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大结局)
“桄朗朗”的沉重声响,看守所的铁门永远的关闭在我的身后。微叹一口气,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磨难(磨练?)已经告一段落了,我的灵魂深处,已经打上了看守所的深刻烙印,而我所在看守所的七天七夜,会对我的将来,产生什么样不可估量的影响?这一点,我不敢妄加推断。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许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一条宽阔的通道,从看守所的办公大楼一直延伸,延伸到不远处的出租车站。
这个看守所位于城市郊区,平素里除了犯罪嫌疑人以及探监送东西的家属外,鲜有人至。故门口向来都很少停泊空闲的出租车(准确地讲,连车也很少有)。说是出租车站,不如说是一个较平坦的空地更恰当一些。
站在阳光下,沐浴和风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不仅觉得这一切都是分外的美好与珍贵。
阳光,和风,空气,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自己。
经历过禁锢的惨痛,才知道自由的可贵。
周昭雅的老公早就迎接在门口,看见周昭雅出来,急忙一把接过行李杂物,扛在肩头,用另一支胳膊紧紧地搂着周昭雅,而看守所的大门外,周昭雅的父母及女儿则在那里焦急的企盼着。
结局自然是全家大团圆,重享天伦之乐。周昭雅是又哭又笑,我不是她,但是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昭雅此时的心境,因为我也想又哭又笑来发泄自己心中憋闷七天的痛苦,只不过我的身边还是孤影寂寥,我又无法向空气哭笑个不停。
故事的主角之一——周昭雅已经坐进了父亲开来迎接她的轿车,满载着劫后余生的情感奔驰而去,扬起一股股烟尘,久久不散。
顿时,空旷的广场中,只剩下独自寂寞的我,以及一辆等客的出租车。
我,迟疑的站在看守所大门的分界线上,自由是获得了,可是,我的妻子又在哪里呢?
我在这边,除了我的妻子,没有一个亲人。
但是,因为我有了我的妻子,她已经胜过所有的亲人。
因为,她是最亲的亲人。
子女不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父母亦不能陪伴自己一生,能相互扶持走到人生终点的,也只有自己的另一半而已。
难道,妻子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让我自己打车回去,她早已在家为我准备好了温暖的洗脸水,热气腾腾的佳肴?
莫非,妻子和我开玩笑,就在附近躲藏着,和我玩藏猫猫。但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的偌大场地中,没有一个我刻骨铭心想念的身影。
所以,我在迟疑。
我迟疑着,是否该向前挪动脚步,自己徒步走回家(刚被释放的人员是不可能有钱的,而我此时也不知道妻子是否在书店里等我)。想象着自己在暮色中挪动着脚步,怀里抱着自己的行李,剃着一个标志鲜明的头型,路上的人,会有几个不认为我是越狱的逃犯?
仿佛是幻听,仿佛梦没醒。忽然间,我听见发自于身后的呼喊我的声音:
“老——————公——————!”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夫妻,就有多少老公(至于未婚同居或是婚外偷情者彼此称呼老公的,不在范围之内);有多少老公,就有多少种呼喊老公的语气。
而这一种呼喊老公的语气,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说来很奇怪,我年少轻狂的时候,总在做白日梦,幻想着有很多mm娇滴滴的称我老公;甫一进大学校门,看见他人出双入对,彼此卿卿我我的称呼老公,心中不以为然——哼!总有一天叫我老公的那个女孩会比你们哪一个MM都强,要形象有形象,要气质有气质……在象牙塔中泡的久了,才发觉自己的身边真的很空虚,看着那些男女的卿卿我我,只是觉得很浮躁、无聊。我不需要很多女孩,也不需要她有张曼玉的气质、梦露的性感、殷厚的家世。我只希望有一个真正适合自己,懂得自己,理解自己,体贴自己的女孩,在我深深惘然找不到自己的夜晚,悄悄的在我身边说一声:“老公,我爱你。"
(我的妻子在旁边补充道:不选贵的,只选对的。也算是对我的绝妙注解吧。)
对于我而言,找一个合适自己的女孩子共度一生,是我人生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因素。没有好女孩做老婆,自己的人生也失去了相应的色彩。
我一直在找,最终被我找到了。只不过,为了这份爱,为了实现我们能够彼此携手走一生的夙愿,我们彼此都需要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
最终我选择了承受幸福所带来的相应代价——退学——在我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的时候。
而她,则付出了比我还惨痛的代价——失去自己打下的江山和至亲——在她正处于如日中天的时候。
(关于这一点,我要特别说明两句:她失去的不仅是她全部的心血和事业,更重要的是,在她和我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一起私奔的时候,和她一起生活三年,共同经历风雨的妹妹,却不幸失踪,至今仍然生死未卜。这些往事,真实而又惨痛,为了理想,不停的被现实阻绊,又不停的起身奔跑,其本身,就是一部最好的励志读本——关于这一切的详细情况,我会在我的下一部自传体校旱中详细述及,还望诸位读者能够多多支持)。
我时常问她:你那么急流勇退,不觉得可惜吗?
