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观众的热情燃烧到了极致，心都随着那大屏幕里的人手腕翻飞而起伏着，沉浸在从来没听过的旋律中，被感染被征服。舞蹈能升华音乐，音乐也能成就舞蹈，但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取悦台下和屏幕前的观众，为了让观众感觉到热情、绚烂、在平淡的生活中无限接近美好。
    不是哗众取宠，也不是忽略内核而只讨好观众、留下表面的浮华。
    舞台上和舞台下的人的心本就是相连在一起的，只不过是用唱跳的方式，来做到更好的沟通。歌曲和舞蹈就是舞台上下能够接连的语言。
    “这四个人中间真的有两个人是第一次上舞台吗？”
    “四个人也能跳出这种气势...”
    音乐结束，最后一个动作停止，大屏幕上舞台中间的四个人都喘着，但目光中全都是坚毅。
    掌声和呼喊声雷动。
    夏殊还保持着最后的动作，久久收不回来，久违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酣畅淋漓的快意。这是她的梦想，她的执念，所有的目光都凝聚成了星光，给她加冕，给她身上的红衣镀上一层无形的金边。
    让人最上瘾的感觉，是觉得自己是全世界的焦点。
    她还停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终于在巨大的欢呼声中，缓缓鞠下一躬。
    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
    “这真的是我们节目组都没想到的惊喜。”
    夏殊回头看着穆易棱，二人不说话，却胜过了万语千言。
    主持人赞扬了几句表演，然后走到穆易棱的身边，大屏幕的画面也转向了舞台的这一角。
    “据我所知，易棱现在不是应该出现在韶光奖的颁奖典礼的现场吗？怎么来到我们现场了？”
    穆易棱放下手中的三弦，站起身接过话筒：“她需要我，我就来了。”
    主持听到耳麦中传来导演的声音，单手捂着耳麦听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那你还真是错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韶光奖最佳男主角奖的奖杯你没能亲手接到。”
    台下的观众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在我心里阿殊才是最重要的。”穆易棱笑了笑。
    主持人心道，这下收视率怕是要爆了。他得了导演组的授意，试探说道：“易棱既然来了，对着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也给我们唱两句歌或者给我们观众说两句祝福的话怎么样？”
    穆易棱拿着麦，看着他的姑娘，他觉得她就该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那我就唱一段京剧吧。”穆易棱拿着麦上前两步，找到了馨蕊所坐的方向：“给大家唱一段骂罗成，这一段讲的，是单雄信骂罗成不念昔日兄弟之情，背信、弃义。”
    他一字一顿，身子站得笔直，眼神如两道利刃。
    夏殊愣了一秒，明白他这是要给自己出气。虽然上次在她家中，他也给她爹唱过追韩信，但那毕竟是家宴。这对着千余名观众，还有网络上不知道多少在看节目的人，穆易棱放下了心里最后一个包袱，却又是为了她。
    她心里五味杂陈。
    坐在舞台角落里的杜三思正看着穆易棱，小声自语：“骂罗成？怎么唱这个？”
    就听到他旁边坐着的蔺舍之笑了一声，重新握起二胡，马尾弓拉动，给了穆易棱一个合适的节奏。二胡声一响，穆易棱回过头看了蔺舍之一眼，蔺舍之对他点了点头，这两个黑肚皮的人倒也临时有了默契。
    “见罗成把我牙咬坏，大骂无耻小奴才。可记得踏坏瓦岗寨，可记得一家大小洛阳来...”穆易棱忘了自己多久没站在舞台之上唱过京剧，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开口，但真开口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嗓子虽然不在了，但韵调还在。
    坐在对面的馨蕊脸色苍白，身子不留痕迹晃动了一下，被穆易棱的目光刺到不敢对视。
