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木头
“怕什么？”蓝城奕笑起来，一脸的温和，正是顾小枫一贯见他的样子，彷佛刚才那一瞬的威压根本不存在，“我的徒弟都说了，我们是来想办法解毒的，自然需要一个病人来观察症状。”“我师父很厉害的，天底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喔。”顾小枫补充道。
虽然顾小枫有故意夸大的成分，但，蓝城奕的确非常擅丹药之术。
当年蓝城奕还是昆山弟子时，就有“仙门双壁，北渊西城”之说。
贺澜渊身为天下第一仙门太乙门的大弟子，品性是仙门公认的举世无双，修为更是仙门弟子中首屈一指的翘楚，多年前他的修为就已经超过了一些仙门掌门，而自他从剑冢得到天级三品的逸尘剑，太乙剑法也愈加的出神入化，几乎无同辈与之匹敌。
而蓝城奕，修为方面与澜渊几乎不相上下，而且他不但精于昆山们秘技机关秘术，更爱好钻研丹药之术，对岐黄之术研究颇深。况且他比贺澜渊略长几岁，比贺澜渊更早得到同样是天级三品的莫隐剑，也更早播名仙界。
曾几何时，这二人常常作为仙门的双姝被人相提并论，他们的任何举动都会变成仙门最热门的话题，并且免不了作为无数女修士的深闺梦中人出现。
而顾晓枫记事时，蓝城奕的风流事迹已经只剩下传说，她天天见到的是她的大师兄，因此，她的深闺梦里人，就无需纠结，理所当然地只有澜渊。
也许，若多年前她也见过蓝城奕，多半也会在深夜，像许多女修士一样的纠结该选谁入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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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衙役竟然真就放了那少年，离开了。
“柔夷，给他吃一颗百露丹。”蓝城奕吩咐道。
柔夷从乾坤袖中拿出药瓶倒出一颗红色丹药，对木头道：“张嘴。”
木头看了看眼前的一行人，这些人个个神貌不凡，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也不像是达官乡绅，倒像是他从未见过的传说中的仙人。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看的人。
然而一身红衣的柔夷神情清冷，又叫他有些发憷，不知道该不该听柔夷的，他看着蓝城奕嗫声问道：“你们、可是天上来的仙长？”
“你可以把我们当成大夫。这是解百毒的丹药，虽然治不了你中的毒，但时可以暂时抑制你的毒不继续扩散。”蓝城奕道。
顾小枫头带水绿色帷帽，身穿水绿色衣裳，披着一件白地绿柳叶暗纹缎面的毛领披风，在旁柔声一笑：“这些哥哥姐姐都是好人，别担心。”
顾小枫气场柔和的多，木头闻言眉心舒展，听话地张开嘴。柔夷手指一弹，便将丹药弹入木头口中。
“咽下去。”柔夷说。
木头就着口水将药丸干咽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顾小枫凑过去问道。
“我、我叫木头。”那少年瑟缩道，“姐姐，你离我远点，我还有、有毒。”
“灵汐，看就看，别对人家小弟弟动手动脚的。”蓝城奕双手一挥，结出一个无形的气环套在了少年身上，将顾小枫与中毒的少年隔离开来。
顾小枫心道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有歧义呢。
“知道啦师父。”
她见少年往后退，也就站在了原地，柔声劝慰道：“别担心。我师父超级厉害的，会想办法替你解毒的。”
“超级”两个字说的尤其重，蓝城奕听了不免动了动耳朵。
“谢，谢谢。”少年低着头。
“走，去城皇庙。”蓝城奕示意众人继续走。
“啊？”少年惊慌地抬起头。
“不会关你的，放心吧。”蓝城奕道。
“可、可……”少年犹疑不定，又被蓝城奕一行人非凡的气质吸引，在走和不走之间徘回：“可我奶奶……”
“会让你回去看你奶奶的。”蓝城奕边走边道。
“真的？那太、太谢谢了……”少年忧郁的脸上显出些许喜色，跟了上去。
顾小枫与少年并排同行，挨过去继续盘问少年：“木头是小名吧，你大名叫什么呀？”
“我只有一个名字，就、就叫木头。”少年不知道蓝城奕已经将他隔离了，他躲开顾小枫的贴近，“姐姐，你，你离我远一点，这个、这个毒很容易传染的……”
说话间还不自觉地用手去护他那纱布绷着的半边脸。
“别紧张嘛。”顾小枫轻声笑道。
“你看，我也带着面纱，你也带着面纱，我们都一样喔？”
她敏锐地察觉少年的自卑，撩了撩自己帷帽的薄纱，笑声清脆爽朗。
