呢,您要是想让她给你做媳妇儿,您去隔壁敲个门就成。
    这帮孩子个个是人精。
    维拉的手一直捂脖子上就没好意思放下来,某人附送的草莓项链太闪,她的脸皮太薄。顾容与坐在她的身旁搂着她的腰,她挣脱了几遍,无果,故放弃。
    顾容与也一直在苦恼要不要先声夺人说些什么,道歉?不合适,要不是维拉榆木脑子转不过来,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求婚?好像也不合适,弄得专门是为了负责而那啥似的。一没说对话就弄巧成拙了,他现在的站位岌岌可危。
    最后还是顾奶奶出是出声了,她问维拉,“这次真的想清楚了?”
    维拉的手放了下来,端着了仪态,对着顾奶奶鞠了一躬,“奶奶,我想清楚了。我给容与……当媳妇儿,不会再离开了。”
    顾容与听见她亲口说出来,心里一酸,恨不得当场把她抱紧怀里。
    顾奶奶再一次拿出了镯子,叹了口气,柔声说,“如果你再把它弄丢,它就不会是你的了。维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虽然原谅,但也要恩威并施。
    维拉郑重地点点头,她之前把镯子弄丢了,可是转了一圈儿,还是回到了她的掌心里。
    “这次,你帮我戴上。”维拉看着顾容与的眼睛,把镯子塞到他的手心里,“今生今世,我只做你的妻。”
    “好。”顾容与心中一动,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把镯子套进了她的手腕里。
    这个镯子,不仅戴在了手上,也戴在了心上。
    “定好日子了吗?”顾爷爷开口问。
    维拉和容与默默地对视了一番,容与没有说话,但那并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一种尊重。无论维拉的决定是什么,只要她不推开他,什么都无所谓。
    维拉沉吟了一会儿,触到了容与手心的汗水,微微一笑,“就在今年冬天,具体听爷爷***。”
    “是子慕嫁给容与还是维拉?”苏志国皱眉了,并不是苏志国给两人下绊子,但实在有些事情需要弄明白。
    维拉展颜一笑,“是维拉,子慕会是我们的伴娘。”
    见孩子说得笃定,大人却面面相觑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子慕找不回来了,两人这事儿可能还有很多波折。
    “我跟容与一起去找子慕,子慕还在,我感觉得到的。”
    苏志国什么都没说,拍了拍维拉的肩膀。
    他们选择了在孩子面前避而不谈,这乱成一团的事儿就让大人们去操心吧。而他们,只需要幸福就好。
    维拉想起一句话——“最美的你不是生如夏花,而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波澜不惊。”她见到子慕的时候,想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子慕站在小河边歪着脑袋看她,眼睛纯净得无与伦比。
    她说,“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他没有在骗我。”子慕笑了,眼睛眯眯的样子。
    维拉的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她想过很多次,见到子慕要说些什么,对不起抑或是我想你,可现在她发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被深深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子慕走过来把她揽进了怀里,“我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现在我过得很好,你不要自责。”
    已经是夏天了,子慕所居住的木屋前开满了格桑花,这个地方在拉萨的上游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从拉萨开车过来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
    收留子慕的一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家的爷爷行医,藏族医术的神秘犹如苗族的蛊一般,让人赞叹不已却又无从得解。
    这般再世的恩泽子慕愿倾尽一生报答。
    这家人行事质朴而真诚,独子叫多吉,跟子慕一样大。他们没有出过远门,上回穿过了拉萨城走亲戚,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多吉长得并不帅气,但却有这个高原上男子独有的品质,简朴、单纯、坚韧。一起吃饭的时候,多吉会细心地给子慕布菜。子慕似乎已经早已习惯这样的对待,她笑着点头,然后给他们每个人都夹了些菜,独独漏了海欧。
    海欧的到来却是让她乱了阵脚,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这里的生活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平淡谦和的女子,她会做饭,会做酥油酒,可以把青稞炒得非常好吃。
    子慕执意不走,她对海欧总是避而不见。
    维拉看着席上沉默的海欧与巧笑嫣然的子慕,胸口闷得像堵了一块大石。
    海欧说,子慕不走,他就不走。第二天找人拉来了材料,就闷声不响地在他们家的旁边盖起了活动板房。
    卖材料的师傅说,他们人工费的并不贵,而且不必管饭,两三天就可盖好,花钱省力还省时间。
    海欧似乎有些自嘲,“我现在的什么的没有,就是时间多,可以陪她耗。”
    子慕对于这两年的事情总是避而不谈,好像她不仅忘记了最初的记忆,也忘了这两年的事儿一样。
    维拉跟顾容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
    顾容与轻声说,“可能他们的爱情还需要打磨。给子慕一些时间,她需要看清楚自己的心。”
    命运有着奇异的活力,总会把他们的爱情变得弥足珍贵。
    子慕没有打算跟他们回去,她说,她已经习惯了静静地看一座山,舍不得这样的宁静。
    子慕帮维拉收拾着包袱,神情坦然,维拉拉着她的手问,“真的不跟我们回去了吗?”