    “我为你造下了三贤府，我为你花费了许多财，你忘恩负义投唐寨，花言巧语哄谁来？雄信一死英名在，奴才呀——”
    他拖了个长音，上前一步，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处，直指向坐在舞台下的馨蕊所坐的方向：“奴才——”
    这是名正言顺、指着鼻子骂人了。他尾声渐落，场内鸦雀无声，三秒之后爆发出巨大的叫好声和掌声，观众沸腾了。
    “好！”
    “唱得真好！”
    “只看过将进酒，还不知道穆易棱不但演技好还会唱京剧啊！”
    摄像顺着他的手给到台下，却不想正对着馨蕊恐慌的表情，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心虚的神情通过直播传达给了在屏幕前的所有观众。
    馨蕊三秒钟的镜头，让弹幕瞬间充满了直播平台。
    【没人觉得馨蕊很不对劲吗？】
    【穆易棱不正对观众席，偏偏看着她的方向，她又这个表情...明显心虚啊。】
    【穆易棱唱完也没动啊，一直看着她。】
    【罗成和单雄信曾同为瓦岗寨弟兄，我为啥觉得意有所指？】
    【穆易棱没说单雄信是因为选错了阵营而死，反而强调不念昔日兄弟之情，背信弃义，这...细思恐极。】
    【楼上分析的太有道理了，你想想，陈晓梦心甘情愿退了旧团跟着夏殊，夏殊采访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就说想赢，这其中肯定有故事。】
    也就在同时，“星光传媒”的官方账号发言了。这官方账号是在梁向手里操持的，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星光传媒”官方账号在讨论最热切的时候发表了一则声明，具体内容大概就是——近期有人传言我公司艺人曾经霸凌队友，我司会追究法律责任。
    然后梁向手里握着的营销号一起发力。
    一段录音被直接发了出来。录音里，馨蕊的声音极具辨识度，她的话字字清晰“她的弱点是她弟弟。”
    陈晓梦手里和馨蕊的聊天记录也被梁向拷贝出来。在陈晓梦决定退团的时候馨蕊再次联系过陈晓梦，双方心知肚明，她试图拉陈晓梦下水，那句“我若是主谋你也是从犯”被标红出来。
    他还给了更高的价格，用了些特别的手段，让夏殊从前找的那个乐队反水，拿出了馨蕊经纪人给他们的汇款截图。
    还有一些梁向根据事实半伪造出来的证据，交给不属于星光传媒，但平日里最喜欢捕风捉影的营销号。冤枉你的人永远比你知道你有多冤枉，对待无耻之徒也没法太讲道德。
    打蛇打七寸，在馨蕊录完综艺，她将再也爬不起来，承受她早就应该付出的代价。利用资本和手段的人，必将遭到资本和手段的反噬。
    这一切都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在现场的人还并不知道一段京剧已经引起了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
    穆易棱唱完站着没动，还紧盯着馨蕊，直到夏殊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穆易棱才放下指着馨蕊手，给观众鞠了一躬，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微笑着走下舞台。坐在角台上的师兄们也都拿起各自的乐器，跟着穆易棱从台上下来，坐到了台下。
    每个人经过馨蕊面前，全都不约而同狠狠刮了她一眼。
    面色苍白的馨蕊还没等缓过劲来，就听到主持人在叫所有的队长上台。
    她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站在了夏殊的右手边，她甚至不敢再抬头看着夏殊。
    六个队长背对着屏幕。主持在念投票的规则。
    跳舞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注意力也集中，此时一切结束，夏殊才好好看向观众席。她惊讶地发现，在观众席的一个角落里重新亮起了属于她的橙海。灯牌，手幅，还有站起来拼命冲着她挥手的人，都努力在向她表示着有人一直看得到她对舞台这份热爱。
    她从来没放弃，她的粉丝也从来都没放弃。
    随着一声鸣笛，投票正式开始。现场的观众有投票器，在平台看着直播的观众，平台监测到看直播的时间足够，随机发放投票码。
    馨蕊双眼无神看着台下，听到身边的夏殊笃定道：“你输了。”