她总是以一句淡淡的回答堵住了我所有提问:因为爱,所以爱。
因为爱,所以爱。
因为,所以。
所以,我回头。
所以,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日想夜梦魂牵梦绕的妻子。
相拥入怀,不发一言。
这一切,就如同远隔几千里的我们,第一次见面。
同样的感觉,同样的震撼。
“你终于出来了,老公。”妻子偎依在怀里说。
“你终于出来了,老婆。”我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看你说的,怎么会不来呢,我只不过来得太早,等得太着急了,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值班大爷,让他放我去里面参观了一圈。”妻子嗔怒道。
“真是好玩。我出来了,你倒进去了。那我们究竟算是谁接谁呢?”我笑问“值班大爷会让你进去?”
“当然了,谁叫我是你老婆呀!就算我们大家接彼此吧。谁也不该谁,谁也不欠谁。”妻子狡黠的回答着,将手塞进我的手心。
“好好,咱俩谁都不该该(当地方言)”我笑着说。
“给你一个好东东。”妻子道。
伸开手掌,手心处赫然是我那进看守所时被强行撸下的戒指。
“只要这对戒指在一起,我们就会在一起。不对吗?”妻子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将戒指带到我的手指上。
看着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不禁感慨万千,百感交集下,嗟叹不已。回想着戒指的被掳走,从那时开始的七天七夜的生活,直到现在又可以和妻子在一起你说我笑,相互依偎,真的是恍若隔世,再世为人。
“想啥呢,快点回家吧 。”妻子摇了摇我的胳膊,撒娇道。
我明白了,门外的那辆出租车一定是妻子租来接我的。
“好,走,咱们一起回家。”
…………
路很差,尘土很大。
回头望去,看守所已经渐行渐远,逐渐被迷雾吞噬。
我的耻辱的生活,不堪的经历,离我也渐行渐远,只不过,那段刻骨的回忆,不会被岁月吞噬,相反只会被时光磨得愈发鲜亮,成为我人生中一块无言的墓碑。
人不能总是回头望,因为时间是不会回转的。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弥漫着整个车厢。正是我喜欢的许巍的《遥远》。
人生的路,漫长而遥远,这一次的意外,对于我来讲,也许不是坏事,反而是改变我一生的契机。
因为,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不为人所留意的角落,在那里,有这样一群人在过着同样不为人所留意的生活。
经历过短暂而漫长的七天七夜,再次回到自由的天空下,宛若从炼狱重回人间。这一次的意外,是打击更是洗礼,花钱也买不到的珍贵洗礼,它让我彻底的脱胎换骨。
所以,从这一时刻开始,我就彻底明白:无论什么挫折困难阻碍羁绊,都不会让我望而却步,迟疑不前。
不管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不是最糟糕的。
因为,至少我还拥有自由。
2004.12.9日22:27完成第一稿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