    “嗯。”
    “海欧怎么办?”
    子慕头低低的,许久才说了一句,“随他吧。”
    维拉揉了揉子慕的脑袋,没有说什么。将来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两个月前,我跟容与和好了。”维拉转动着手中的戒指,这几年工作辛苦,手指变粗变糙。顾容与在把戒指给她之前偷偷地去改大了,戒指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不变的是陪她到老的心。
    维拉低头笑,看着子慕深如水的眼睛,继续说道,“从小到大都是,我做的决定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只要我觉得是对的,我就会去做。”
    “容与对我很好,可我对他却不够好。”维拉望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一个好姑娘,我也会有我的心思。我想一辈子无私,为你为姥姥为妈妈也为祖国,圣母久了,生活总是没有来由的累。我仗着容与喜欢我,包容我,我把他欺负得不行。这几个月,容与每天都会给我发邮件,他能说的无非是北京的天气、晚餐,有时候是一段能对应我心情的心经,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等得有多难过。那时候我在想,哪怕他强硬一次,我就跟他回家了。因为我跟他之间的问题只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总在说服自己,放过容与,也顺便放过自己。
    “后来,怀璧来了,我曾以为这个姑娘是跟曲奕容与联合起来气我的。怀璧约我一起逛街,我才发现我小瞧了这个女孩儿,她很善于用最浅显的事情来掩盖最深的心思。她有意要让我误会她跟容与的关系,给我原本并不坚定的心思加了一层危机感。她找到了海欧,她拜托海欧,让他告诉我,这样交换的而来的东西,即使是你回来了,也会受之有愧的。这句话换了谁说我都听不进去,除了海欧。
    “我从未见过这么精明的女孩子,她跟我说,如果我需要台阶,那么她来给我。跟容与……好了后,我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你不在了,我不能独自幸福,我总是独自面对未来,这次我想跟他一起走。对你有愧,我们就一起来找你。补偿有很多种方式,关键是我们在一起。你看,老天是对我不薄的,我拉着他的手,找到了你。
    “子慕,我想明白了,你呢?”
    补偿有很多种方式,关键是我们在一起。
    子慕毫不意外维拉看出了她的心思,因为她在走着她走过的路。
    子慕沉吟半晌,才缓缓地说了一句,“再给我一些时间。”
    回到B市之后,维拉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退出娱乐圈,正如顾容与所说,即便子慕回来了,经过了大起大落,怎么还可能再回到那个圈子里去?