    身后的大屏幕上，夏殊身后的数字飞快增长着，一骑绝尘，稳稳停留在了最高端。
    投票这五分钟是馨蕊经历过的最长的五分钟。
    她看着观众，看到各色灯牌霓虹闪烁，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的心情。那是一次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选秀的机会，她看着同组那个最耀眼的、扎着一头脏辫的姑娘想，如果自己也这么耀眼就好了。
    时间如梭，她才发现她最畏惧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怜悯的目光，而是内心深处用仇恨来掩盖自卑的自己。从第一次走上选秀舞台的时候，她的自我介绍能凝练成一句“我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那时候她就错了。她自己都不肯肯定自己，又为了这份肯定，一步步错到深渊。
    舞台上，众人头顶的礼花球“砰”地一声炸裂开，金纸四溅。大屏幕上显示着p.r.a三个字母，然后所有的镜头都汇聚到了一点。
    台上漫天金雨，台下山呼海啸。所有人都喊着“p.r.a”，夏殊站在金雨中，抓起一片碎屑。她的队友冲上台抱着她，这是她已经太久都没感受过的感觉，她终于又站了回来。
    她看着台下的穆易棱，穆易棱也在看着她。
    主持人拿着一个刻着节目logo的奖杯，递给夏殊。
    “恭喜p.r.a赢得我们《地表最强团》第一期的冠军，未来长路漫漫但可期，队长要说点什么吗？”
    夏殊摇了摇头，把奖杯接到手里，塞给了她身后的队友们，然后跑到舞台的边缘，翻身跳了下去。
    谁都没想到她这个动作，观众一片哗然，纷纷站起身想看仔细，台上的其他选手也都发出惊呼，主持人拿着麦忘记了说话。只有坐在台下的穆易棱站起身跑了几步，伸出手稳稳接住了她。
    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在万千注目下，夏殊双手拉住了穆易棱的衣领吻了上去。
    她想，这世间所有荡气回肠的美好都需要一个平凡的开始，相识总在相遇之前。
    在某个充满阳光的午后，她的钥匙掉落在斑马线上那一刻，命运的红线的两端就紧紧缠绕在两只手腕上。
    咖啡厅内，狡黠的姑娘伸出手，长发如同海藻：“你好，我叫夏殊。”
    不知她对面的男人早就把她的小心思洞察得明明白白，却决定陪她演上那么一场：“你好，我叫穆易棱。”
    倾盖如旧，白发如新。总有一个人能让你觉得有上天注定这回事，不问来路，不想归程，也不愿再孤身万里游，不愿独自度过漫长岁月。
    只愿，岁岁长相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个故事写完了！（热泪盈眶）番外会有的！我休息几天开始写！这本书最开始的大纲就是想写男主和女主从相识到相互搀扶着把曾经遗憾圆满了的故事，剩下的糖在番外里撒吧。
    下一本开《老师不打游戏很多年》，时间还没定，可能要花几个月充充电，存很多稿再开，欢迎戳进作者专栏了解一下。也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晋江烷烃”，在更新番外的日子里可能会顺便画一些人物的设定，给大家显示一下我最初设定的杜三思是什么样子的，并不是吴秀波（？）。顺便说封面是我自己画的（骄傲脸）。
    在故事的结尾当然要给大家发红包！发50个发完为止。顺便进行一波恶意煽情（bushi）。
    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喜欢，这种感谢三言两句表达不清。这本几乎是没有存稿，每天更新完都很疲惫，消除疲惫的方式就是看大家的评论。截止现在1515条评论每一个标点符号我都有认真看和回复，一个简单的加油、撒花能给我特别大的力量。如果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写到现在。
    虽然隔着屏幕还是能感觉到这本书的每个读者都有有趣又温暖的灵魂，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明月装饰了你们的窗子，而你们装饰了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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