木头抬头，透过飞扬的水绿色纱幕一角，看到了顾小枫的半张面孔，在半透的绿纱下若隐若现，那白皙优美的下颌，温暖而治愈的笑容，如同仙子一般环绕着耀目的白光，他瞬时呼吸都忘了，脑子里突然有了眩晕感，灰扑扑的半张脸逐渐染红，他下意识地赶紧低头，生怕亵渎了仙子似的。
木头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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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顾小枫一直挨着少年问这问那，问他怎么中的毒，怎么被那些衙役抓住的；问他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多大，有什么兄弟姐妹，奶奶身体是不是不好；问他是他还认不认识其他中毒的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瘦，脸上为什么绑纱布，是不是受伤了……叽叽喳喳一路，一会像是审问官，一会像个搞人口普查的，一会又像个邻居老阿姨。
少年全都一五一十认真地回答。
“我小时候爹娘就、就去世了，我没有、见过他们。”
“我、我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对我很好、很好……我从小被卖、卖给大户人家做奴仆，后来他们冤枉我偷、偷东西，把我赶出来了，我就在道观打杂。但是后来道观失、失火了。”
“我的脸是道观失火的那天晚上、烧伤的，那时候我想去救我的朋友、元宝……”
“可惜元宝还是死了。”
“后来我代替元宝在、在李大夫那里做工，可是没过多久李大夫一家都、都中了这个毒，都死了……”
“我的毒、也许、是在李大夫家染上的吧。”
顾小枫心想这小孩身世也太曲折凄惨了，但他自己倒没有显露出自怨自艾的神色，虽然他瘦骨嶙峋，看着好久没有吃过饱饭似的，衣衫破烂，丝毫不能抵抗倒春寒冷的天气，但是眼睛是炯炯有神的，单纯又坚定，除了说话吐字磕磕绊绊，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要让顾小枫碰到他。
顾小枫不由得对他有几分欣赏。
她解了身上的白地绿暗纹毛领披风，递给木头：“给你，你穿太少了。”
“不，我不、不冷。”木头赶忙拒绝。
“怎么会不冷？”顾小枫道，“别客气，我还有多的衣服，我比你高不了多少，这件送给你。不过，不许嫌弃是女子的衣服哟。”
木头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在顾小枫的催促下穿上了，那衣服顾小枫穿着到脚踝，木头穿着却差点及地，于是他小心地往上拽着，生怕弄脏了裙摆。
“谢、谢谢仙子姐姐。”木头感动地道。
“小木头，你的结巴是天生的嘛？”顾小枫坦坦然地问。
“我、我、我不是结、结巴。”木头灰扑扑的半张脸又红了，低着头，认真地解释道，“真的不是的。”
“噗。”顾小枫点点头，“嗯，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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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城皇庙了。”昆山弟子道。
顾小枫密集的说话量填塞了一路，把不远的路程填的格外满当。
仙门弟子有规定轻易不可在凡人面前显露修为，何况距离很近，众人便没有御气飞行。
蓝城奕一路上已经听昆山弟子把他们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城皇庙门前有一排官兵巡逻把守，大门落了粗重的铜锁，蓝城奕径直走过去，那些官兵严阵以待，不耐地拦住了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神色凌厉地把他们往外赶。
然而，不知蓝城奕跟他们说了几句什么，不出片刻，官兵便异常配合地替他们开角门放行。
“灵汐，你和木头在外面等着。”蓝城奕吩咐完，带着昆山弟子、他的三个弟子走进城皇庙。
“师父，我也要去！”顾小枫对木头道，“木头，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乖哦。”
“仙子姐姐……我能进去看看吗？”木头小心地问。
“可以呀，一起吧。”顾小枫带着木头三两步跟了进去。
“你最好别进来。”蓝城奕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顾小枫哪里肯听，已然大迈步冲了进去。
角门有两道，官兵先开外门，等顾小枫和木头走进去，关上外门，才小心地打开内门。
一进内门，顾小枫终于知道，蓝城奕为什么不让她进去了。