    媒体问及她跟曲奕是否好事将近时,维拉笑着撇清了,说两人是发小儿,平时走得比较近,让大家误会了。还打趣着说,如果对得上眼,两人早成了,哪会等到现在。
    唐朵朵作为子慕的助理,本来十分盼着她走的,可是当维拉要离开了,她的心情却有一些失落了。
    她走么,是应该的,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可是,她仿佛又是属于这个舞台的,她用整个生命在演戏。她对她的宽大与包容,几乎无出其右。
    唐朵朵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她说一声抱歉,可是当她看到她一步步地走向她此生的挚爱,才感觉到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唐朵朵有些失落,为她没有走近她的心。
    “喂,你们结婚的时候会请我吧?”唐朵朵叫住了维拉。
    维拉回头,笑道,“当然,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八月中旬,顾容与就要去国防大学进修了,为了方便住行,常常到维拉的房子小住。
    顾家可以容忍他偶尔的夜不归宿,或者说欢迎……苏家就不大欢喜了,苏志国老爱打听维拉做了什么,晚上在哪儿留宿,上串下跳地没少挨向彤数落。
    维拉现在也是无业游民,子慕不回来,她就无法回归她的军籍。整日呆在家里抓耳挠腮的也没个人调戏,时常在两个家之间游走,有时候还会去顾家陪顾奶奶说说话,她在尽最大的努力,捂暖顾***心。
    后来维拉才发现自己是挺没骨气的一个人,某人抱怨家离得远,食堂的饭难吃,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那个写着她名字的房产做起饭来。吃着吃着,某人就登堂入室了。
    “拉拉,把阳台那毛巾给我拿一下。赶紧的,不然我用你的了啊。”
    维拉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两下门,“顾容与,你不故意拉下点东西能死不能?”
    这厮最近开始把自己的东西一点儿一点儿地往里搬,不仅自己搬,有时候还会耍些小心眼让维拉给他去买。胡子刮到一半,水洒了,让维拉下楼给他买。用一次性牙刷故意把柄刷断了,抱怨质量不好,让维拉给他买好的,维拉不去,就威胁她说那就用她的牙刷。最可气的是,在她这儿洗了澡就迅速地把衣服给洗了,美其名曰不想给她添麻烦,然后光天化日下就围着一条浴巾在家里四处走。维拉拿他没办法,认命地给他买起衣服来。现在阳台上晾的有一大半都是他的衣服。天气热,顾容与一天换两套,没得换了就把卡给维拉,深情款款地跟她说刷吧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是你买的我都爱穿。
    维拉看着满屋子他的东西,控诉他鹊占鸠巢的时候,顾容与就把这些事儿提出来了,说这不是你为了让我留下来专门去给我买的么。
    维拉常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很多次都吼着要退货。这货绝对不是顾容与,她男人可是一个温润的玉人的。
    这种疑惑一直维持到他们家顾西礼和顾西赞四岁,那年,俩孩子挑了一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维拉才惊觉俩死孩子不是基因突变,而是顺顺当当地继承了顾容与的基因。
    顾容与背了二十年的包袱终于放下,现在更像一个有情绪的人了。
    维拉板着脸给顾容与去把毛巾递过去,门“唰”地开了一半,某人连人带毛巾被拉了进去。
    然后……嗯嗯啊啊儿童不宜。
    子慕经常会给家里打电话,她不让父母去看她,如果父母真的去了,打乱的还有那个远山深处人家的平静。
    向彤和苏志国不放心,沿着维拉给的路线偷偷地过去看过她。她的生活很宁静,她的身后总跟着一个海欧。
    苏志国总有一种女大不由爹的感觉,也终究生出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感慨。这些孩子从小主意就大,给他们些时间,他只需要看着她们幸福就好。
    接到海欧电话的时候,维拉正在给容与做饭,在屏幕上看到是海欧打过来的还有些诧异,她跟海欧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平日很少联系。
    电话接起,那边是海欧低沉的嗓音,“帮帮我,给她一个道德出口,让她回家吧。”
    海欧自小高傲,从未跟人低声下气地说过这样的话,即便子慕失踪的时候也是,腰板挺得很直,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现在他终于放下了架子来求她,只要子慕能回去,他什么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结局……昨天有事儿没跟大家请假真是不好意思……谢谢姑娘们在文下的质疑,让我再重新回过头来审视与修改……尤其谢谢凝思,谢谢/(ㄒoㄒ)/~~
    116、大结局
    维拉不知道子慕想清楚没有,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动摇了。如海欧所说,她只要给她一个台阶,让她有一个理由顺理成章的回来。
    维拉拉了他俩一把,子慕回来了,去军部交代清楚了这几年的事情,维拉的军籍还了回来,两人终于各归各位。
    维拉把子慕的各种证件一股脑地塞还给她,里面还有一张卡,是她作为子慕这两年来所有的收入。
    子慕变得很沉默,她全数接了过去,并没有翻阅。
    维拉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害怕走弯路,就怕你不敢走,停滞不前。”走过了弯路才会幡然醒悟,醒悟幸福原来就在左手边。
    关于他们俩的事儿,维拉并没有多问,要怎么留住子慕,就是海欧的事儿了。他们只能默默地看着,耐心地等待这段爱情变成美好的姻缘。
    正了身份,各种事情接踵而来。首先是工作问题,再不找工作,俩人下个月就得出去喝西北风了。顾容与在进修期间,津贴很少,全用来供房子了。而维拉在大学之前存的钱早已捐给了山区里的孩子,剩下这几年在娱乐圈赚的都还给子慕了。
    顾容与为她的去处跟她讨论了很久,这两年顾容与都不会在军营里,不大放心维拉一个人回去,最后两人折了个中,让她到军科院去做研究。计算机也算是维拉的老本行了,上手起来比较快,关键是,她又是军人了。
    拿到了久违的军官证,维拉摩挲着上面的名字,把它放到了书房的橱窗里,跟顾容与的摆在一起。
    这是真正由信仰拼接成的身份,以后再也不会弄丢。
    她的军旅路程惊艳了时光。
    军人总有一种情感在无形中流动,沉缓而冷静。他经常会成为人最大的依靠,这个身份对维拉来说,或许比爱情拥有着更为悠久的魅力。
    所以给孩子这样的信仰并不是不好,维拉手中随意地握着一支笔,歪头想,是应该把这份情怀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
    仿佛为了应允她的所思所想,十二月临近,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暖冬。
    陪着他在寒冬腊月里盛开的梅,万花凋零的时候也在开放,这一次开得尤其艳。
    维拉看着名单上的一溜儿名字,多数在电视上听到过,可人都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他们要成为她婚礼的宾客。她拉着顾容与一起写请帖,没有假手于人。
    回回三个多月前生了一个女儿,正在无止尽地休产假。经常会抱着孩子过来巡视一番,结婚么,这事儿她有经验。
    维拉抱着粉嫩嫩的江槑槑,软得心都化了。江槑槑的大号比较文艺,据说是江爷爷取的,她没大记得住,回回取的小名大伙儿都记得蛮牢。当初回回为了找四个口的两个字耗尽心力,常常爱津津乐道地给维拉说她取名抗争的那一段,还兴致高昂地说要给顾家的宝宝取名儿。
    像槑槑这种?维拉头摇得厉害,这种毁人前程的事儿维拉敬谢不敏,说孩子的名字肯定是让他太爷爷取。原因有几个,首先就是容与的名字不是他取的,顾爷爷一直都挺遗憾。其次,维拉觉得自己取不出一个比“容与”更好的名字了。
    大姐知道维拉要结婚,请了好几天的假就飞过来帮着准备。这次难得的,宿舍的八个人都来齐了。大家订婚的订婚,结婚的结婚,竟是王兰陵落在了后头。喜欢过顾容与的人,眼光又怎么会低呢。
    她拥抱了维拉,说她以为他们俩再也不可能了,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王兰陵说不要遗憾浪费了那么好的时光,这段时光会把执念变得很长很长。
    很珍贵的一番话,维拉静静地点头接受,握着她的手,给予她相同的祝福。
    维拉还拜托勤务兵给原在新疆的朋友送了几张机票,她始终记得在远山深处还有一个家。她的朋友们早已儿女成群,不变的是许久不见的思念。
    阿曼没有来,他托比亚给她送去最美好的祝福。他说——知道是顾容与,他就放心了。虽然见不得她最美的样子会遗憾,但他更希望留在他脑海里的,是维拉最初的映像。
    大婚前夕,众人去烈士陵园拜祭远去的亲人,告诉他们,以后要跟她生活在一起的是她此生的挚爱。
    薛怀璧看着墓前妈妈的名字许久都没有说话,然后缓步地走到祝闵柔的墓前,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这份恩情他们无以为报,她只能尽自己之力,把顾容与重新带回维拉身边。
    苏志国终是给祝闵柔重新立了碑,她是他的温柔岁月,她也永是他们苏家的媳。
    十二月十日,他们举行了婚礼,当日,大雪纷飞。
    主婚人是程老爷子,极其德高望重。他听程雨提起过两人,感叹得厉害。程雨的事儿他没少操心,自然知道两个人绕了一圈还能牵手有多难得。收到顾家的邀请,连考虑都不必,说是能见证这对新人,也是一种福气。
    那天子慕陪着维拉在化妆间化妆,化妆师笑着跟她说,“我一直很爱看你演的电视剧,你演得很好,待会儿结束了,可以给我签个名不?”
    子慕愣了一会儿才知道那人虽是跟自己说话,但是话里的人说的却是维拉。她紧紧地握住了维拉的手,不是吃醋,是感激。
    子慕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多出来的那张卡,这钱子慕没要,趁着他们大婚之际又送了回来。
    维拉的心意,早已无价。
    维拉的伴娘有俩,子慕和怀璧,回回虽然没有当伴娘,但也恨不得贴在她们身边。
    怀璧很得回回的心,两人玩得极好。回回经常心啊肝啊地叫,还打了主意要怀璧留下来。把大院的人看了一遍,本来想配给她家大伯的江磊,后来好像发现曲奕更合适。抓耳挠腮找不到方向,想着等维拉这事儿完了再来操心她的事儿。
    回回和怀璧都是胡闹的人,看维拉新娘和子慕伴娘长得一模一样,联手想耍顾容与一把,把无奈的两人换了装束。
    维拉子慕两人的心思,一个不可说,一个心知肚明。
    化妆师摄影师都急得不行,没有人的婚礼会这样胡闹的,何况这场婚礼非比寻常,外面的宾客,任一人,谁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是俩伴娘好像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连主角儿都陪着一块胡闹,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婚礼是中西结合,化妆后两个新人就要一起去宴会厅了。
    薛怀璧急急地跑去找顾容与,说是新娘子那出了点儿差错,让他先行去宴会厅候着,她们稍后就到。
    顾容与哪能依啊,“我等她。”
    “等什么等,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薛怀璧言之凿凿,“在宴会厅的大门打开的时候,万道光芒从背后倾泻而来。那是一个女孩子这辈子最美最惊艳最重要的一刻,再说了,她还想给你一个欣喜呢。”
    顾容与狐疑地看着薛怀璧,“真的?”
    “真的。”薛怀璧严肃脸,“容与哥你不相信谁都不能不相信我啊,要是我把你新娘子弄没了,不等我妈杀过来,我先自刎了。”
    得到了伴娘的保证,顾容与带着他那俩伴郎曲奕海欧先行去了宴会厅。就连江洛都被回回一个劲儿地往外推,江洛意料到这事儿得出岔儿,还专门打电话警告了回回不能玩过头。
    不过几人没离开多久江洛又跑回来了,因为维拉奇迹般地发现好像回回又怀孕了,得到在场的中医初步确认后给江洛打了电话。
    江洛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带人上医院去,后来一查,果然……虽然这个速度虽然有些丢人,咳咳,但是还是很让人兴奋啊!
    顾容与穿着07式军官礼服站在宴会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在后悔不应该听薛怀璧的一个人先过来,现在心里可是火急火燎的。
    曲奕自动请缨去找人,还没走几步,薛怀璧的脑袋就探了出来,告诉他们新娘子来了,主持人可以开始暖场了。
    顾容与唇微微上挑,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温柔地看向缓缓打开的门。新娘子穿着一袭雪白的婚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散下的裙摆好似碎了一地的月光,独特的面纱隐隐约约地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笑意十足。
    顾容与跟海欧心里同时骂了一句娘,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顾容与肯定一把揪过薛怀璧狠狠地给她几下。平时胡闹也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一点判断力都没有的吗!
    子慕挽着苏志国的手慢慢地朝新郎官走去,顾容与站在那,无奈到极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之前,不敢接招儿。
    苏志国终于有了嫁女儿的喜气,走得笔挺笔挺的。只是不知道挽着他的人是子慕,不然还得被这群死孩子气死。
    薛怀璧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海欧的身后直接给了他一脚,心想这人都看出来了还不上去接着,等着子慕嫁顾容与呢?
    薛狐狸比回回想得都远,回回就想玩玩儿,她还想推子慕一把呢。
    海欧恍然,抱拳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就越过新郎,直接牵起了子慕的手,去迎接这一场意料之外的婚礼。
    子慕看着海欧走过来,变了脸色,僵在那儿没动,整个宴会厅的客人也都愕然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儿?
    海欧朝苏志国俊朗一笑,“爸,请您放心地把子慕的手交给我,这辈子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再也不会把她弄丢了。”
    子慕咬唇,看着海欧都要咧到耳根的嘴,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无奈。
    苏志国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事儿,那种打落牙齿混血吞又夹杂着另一种欢天喜地的雀跃心情是怎么回事……
    顾容与站在一旁,四处找薛怀璧的脖子掐。真想跟她咆哮一番——你海欧哥不容易,难道我就简单了吗!!!
    顾容与扶额站在一边,心情down到了谷底。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催的新郎了。无端地被人占用了婚礼,还得笑着站在哪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一阵悠扬地婚礼交响乐响起,他们应该在交换戒指了吧,海欧那个王八蛋应该用的是他买给维拉的戒指。顾容与闭上了眼睛,心里有着巨大的失落感,真想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这种事儿也让他摊上。
    想着,一双凉凉的小手就滑进了他的掌心里,顾容与心中一震,抬头,巨大的惊喜涌来。
    “顾先生,久违了。”维拉握住了顾容与的手,脸上是一种委婉的感叹。
    刚刚的声响,是她穿着跟他相配的军礼服挽着苏拓向他走来,他居然错过了那么美的一刻!
    这场缤纷的盛宴终于如期而至。她穿着人世间绝美的颜色,站在红地毯上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每走一步都是一个回忆,后面盛开着他们莺歌燕舞的青春。
    顾容与站起身,把失而复得的新娘拥紧怀里,声音有些沙哑,“顾太太,请多指教。”
    旁人发出善意的微笑,薛怀璧悄悄地把戒指塞到他的手里,“去吧,容与哥。”
    一念之慈,万物皆善。
    顾容与握紧了维拉的手,两个绿色的背影带着军人钢铁一般的坚定走向了属于他们的未来。
    或许,这才是最适合他们婚礼的颜色。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哎,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
    嘉宾席给予了他们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是属于两对佳人最难忘的夜。
    这是也生命赋予他们最好的礼物。
    多年过去,茶余饭后人们还总爱说起那一场婚礼,一样笑得明艳的新娘,一样俊朗飞扬的新郎。
    高高的梧桐下,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着一本语文书,皱着眉头在苦背《致橡树》。少年的声音清晰,却有点儿倦怠,或许还要十年,才能读得懂这首诗。
    顾容与听得入了迷,不知何时,他身边有个声音轻柔地问,“今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嗯?”
    他们的爱情不再花前月下,每日平平淡淡除了家长里短只论柴米油盐。
    顾容与看着老去的维拉,她的风姿依然,顾容与笑着笑着就有了泪,身边还是少年清灵的嗓音——
    我如果爱你,便以一棵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木棉与橡树,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访问:m.heba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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